初次见他,也是在五月.
我们相约去桂山.随行的还有很多朋友.
昨夜的细雨打湿了山路,石阶布满青苔.他跟在我的后面,话并不多.只是嘱咐我小心路打滑.
晚春,多数山花已谢,眼睛所能触及的是草跟树的墨绿.走在前面的不知哪位朋友先喊了起来,接着很多声音都在欢呼,我们在途中,遇见了几棵开的正欢的梧桐花树,大簇大簇的花,拥挤在半空之中.
梧桐花,瓣洁白,底端是轻浅的紫,那么热闹又那么安静地立在枝头.花开时,不知归期,不怕风,不惧雨,不理这世上那么多的纷纷扰扰.
就算归去,也很唯美,总是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完成飘落,轻轻地附在草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让人不忍心去碰,去踩.
我和他站在梧桐树的两边,他抬头望着花,我望着他.在人海中,在花海里.这个人并不陌生,像是很早之前便见过,他的身上有着家人的亲切.
第一次去他家,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见了他的母亲.可惜,父亲已经去世了,头像挂在厅的一侧,很和蔼的面容.家里还有两个很可爱的小孩,应该是三姐的.大的是女孩,约摸8岁,我一进门,便去取来拖鞋给我换,不断地给我拿水果吃,不停地对着我微笑.小的是男孩,大概是3岁,从我进门起,就一直拉着我的手,要我抱.这两个小孩用他们自已的方式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这让我没有了紧张,像在自已家一样,如呼吸般自由.
我一直记着这两个小孩.既使在之后不联系的很长时间里,我还是想备点礼物来感谢他们.只是没有机会让我这么做.他遇见了他非常喜欢的女孩.当我从朋友那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开始躲在角落,学会了沉默.
又是另一个年头的五月.
我走不出困境.他放不下那个女孩子,我放不下他.
我选择了回家.爸妈显的很焦急,他们不知我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不敢问,只是很细心地照顾着我的情绪.
那时姐在家里待产.生活在亲人的身边,与他们一起期待着马上就要降临的新生儿, 我一天比一天有力气,觉得生活开始给我播洒着希望.
有一天,爸爸说,山窝里的那几棵梧桐树开花了,他提议我们两姐妹走出门去看花,去散心.他总是记得我喜欢花,一切的花.
风很轻柔,满树的花在阳光下化成许许多多洁白的精灵,为短暂却灿烂的生命起舞.我那很久没有上扬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
他偶尔会有短信过来.
在一次朋友的婚宴上,我们重遇.
我第二次去他家里.阿姨拉着我的手,很久.说我瘦了.当时天气有些凉,她的手,她的话,都有温度,暖到我心里.她说:孩子,第一次见你时,我就觉得你跟我们家有缘,我们现在又见了,老天爷真好!
我抬头,看到相片里微笑着的他的父亲.
三姐的那两个小孩,已经长高很多了.后来我跟他们的叔叔出门去民政局登记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抱着我的手,跟着我们从六楼走到一楼,又跟着我们走出了好远.大的那个女儿,给我们送了一幅她亲手制作的漫画,画里是一个男子拿着一束鲜花,用很真诚的态度跪着向一位女子求婚,不用说,男子是他叔叔,女子是我.
这幅漫画,我收藏着,那是很珍贵的礼物.
我领他回我家,征询父母的意见.
我的父母很开明,没有责怪,为我们准备了很丰盛的饭菜,饭桌上,他们没有说太多话,倒是喝了很多酒.父亲高兴的时候,就会喝很多酒.我知道,他们对我放心,从读书,到出去工作,很多事都是我自已拿的主意.
饭前饭后,我的爷爷都在缠着他,说了很多话.爷爷跟他讲,我是个任性倔强,却很听话,也很努力的孙女,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我有个好归宿.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他伸一个手过来,拥住我的双肩.
回去的路上,他说,我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我认识他的这么多年,没有跟他一起生活过,但还算了解他.自从他敬爱的父亲去世后,便一直在外面漂着,母亲有大姐照顾,他很少回家.
我相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很理智的.
于是,我们结婚了.没有婚纱,没有宴会,似乎我们都很不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只是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庆祝了我们的结合.
婚后的他,比之前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处处体现着他对一个妻子的细心和对整个家庭的责任感.
如果说婚姻是坟墓,那它埋葬的是不开心的过去,重生的是两个人走在一起那些美好的未来.
今年三月,我们在市区买了属于自已的房子.这是一件大事.而他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我知道,他指的是孩子.
五月,我还在深圳.
我不能回去,医生说,有孕在身,不到三个月,不能乱走动.爸爸打电话来,说家里的梧桐花开了,姐的小孩已经在学着走路,还伊呀伊呀学语.
我一个人坐在窗台,在这很安静的时光里,望着五月的风,想着明年这个时节,我应该会抱着我的小孩,去山里看梧桐花吧.
不管流年让光景如何变幻,梧桐花开了一年又一年,洁白依旧,暗香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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