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近冬天的时候,我以实习生的身份被分到一所小学的三年级二班,实习已进行了一个星期,对这些小鬼头也渐渐熟悉了。虽有几个小顽皮不是那么的听话,但总体来说孩子们都是天真可爱的。
今天下课后,学习委员跑来办公室委屈地找我诉苦:“老师,黄鹏不交语文周记,还踩我的书包”。我心里顿时有点怒火了,这小顽皮不交作业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上课经常迟到又爱与其他学生发生冲突。这回可要好好治治他。
于是我带着学习委员来到班上,但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他的同桌说他上厕所去了。我没有顾及地翻开黄鹏的书包,想找找他的语文周记到底做了没?但还是没找到。上课时,我特别在全班面前点名叫黄鹏交语文的周记作业。他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桌位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我没有理会他,并继续讲课。
下午,我翻阅他刚交来的周记。内容令我大吃一惊,他在周记里愤愤不平地写到:“今天我去厕所的时候,老师来课室翻我的书包,把我的书本搞得乱七八糟的,我心里非常的不爽。”我对着他的周记沉思了一下,心里暗暗地自责,虽然他只是孩子,但我没经过他的同意就翻查他的书包,这确实是我的不对。为了进一步了解他,我又翻看了他之前的周记,其中一篇:《我的星期天》,他写到:“我没有星期天,我要帮妈妈卖水果,每天要帮妈妈推车去街上才去上学。”可见这孩子本性是善良孝顺的,我终于理解了他为什么总是迟到。但他和同学相处不好的原因又是因为什么呢?于是决定深入了解他。
下午放学后,我没有把他叫到办公室,因为其他老师在场地话,可能他会有压力而不敢坦然说话,于是,我把他叫到操场的草地上,黄鹏一声不吭地坐在我旁边。
首先,我说:“黄鹏,老师今天不应该没经过你同意就翻查你的书包,在这里要郑重地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老师。”
黄鹏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本来警惕的双眼稍稍地卸下防备,他肯定没料到老师会这么坦诚地跟他道歉。
他低下头,小声地说:“老师,是我的不对,我应该早点交作业给学习委员。”我接着顺势诱导:“老师翻查你的书包是不对的,但是你踩学习委员的书包,这行为对吗?”
黄鹏顿时来气地说:“他和班里的同学总是说我妈妈是水果贩子,我讨厌他,所以我要踩烂他的书包。”
听完他的述说, 原来他是处于一种不良的人际氛围中。
我沉思了一下说:“黄鹏,他说你一句,你就要踩烂他的书包,这就有点报复心理了,如果你能端正自己的言行,做到和班里的同学友好相处,你就会感受到友情的温暖,同学也会友好对待你。”黄鹏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知道了。”
接着,我语重心长地说:“黄鹏,老师觉得你是一个善良孝顺的孩子,能够每天帮妈妈分担负担,但是你每天几乎都迟到的话,给大家一个不好的印象。”黄鹏眼里闪着泪花说:“老师,同学都说我凶恶,只有你说我善良。”我拉着他的小手,说:“不,你是善良的,相信老师的话,只要你和同学友好相处,按时交作业、不迟到,我相信同学也会喜欢你。”
黄鹏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对着我点点头说:“嗯,老师,我听你的话。”
为了使班里的同学有机会了解黄鹏,,我布置了写“水果精灵”的周记,并在班里说:“黄鹏妈妈的水果档里有非常多的水果精灵,大家在周末的时候可以约上黄鹏同学一起去他家的水果档仔细研究一下,我们的黄鹏同学一定非常欢迎大家的,对吧?”全班的同学都回过头满脸欣喜地看着他。我相信这一刻,孩子们的眼神里只有羡慕黄鹏拥有那么多的水果精灵,而不是歧视他妈妈是水果贩子。
黄鹏的脸红通通的,看了看我,又望着全班同学,掩不住欢喜地说:“欢迎大家来我家的水果档。”这时,班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后来,黄鹏捧着两个苹果蹦蹦跳跳来找我,一把塞到我的怀里,说:“老师,给你。这是最漂亮的水果精灵。”我笑呵呵地说:“谢谢,老师觉得你才是最善良的水果精灵。”黄鹏脸红红地笑了,接着说:“老师,那天我送学习委员一个苹果,还跟他道歉,不该踩他的书包,他原谅我了,还经常和我一起帮我妈妈推水果车。”
我欣慰地摸摸他的头,这个孩子的改变真是令我感动不已。后来,在有了一个良好的人际氛围后,黄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同学都很喜欢和他做朋友,喜欢放学后到他家的水果档玩一会儿,黄鹏也开始严格地要求自己认真按时地交作业,不迟到,上课也能积极发言。
其实每个孩子都是善良的精灵,只要你给予足够的尊重与信任。
◆爱的延续◆
雨声滴落,寂寥而美丽,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倔强的孤灯,数着夜的妩媚。微凉的天气已开启夏日的悸动,品着香味退去的淡茶,淡淡的味道仿佛唤醒了前世的记忆。
恍然之余,我隐隐约约听见有音乐飘进来,静静地隔着玻璃窗,屏住呼吸。在楼下灯火,人声的另一侧,侧耳倾听。淡淡然的歌声,似乎是久远年代的曲风。在睡意的纠结下,我也没多加在意,于是便睡了。
第二天,我和妈妈去买菜,走到楼下的时候,发现一位大概70多岁的老人坐在一楼的阳台边,样子安详。妈妈热情对着老人说:“陈妈,这么早起床呀?”老人只是笑呵呵地点点头,并没有说话。我很好奇,什么时候陈伯伯家多了一位老奶奶。接着,妈妈拉着我,对老人说:“这是我女儿,在外面上大学,昨天刚回来!”老人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还是笑呵呵地点点头,并对着我说了几句话,可是我并不懂她的方言,我也无奈地朝她笑笑。
路上,妈妈一刻也没停住嘴巴,抱怨地说:“自从这陈妈来了以后,我几乎没睡过好觉啊!都那么大年纪的人,怎么那么喜欢晚上听歌啊?”
原来我昨晚听到的音乐就是从老奶奶那里传出来的。
于是我好奇地问:“妈,这老奶奶是从哪里来的?”
妈妈挽了挽刘海,语气忽高忽低地说:“她呀!是你陈伯伯妈妈的妹妹,你陈伯伯大老远地从青岛接回来的,听说是没人照顾,不放心留在养老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说的方言,我听不懂。应该是青岛那边的方言语吧!
吃完晚饭后,我跑下楼去买点饮料,老奶奶拿着扇子坐在阳台边,雨后暗淡的夜空中,孤独的月亮种下了几棵弱小的星星,陪它一起守望。老奶奶两鬓的头发已白,一只黑色的夹子挽住了她一边的短发,一条条小深沟似的皱纹布满她的脸颊,碾转岁月沧道的轨迹,宛如铁轨迹象一样的描绘出深刻到刺进皮肤的印记。她的左腿明显比右腿小并且有点弯弯地朝内斜。想起昨晚复古的音乐,我觉得她身上一定有很多不一样耐人寻味的故事。我喜欢有故事的人,特别是那悠久的故事能够在时光里沉淀下来的记忆,必定有着不同程度上的眷念。
她看见我下楼,朝我笑了笑,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的手势,我知道她在问我吃了晚饭没?我点点头,问她是否吃晚饭,她也点点头。原来她听得懂我说的话。接着,我买完饮料回来后靠在一楼阳台边喝,老奶奶静然着,以慈祥的目光端详此刻的我。然后掏出一台小小的收音机,款式复古的收音机像一位见证苍凉时光的老人,小小的机身已掉了一些颜色,按下键,轻柔的音乐从小小的收音机里传出来。
空气里传来细小的颤动,抖落挂在叶尖的水滴,一滴,一滴,一滴地轻轻叩击着这片光与影的繁华。她闭上眼睛,一脸陶醉,蒲扇随着音乐轻轻地在膝盖上一起一落地和着拍子。
五月的风吹在花儿上
朵朵的花儿吐露芬芳
假如呀花儿确有知
懂得人海的沧桑
她该低下头来哭断了肝肠
五月的风吹在树上
枝头的鸟儿发出歌唱
假如呀鸟儿确有知
懂得日月的消长
他该息下歌喉羞惭的躲藏
五月的风吹在天上
朵朵的云儿颜色金黄
假如呀云儿确有知
懂得人间的兴亡
她该掉过头去离开这地方
随后,我上网查了这首旋律动人的歌曲,原来是久远年代当红的歌曲《五月的风》,素有“金嗓子”之称的周璇所演唱,我想:老奶奶年轻的时候也很爱唱歌吧!或者这首歌曲对她有特别的意义,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反复地听。
早晨,我跑下楼去买早餐,可雨未停,我在楼下站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上楼拿伞,这时,老奶奶打开门一拐一拐慢慢地走出来,手里抓着一把旧式的黑伞,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走路的样子,蹒跚的脚步犹如锋利的匕首刻在我心里,我赶紧走过去扶住她,她艰难地坐稳凳子后,递给我那把黑伞,木制的把手已掉了一些颜色,这伞应该有一定的悠久历史了吧!
我怕弄坏迟疑了一下未接,老奶奶眼神有点失落地看着我,好像觉得我在嫌弃她旧式的黑伞。我笑了笑接过来,打开伞走进雨里,在雨中回头调皮地把那黑伞360°转了转,落在伞上的雨随着伞的转动四处飞扬,如夏日里的小精灵飞来飞去。老奶奶坐在那里咯咯地笑开怀了。买完早餐,再次打开伞时,发现伞的边缘上绣着小小的几个字:“兰和岩”。这些字似乎是光阴的化身,一转眼就成为了可以记载的历史,那在墨黑色的伞面里,能否倒影出一片片于尘世之后的光影?又是否有谁记载记忆里残存的思念。
我把伞还给了老奶奶,并指着伞边缘的字,她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对我笑呵呵,低头看着那几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尽是温柔,而我惊讶于老人的内心所因为生命而存在的美好也竟然可以绽放出如此笑靥如花灿烂。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假设某些残存的记忆在画过生命的痕迹的时候便被我们仔细地收藏,在白驹过境的岁月里,真的可以给自己一个低头的微笑。
回学校那天早上我背着大大的行李包,老奶奶还是保持以往的姿势坐在那里,我指了指行李包,对她说:“我回学校了,老奶奶。”她和蔼亲切地笑了笑,并挥了挥手。
我走了一些距离之后,再回头。旁边是陈伯伯正在阳台上,专心致志地修着那台掉了些许颜色的收音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五月的风》,而老奶奶依然拿着蒲扇一起一落地在膝盖上合着拍子。
和蔼的老奶奶,在她这个年纪应该有很多时候,有许多事情需要自我回忆,或者她更需要我们陪她一起回忆,回忆旧式黑伞里那些转动的画面,回忆掉了些许颜色录音机里那些温馨的思念。因为那些已是老人爱的延续。
我想:老人的皱纹,是时光的见证者,老人的心,总是善良的,只要你愿意和她站在一起,听一首老歌,分享一个小故事,她的心就会犹如山谷里一朵百合花,悄悄开放。
别忽略了你身边的老人,帮助她们延续那份旧爱,因为我们也有老去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