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放飞梦的季节，六月，是山海相约的日子。2006年6月18日在广州南沙海滨新城举行的“山海相约•南沙珠江文化论坛暨第二届红三角诗歌节”活动，吸引了海内外数十位诗人、作家、学者出席，共襄文化、诗歌的盛举。就在与各位著名诗人、学者的朝夕相处中，特别是与屠岸这位大师的交流、相处中，我深深地领略到了何谓真正的大家风范，感受到了何谓不凡的人格魅力。
屠岸先生,笔名叔牟。著名诗人、翻译家、文艺评论家。江苏常州人。早年就读于上海交通大学。曾任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著有诗集《萱荫阁诗抄》、《屠岸十四行诗》、《哑歌人的自白——屠岸诗选》等；译著有《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惠特曼诗集《鼓声》、《济慈诗选》等；评论集《倾听人类灵魂的声音》、《诗论•文论•剧论：屠岸文艺评论集》。其中《济慈诗选》译本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文学翻译彩虹奖（2001年）。允许我用如此公式化的陈述来罗列屠老的生平与成就，因为除了这样，我觉得用任何过誉之词来体 现屠老不平凡的人生与成就，都略显浅薄与苍白。
在未与屠老相见前，我在心中暗中揣测：屠老作为著名的诗人、翻译家、文艺评论家，这样一位学贯中西的大师愿意与我们这样的无名小辈交流、倾谈吗？初初见屠老，但见他目光明亮、面色从容，并一直端然地含着柔和的微笑，于是当初心中的疑虑不禁然已消一半。尔后，在几日活动中，通过与屠老频繁、亲切的交流、倾谈，从而彻底打消了我这个可笑的想法。我深深地被屠老睿智、博闻、谦逊、朴素的大家风范所折服。如用一句话来概括屠老的翩翩学者气质，我想“腹有诗书气自华”最是恰当不过。仅从以下几件小事就可令人感受到其不凡的人格魅力。
屠老的知识丰富翔实，引经论典，随手拈来，不禁令人叹为观止。在与南沙英东中学师生联合举办“山海世纪梦”朗诵联欢晚会上，屠老用江苏常州古时吟诵诗词的吟诵调，声情并茂满怀深情的吟诵了唐代大诗人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屠老那别具特色带着古风的吟诵，令在场各位来宾与同学们的思绪穿越时空，与张九龄这位杰出的唐代岭南诗人在广州南沙这块充满现代改革气息的热土上不期而遇且壮怀激情纵论珠江潮。
屠老在晚会上的吟诵中，除了用古风吟诵中国古代的诗歌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屠老还即兴背诵他自己翻译的莎士比亚著名的十四行诗中的第18首。在莎翁的诗歌作品中有一本著名的《十四行诗集》，其特点是：精雕细琢、精美动人。其中的第18首，不但抒情，更富哲理，所以格外引人注目，久负盛名。翻译诗歌，讲究“音美、意美、形美”，比翻译散文，更具难度。西方关于翻译有一句谚语：翻译即背叛。所以翻译诗歌是件相当吃力不讨好的事，但屠老却能通过自己独到、精辟的理解，再配以优美的诗之语言，将莎翁的这首诗译得精彩绝伦。现将全诗摘抄如下，让我们也随着屠老出神入化的翻译，从而进入到美妙、瑰丽的诗之意境中：
能不能让我来把你比作夏日？
你可是更加可爱，更加温婉；
狂风会吹落五月里开的好花儿，
夏季出租的日子又未免太短暂：
有时候苍天的巨眼照得太灼热，
他那金彩的脸色也会被遮暗；
每一样的美呀，总会离开美而凋落，
被时机或者自然的代谢所摧残；
但是你永久的夏天决不会凋枯，
你永远不会失去你美的形相；
死神夸不着你在他影子里踟躇，
你将在不朽的诗中与时间同长；
只要人类在呼吸，眼睛看得见，
我这诗就活着，使你的生命绵延。
为了能让大家更能体味原诗的精髓所在，屠老还用了原汁原味的伦敦上层英语流利地朗诵了一遍，其流畅、抒情的朗诵令在场的诸位学者、诗人、学生顿时为之倾倒，掌声雷动。作为一名年近84岁高龄的老人，没有丰富翔实的知识作沉淀，是无法如此自然、流畅地背诵出如此之多的名诗佳作。
我曾向屠老请教，如何才能记忆如此之多的诗歌佳作，屠老微微一笑，笑答：他睡不着的时候就背诵杜甫、李商隐或者莎士比亚和济慈的诗，自然而然就入眠了，与此同时也把诗词佳句留在了记忆深处。是啊，有着如此美妙的诗句相伴怎能不安然入眠，其诗词怎能不入记忆深处。
屠老不仅学识渊博，而且治学也严谨。虽然我没曾亲眼目睹屠老平日里做学问时的情形，但这次通过南沙之行的一件小事，其治学严谨仍可见一斑。在活动结束之日，屠老亲手送了他所著的两本书给我。当我正打算接过书，要好好收起时，屠老却拿起了笔，快速翻到《我愿意是急流：同一首诗•爱情经典》（屠老与女儿章燕合著之书）一书中的第2和第4页处，将书中的出版错误之处迅速修改了过来。其中第2页在介绍诗人裴多菲生平时，书中将年代错印为了1946年，应为1846年；第4页中在介绍诗人徐志摩时，“它的风格真是高超”一句错印为了“它的体格真是高超”。印刷时的两处小小错误，若是我们平日看书时，完全可能会忽略过去，但屠老却很为自己所著的书负责，即使是赠予他人，也不可留下这点瑕疵，其治学的认真与严谨令人不得不心生敬佩。
屠老的人格魅力不单单是体现在知识的渊博上，其为人处事也是堪称典范。在宝墨园中午就餐时，屠老在夹一块肉时不小心掉在了桌上，屠老要将其夹起，我们几位小辈见状阻止，称其不卫生，不宜再吃。屠老微微一笑给我们讲了一个典故：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文革”中，屠老遭受迫害甚深。有一次吃饭时，馒头不小心掉在地上，沾上了灰，因当时粮食供应困难，于是屠老仍将其捡起来吃了下去。从此以后，屠老在餐桌上从不浪费一颗粮食，即使是不小心掉在桌上的。听屠老一说完，我不禁面红而赤，我们平常在餐桌上所谓的讲究到了屠老这里显得是如此苍白、可笑。
屠老除了在做学问时有着翩翩学者风度，在对待世间万物时同样有着悲天悯物的心怀。在参观南沙“水乡一条街”时，与屠老路过某杂货店，店中陈列着一些动物标本，店主卖劲地向我们推销其货物：“瞧，这可是真兔子做的标本，摸一下它的毛，手感多好”。“这个山羊的头骨造型多漂亮，买一个，挂在客厅里做装饰，多特别。”
屠老站在一旁，听着店主巧簧如舌的推销，一言不发。直至走出该店，我与他迈入另一家买杂货的店铺中，他才与我说到，平时，在商场他从不买这些以动物躯体作标本的装饰物，写文章时遣词造句也从不用“衣冠禽兽、狼心狗肺”诸如此类的词语，因为人类在很多时候其所作所为比之动物更为不堪。在鲁迅《野草》集中的《狗的驳诘》一文，就是一篇运用象征方法借用狗之口对世俗世态进行无情嘲讽的文章。特别是文中这段“我惭愧：我终于还不知道分别铜和银；还不知道分别布和绸；还不知道分别官和民；还不知道分别主和奴；还不知道……。”一针见血的指出人之弊端。
听了屠老的感慨，我不禁也思考到，是啊，动物们之间的撕杀是光明磊落的，那是为了生存而战，而人类对动物毫无理由残酷的杀戮，却仅仅是为了一己私利，用动物们无辜的躯体换来那带着血腥的金钱。而这其中最令人心灵为之哭泣的例子就是藏羚羊受到的毁灭性杀戮，除了藏羚羊，还有蓝鲸遭到捕杀至今也仍在继续，而同时人类之间的杀戮从古至今也从未停止，奥斯威辛集中营、南京大屠杀，其例子不胜枚举。什么时候我们学会了善待自己，才能真正学会如何善待世间万物。
几日来，通过与屠老的交流、倾谈，屠老睿智、博闻、谦逊、朴素的大家风范与悲天悯物的情怀，我辈与之相比，不禁为之汗颜。何谓大家，诚如屠岸先生。桂汉标老师经常对我们说：“要做学问，首先要先学会做人”诚哉斯言。而屠老的所言、所行、所为正是两者的完美结合。
（写于2006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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