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娟娟的《憧憬里笑数年轮》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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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初夏，正当我一边自学电脑操作，一边管理刚改版开通大半年的“五月诗笺”网站之时，收到了1987年在《诗刊》洛阳改稿会上认识的一位诗友寄来的张娟娟几首诗稿。诗作并无特别出彩之处，但稿件后面留下的作者简介却引起我的注意：作者是从事业余写作已二十多年的一位女医护工作者！在当今这个物质压倒一切，写诗已被视为“另类”的生存环境中，还有这样坚定守望诗坛的同道，让我有了一种“他乡遇旧知”的亲近感。于是，立马为她在诗网注册，上传了她的作品。随后以手机短信告知她网址、注册密码，欢迎她继续上诗网发表新作。后来才知道：张娟娟也与我一样，是网络新手，因为诗作在诗网上发表，促使她加快了学习上网的步伐。不久之后，她不断上传新作，成了我们诗网最早一批坚定的外地支持参与者之一。
心灵沟通从诗开始。慢慢地，随着张娟娟上传作品的增多，她也加入了五月诗社QQ群，与我和其他五月诗友的交流也多了起来。虽然一直未曾谋面，虽然她几次看到诗社聚会的公告后表示很想前来参与，征求我的意见，我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洛阳到粤北距离不算近，她的工作和身体状况，专程前来参加短短大半天聚会是不大切合实际的。亊后，她在记叙诗友聚会的文章后面大多跟帖表示“遗憾自己又错过一次机会”……我为张娟娟对五月诗社的一腔真情而感动，我告诉她：2012年5、6月，我们将举办比较大型的诗社三十周年庆祝活动，到时会有更多诗友前来聚会，也欢迎她实现自己到粤北一聚的夙愿。
为了检阅自己写作二十多年的成果，也为了给诗社三十年诞辰送上一份礼物，张娟娟决意出版自己的诗集。并一再委托我帮忙编辑并写序言。如此诚挚的信任，我实在没有理由推辞。于是，最近一段时间，我一边作案头编辑工作，一边再一次重读了她二十多年来写下的大部分作品。尤其是读到她为自己这部诗文集写下的《后记：写诗的历程》，回想起与她在QQ里聊天了解到的她一些主要经历，我对她的作品有了清晰而深刻的理解。我感受最集中的是：诗歌对人身心的功效以及张娟娟所说的“真诚和善良永远有意义，永远值得珍惜”的真切判断和她的执着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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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娟娟的故乡是中原一个普通村庄，父亲曾是“共和国刚成立的/ 军官学校”“首批毕业/ 骑X师最年轻的/ 授衔军官”，（《爸爸，我爱您》）后被左倾路线错误处理，回乡当了农民、为集体工程施工什么活儿都干过，“平反”后一直保持农民的本色。母亲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当上了教师，后随丈夫返乡务农，是一位乡声极佳的善良女性。由于受到父母亲良好的言传身教，张娟娟从小就养成真诚善良、热爱学习、能歌善舞的性格。但是命运似乎对她很不公平，1987年她边工作边参加中文自修大学深造，写出并发表了一批处女作之后，“生活正是从这个时候，进入无序。爱情、身体、工作全出了问题”，其间写作断断续续，“1994年5月31日与死亡擦肩而过。车祸中我头部受伤，多年无眠，阅读都成困难，写作更无从谈起。慢慢康复中，偶尔会有一点感悟，那都是我的诗。97年初夏再上班，1998年秋再次与死神擦肩，与肇事方的官司，使父亲和自己身心俱疲。……我迅速老去，心理年龄超前。”（《后记：写诗的历程》） 生活的坎坷，命运的劫难，使她的心情每天都处于忧郁之中。“夜，张着血盆大口，/ 等我靠近。/ 那样狰狞。/ 黑暗的洞口。/ 记忆的漩涡，/ 又一个漩涡。/ 我深深陷进黑夜”（《夜》）这是她当时真实的心理写照。1994年车祸后第一次出远门，于1996年初秋与同学一起游览“龙浴湾”，她写《哀愁》：“淡淡的/ 一层薄薄的轻纱/ 在眼前飘浮/ 没有沉重/ 甚至没有叹息/ 是上苍赐予的一方汗巾/ 沾染了泪水”。风景区优美的景色，化解不了她心灵的阴晦啊……作为一个女性，如何坚强地战胜心灵和身体的双重创伤，没有在孤独绝望中倒下？诗，正是从小喜爱的诗给予她灵魂的拯救与生活的力量啊！她后来在《叫魂》一诗中写道：“喂——灵魂/ 你回来！/ 那高昂的头颅/ 向哪里展望？/ 那不屈的脊梁/ 向哪里挺立？/ 飘渺的灵魂/ 请带上躯体/ 一同潇洒”。她回顾这些年走过来的艰难历程，坦言道：“学会了上网，学会了上传诗歌，学会了在QQ群里和人交流，慢慢地我有了变化，开始感知期望、感知快乐，每天都上诗网上看看，不然好像缺少点什么，一天不踏实。快乐开始和我交朋友，我学会了调侃不幸，幽自己一默。五月诗网成了我的精神支柱，生活变得轻松了。”
在当今这个以经济为中心的社会中，作为数千年历史形成的诗之泱泱大国，也已经有许多人忘却了中华文化的优良传统，不再关注诗歌的功能与价值了。“诗有两重职能：一是给知识、力量和愉悦创造新的材料；二是给心灵一种愿望，去再次创造这些材料，并按所谓的美和善的某些节奏和秩序来安排这些材料。”这是英国诗人雪莱在《诗辩》中的论断，他还同时指出了“诗确是一种神圣的东西”，“对此岸的慰藉和对彼岸的憧憬”都具有无可替代的意义。诗歌，是一种最接近人类灵魂的艺术，它是诗人精神世界的细腻展示和各种情感的优美流露。而诗人，堪称整个人类丰富情感的集大成者和心灵的代言人。正是因为如此，诗人们创作出的诗歌才得以广为流传，与大众产生思想共鸣。张娟娟以自身的深切体验，生动地诠释了“诗，是拯救灵魂的号角”这一真理。（昂堪•甘拉亚纳蓬《诗人的誓言》）
说到这里，因为张娟娟曾不幸于1994、1998、2007年三度遭遇交通事故的伤害，其健康受到了严重影响。但她顽强地挺过来了。不由得不让我联想起中国古已有之，当今受西方社会大力推崇的“诗药”“诗疗”现象。且不举古人说诗词“其词义典雅,读之者悦然,不觉沉疴之去体也”的诸多“诗药”典故，就当代而言，德国的病人图书馆让那些慢性病,尤其是神经系统及心理疾病的人,阅读不同感情色彩的书刊,病人康复得很快。美国心理学家泰纳倡导“诗歌疗法”,认为吟诵诗歌能够改善心理和情绪状态,有益身心健康。而在意大利,医学家和诗人联合起来成立了“诗药有限公司”,出版具有不同主治功能的诗集,供患有不同疾病的病人对症选用……我完全相信，写诗作文，也一定是张娟娟得以征服病痛，笑对人生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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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张娟娟选编这部书，诗歌部分除哲理诗分列一辑之外，其它题材的诗作，我采取了与其他诗友诗集以题材分辑的不同方式，大体上以写作时间先后排列。目的正是希望让读者结合作者的经历来解读欣赏她的心灵吟唱。张娟娟诗作题材比较丰富，她既有《思念》、《爱》、《我和你有约》、《爱不曾叩门》等对爱情的真挚抒写；也有《命运的三生石》、《人生四季》、《生命之轻》等对人生命运的冷静思考；她既有对故土亲人深沉怀念的《故乡的核桃树》、《爸爸，我爱您》、《妈妈呵》等礼赞，更有对当代社会道德滑坡、环境生态恶化等的忧患和对世界反动势力的鞭挞，其中《拯救道德》、《世上谁最坏》、《地球痛了》、《滴血樱花》等作品都写得义正词严、意象鲜活、诗味浓烈，给读者留下较深印象。而贯穿其诗作的最基本特色，是作品中透出来的真诚、善良与大爱的情怀。她献给父母亲的两首诗，以真实丰满的细节，朴实无华的语言，描画出多么鲜明高大而又可亲可敬的形象啊。写父亲诗中一再重复的“您是个农民”，“您就是农民/ 一个脾气有些坏的/ 农民”；“生产队的施工员/ 接着是大队、公社/ 您竟做了指挥部的/ 总施工/ 而您依然是一个/ 农民”；“我的记忆里/ 您只是个农民/直到我考上卫校/ 您只是一个/ 打麦场上的场长”……最后作者骄傲地宣告：“您是农民/ 我是农民的女儿/ 做您的女儿真幸运/ 爸爸，我亲爱的爸爸/ 我爱您！”被世俗和当今“前卫”“精英”们视为卑微的“农民”，听一听这样豪迈的心声吧，张娟娟是给广大乡村的父老乡亲献上最真诚的颂歌呵！同样的，张娟娟笔下的妈妈，也是非常感人肺腑的中华妇女的一个典型。她“满怀的善念/ 满腔的自强自爱”，她“的言行/ 都是正道、大理/ 和睦谦让的大家庭”，养成她“没有一点/ 私心杂念/ 唯一的私心”，是对女儿的爱。诗中有不少感人的细节，其中写道：在艰苦岁月里“我常把困难同学领回家/ 吃完饭临走您再塞给一个馍/我哪里知道呀妈妈/ 这一顿饭您没吃/ 您从自己嘴里往出省/ 好吃好喝供养我/让我觉得咱家强/ 可您从来不说我/ 还常说外婆一生好周济人/ 贫富老幼都爱她/ 妈妈/ 您是怎样的慈悲情怀”！乡亲们给已故外公送的牌匾“德高望重”“恩重如山”何尝不是对妈妈和像妈妈一样的乡村女性的赞誉呵！读这样的诗，一切艺术手段、华词丽句已失去了意义，只有从心灵深处噴薄而出的至情至性，才是诗真正能感动人、感染人的魅力所在啊！
张娟娟的诗作，除少数外，大都写得比较精短。其意象和语言借鉴了古典诗词的意境幽远和群众口语的生动鲜活，显得含蓄而又有韵味。这里仅举《大西北》来看一下——全诗仅七句：“披一头土黄色/ 长发/ 系一条长城/ 发带/ 用黄河这根头绳儿/ 为黄土高原的山川/ 挽一个漂亮的发髻”。把黄土高坡、长城和黄河的辽阔壮丽，描绘得何等精确又充满了浩然之气，从中可以体味到作者营造意境和锤炼诗句的扎实功力。当然，有些作品拘泥于传统的技巧，显得空灵动感稍稍欠缺，有待于作者今后更多地借鉴当代年轻人和西方现代诗的表现手法，让诗更好地表现时代日新月异的新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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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业余创作二十多年，这本书是张娟娟的“处女集”。除了诗之外，还选入了多年来创作的散文诗和纪实性散文，这也是合乎情理之举。我不打算在这里具体分析这些作品的得失了，但有两点应该指出的是：这些作品的基本特色，与她的诗作是一致的，说真话抒真情，表现的同样是善良真诚的价值取向。其次，这些“折叠珍藏的记忆”旧事，尤其有关乡村民俗和童年少年时代的趣事、戏校散忆等，同样是人生的一笔财富，对于读者认识民族文化传统和那个时代的真实，有着一定的认识价值。对于作者而言，永远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怀抱深沉的眷恋和“乡愁”，也是追求灵魂栖息之所的必然组成部分，这是永远也不能或缺的。
在当今盛世浮华的现实社会中，处处呈现一种诗意的荒谬：物质主宰的世界是如此的重，而承载人的灵魂的诗又如此的轻。但是，真正的诗人，正是那些在完全没有诗意的地方，创造出给予人以精神补偿作用的诗歌的仁智者。张娟娟坎坷大半生的遭际，在常人看来不能说是有诗意的。但是，她正是在那些伤害、疼痛、荒诞、折磨发生的地方，写出自己的诗作来，这难道不是诗给予的坚强与快乐吗？张娟娟在《诗梦飞翔》一诗中写出了自己的心声：“疼痛，亲爱的/ 请温柔点/ 让我能够承受/ 你深沉的缠绵/ 不离不弃/ 不绝不休/ 你竟和我一样/执着/ 你守着我的躯体/ 我守着我的灵魂……”
让我们对这部诗文集的出版表示祝贺，并祝福张娟娟“坚强地一直走下去”！
2011年12月2日凌晨于粤北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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