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婷有一口亮白的牙齿。
原本，阿婷并没有在意过自己牙齿的亮白，只是她喜欢笑。无论跟谁说话，话出口之前，总会先露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在听别人说话时，她也总是笑着点头。所以，不止一个人对她说，
“阿婷，你笑起来很好看，你的牙齿那么白。”
阿婷听这样对自己同样特点的评价多了，更喜欢笑。
阿婷大学毕业后当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教师。她爱岗敬业、热爱学生，她优秀的表现和良好的业绩得到了学校的认可，也深得学生的喜爱。
阿婷一如既往地快乐工作，笑对生活。有一次，她批改作文时，看到有学生作文中写道：“语文老师喜欢笑，让觉我们得很亲近。特别是她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很好看。我们经常故意逗她开心，让她笑，露出美丽的牙齿……”看到这里，阿婷又一次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学生多么可爱，生活如此美好，未来充满希望。
恰逢假日，阿婷休假在家。母亲偷偷地为阿婷安排了相亲对象，等阿婷回来便拉她去相亲。
这让阿婷很意外，但母命难违，她只好听从。相亲场上，两家家长和媒人一直在说笑，两个年轻人坐一旁少话。提到阿婷的地方，他们转向阿婷说话，阿婷简单应付着，只是笑笑。
阿婷觉得太无聊，便借上厕所出外走动。
过了好一段时间，阿婷觉得出去太久，显得不礼貌，便往回走。
刚推开门，听到男方家长说：“阿婷总体挺好，就她那门牙太大，而且有一颗长歪了，不好看。我听说门牙长歪的人命运坎坷多灾呢。”
阿婷很愕然不经意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对方也觉得尴尬，大家便笑笑转移话题。
假期过去了，阿婷回到岗位，重新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至于相亲之类的事情，阿婷只觉不过是父母过于操之过急的无聊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但是，那家长说自己牙长歪的话，却深深地印在阿婷心里。
“我牙齿虽然白净，但确实大，而且是有一只长歪了。之前怎么没有认真发觉呢？”阿婷拿着镜子边看自己的牙齿边想。
“牙长歪了命运坎坷多灾？”这句是重点，经常在阿婷脑海里打转，她还努力地回想自己的成长历程有没有遇到哪些灾难。但并没想出自己的命运有多么坎坷：出身农民，家庭和睦，通过自己努力考上县重点高中，后顺利考上大学。虽然并不是什么重点大学，但作为村里第一个正牌大学生，阿婷全家可一直为这自豪。如今又实现自己梦想，找到理想的教师工作……总之，从头到尾想想，除了自己不是出身达官贵人家庭外，并不比其他人缺少什么呀。何况，阿婷并没把自己的出生背景放在心上。
阿婷不想多为这事多纠缠、证实下去。但偶尔，却也不经意在意起来。比如尽量不笑，或者不开口笑。特别是遇到一些工作上、生活上的困难，她就很自然地想到自己的门牙，想到难道命运真的坎坷多灾？
阿婷自认为自己是没什么改变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一些事情公然发脾气，同事也不似之前亲近，更让阿婷纳闷的是，学生似乎对她有异样看法。这让阿婷心里很不是滋味。
时光飞逝，转眼一个学期快过去了。这天，寒气料峭，却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连续给学生上了两节课，阿婷略感疲惫，且想到无其他特别工作，便回教师公寓休息。
走在校道上，冬日的阳光铺满她全身，让她想有一种蒸发的感觉。她还真想就此蒸发，放下所有工作，或者晒出全新的她，或者只要把一口牙齿晒得不仅亮白，而且整齐，那就满足了。想到门牙，阿婷心低下来，收回一切遐想，直往自己的住处快步走去。
一个学期下来，平淡无奇的日子，其中插进些紧张，不快。这本没什么，但在阿婷心里，总觉有什么在作怪。
“别想那么多吧！”阿婷回到住处鼓动躺在床上，任阳光穿透窗户洒在地板上。阿婷翻看一下手机，没什么讯息，顺手把手机关掉。几分钟后，屋里响起了酣睡的声音。
“砰砰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把阿婷从梦中惊醒。她整个人弹跳起来，过了几秒才分清在哪。一看墙壁上的时钟，快到午间十二点了。不是即将下课了吗？谁这么急敲门？
门一直被敲得巨响。阿婷一把拉开门，是班里的两个女 生，看得出已经在哭了。
“老师，你快去班里。陈玲不知道为什么抖了几下就晕倒了……”看到阿婷，她们边说边忍不住哭出来。
“什么？！”阿婷顾不及多了解情况，便往教室赶去。
教室里乱成一团，学生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据其他学生说，班干部去办公室找不到阿婷，找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叫来了科任老师和级里的领导。老师到现场后，马上把李玲送往了医院。
阿婷木然地看着教室的一切，心里空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天谢地，学生并无大碍。阿婷一颗提到嗓子口的心落下来。
事后几天，刚好周末。阿婷决定出去走走。萧瑟的大马路上没几个人。阿婷漫无目的地走着，头脑里领导的话一直在翻滚：“你是怎么搞的？竟然关机睡觉，学校不是明文规定班主任二十四小时不能关机的吗？你还能称为教师吗？你的职责何在？等着家长的质问吧！……”
阿婷想着，深深地叹了一声。嘴唇刚好碰到门牙。
“又是门牙，该死的门牙！为什么小时候换牙的时候就不注意矫正呢？不行，我一定要把牙齿弄好。拔掉重新镶上！或者矫正，不管花多少钱，一定弄好它！”阿婷越想越激动，恨不得马上去医院。她觉得一切不好都是因这长歪的门牙而起的。
半年过后，阿婷利用中间的寒假，拿出所有刚工作所得工资的积蓄，把牙齿矫正了。
当她最后一次去医院复检，刚出来，碰到一个身穿塑胶防水衣服的女人在大垃圾桶里掏东西。旁边三轮自行车上有两只装有剩饭菜的大桶，还有一个小女孩啃着玉米。
阿婷忍不住想起妈妈小时候带她挑菜到市场上卖的情景。阿婷坐在另一个装有半箩筐的菜上，妈妈挑着菜和她。阿婷看她们穷酸样，觉得自己已经把霉气牙给除掉了，接下来便是好运人生。而这两母女不知道还得经受多少苦难。于是，便大方地掏出钱包，拿出仅有的一张面值大的给小女孩，说给她买糖吃。
小女孩不敢要，看妈妈。妇女看阿婷如此举动，呵呵地笑说：“不好意思，我们不是讨饭的，谢谢你的好意！”说完，便跳上自行车离去了。
阿婷愕然地站着，忽觉整个世界都在讥笑她。不仅是因为手捏着的那张钱，还有妇女笑时露出的那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