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手机响起了黄家驹“真的爱你”的铃声,郭雨生揉着双眼,拿起在枕头边的手机。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喂,是雨生吗”,这是妈妈打来的。“妈啊,吃午饭没有”,郭雨生道。“吃过好久了,准备午休吗”,
听着妈妈慈祥的声音,疲倦的心像是在舒展着。“是啊,下午要上课呢,今天是星期六,照常补课”,
郭雨生道。“学习累了要注意休息,要多买了营养品补补,家里的事很好,你不用担心什么的”,这是妈常说的。“知道了,我也很好的,爸出差回来了没”,郭雨生道。“又去另一地了,你爸应酬多,唉,我平时要看铺也没什么时间管你的,但你的成绩也不错,我们都没什么文化,学习上不能帮多少,但要钱的即管开口吧”,说到钱,真的不用太多,高三反而会使自己更节俭。“钱够用了,少出去玩不用太多钱,学习方面我会顾着的,你们放心”,郭雨生道。“我们家是开店铺的,这么多年来还未曾出个大学生,你又是家里的独生子,等你捱过一年考上大学后我们就安心了”,考个大学还不易,我理想是重点呢。“妈,你就放心吧,我会努力争取上重点的”,郭雨生道。 “嗯,要注意劳逸结合啊,在学校多喝点汤水,多加点饭,有什么事的要打电话告诉我们啊”,还是这些老话,不过妈妈的啰嗦现在听着还挺顺耳的。“好啦,我会照顾自己的,你们干活不要干得太疲累了”,郭雨生道。“是啦,不阻你休息了,下次再聊吧”,妈妈通常是劳累自己而体贴别人。“好的,拜拜”,郭雨生道。“拜拜”。郭雨生放好了手机,周围的舍友有的还看着书,刚才自己故意压低声音而不影响他们,方信成在自己床铺的对面半躺着看书。
方信成一下抬起了头,看见赤裸上半身的郭雨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笑了,眨着眼睛说:“看你这‘斯文
败类’,没想到你挺有孝心啊”。“我这么小声音你都能听到”,郭雨生惊讶道。“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方信成道。“哈哈,想不到还能贬义褒用呢,今天的语文课你是学到家了”,郭雨生调侃道。“语文课我根本没听,都是说陈词滥调的东西,我本身就‘内功’深厚嘛”,方信成得意自扬道。“没想到你还会自夸呢,快睡吧,仅剩半个钟就要上课了”,郭雨生道。方信成笑道,“哈哈,等我看书看到了睡意再睡”。
郭雨生看他这入魔般的样子,心觉真不如他,便躺下来贪婪地睡去。
“铃……”,一阵尖锐的预备铃声响彻整个校园,惊醒了许多沉睡着的美梦。郭雨生懒洋洋地躺着,直至手机闹钟响起时才猛然动身。宿舍是八个人住的,残脱的墙群环绕着四张铁架上下床,小小的宿舍有几个赤着上
半身的汉子速度地轮流着刷牙洗脸上厕所。“快啊,要迟到了”,一人在宿舍门外嚷着。“别急,是上英语老师的课”,一人在厕所回应着。宿舍挤挤攘攘,你出我入的身影穿梭在洗脸间门口,就像闹开着的热水。不一会儿,便留下了一间空空凌乱的宿舍。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老师的课,英语老师是个身材不高的女老师,短短的直发铺在颈项间,亲切的样子带着
丝丝的女强人气质,教学方法按部就班,有条不紊,说起话来温和又如缓缓而来的流水,学生总能感觉到许
多知识的滋润。郭雨生在最后排坐着,周围是堆积如山高般的书,桌上留下一小沓免得挡着视线,旁边的三张
木凳也堆着好几栋书,矗立在他与方信成之间,高度正好能枕着郭雨生的手臂。课室在最顶楼五楼,每天蹬着
楼梯回来还要忍受聚集在五楼的热气,广阔的课室也能闻着一阵阵的风干的汗味。郭雨生看着前面的空位,心
里不禁窃窃地偷笑起来。“I’m sorry ,I’m late.”,门外进了个呲着笑牙、神清气爽的女孩,正是坐在自己前面的卓仪。全班顿时轻轻地笑出声来,这调皮的漂亮女孩平时讲起话来大大咧咧的,与她恬静的外表完全不吻合,想笑便笑得爽朗如山间缓缓而来的和风,想哭就哭得惊人如晴天霹雳,但她却是座稳全班前十的尖子生,经常做着违犯常规的事,不过这次她迟到也算是例外。
“Come in ,please.”,英语老师面对这突来的女子搅得全班开小差,便快快地请她入座。可卓仪就是呆着门口不进来,带着浅浅的笑窝说:
“I’m late,so I should stand in the door for punishment.Just now,I saw a dog catching a cat,how angry I was.So I ran
for driving the dog,finally,the cat escaped and I came late.I am so tired now”。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惹来同学们一波又一波的笑声,这女孩怪异的行为大家也见惯了,不过这次算是怪异之最了,谁会大热天的为了一个猫而不顾迟到地驱赶狗呢,回来后还用英语当着全班说。郭雨生笑笑地摇摇头:此女子真不简单啊。方信成嘻笑着附和道:“是啊,她的成绩一直很好,真变态的女孩!”英语老师见怪莫怪的,也熟知她的性格,便用英语回着她:“OK,for the brave behavior you just did it ,I allow you to go back your seat as an award”。
“Thank you”,卓仪扯着笑脸放出爽朗的笑声兴冲冲地回到座位,朝郭雨生和方信成打了个眼色,竟又出奇地安静下来。
英语老师继续往下讲,讲到了定语从句部分,黑板上写满了关系代词、关系副词、短语和例句,白笔、红笔、黄笔在黑板分叉地划着。对于郭雨生来说,英语算是他的强科目了,他喜欢记单词,在一脑混乱下记着单词也算是一种休憩与享受,在混浊的脑中摸索着神秘的字母,就像倘佯在一花,一草,一木的世界,一个个字母就像一粒粒种子般落入他的大脑,在脑髓间长出芽来,长大,开花,结果,最终长成一棵棵新鲜的“植物”。他对繁冗的语法没感觉,植入大脑中便像一潭死水,因此他对英语课不感兴趣,常常抱着有心无心的心态听课,可现在他不得不强迫自己认真听了,他总拿着笔,在笔记本圈圈划划,以免自己走神。
下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班主任,已逾中年,平时也表现得和蔼可亲,富有责任心,是一个值得学生爱戴的老师。他上的课慢斯斯的,就像耍太极般,却富有逻辑性,灵活的头脑耍出一个个精妙的“招式”,能让学生赞叹不已,也容易引导学生领悟其中的“精髓”。郭雨生是个对理科不冒泡的学生,可数学老师的趣味和逻辑总能使他认真地听课,渐渐地也爱上了数学这课目。数学是一门奇妙的课程,思维沉浸在数学的世界里,就像将自己置身在一片森林迷宫,每一花草树木都可能是指明方向的路标,你需根据规律细心地寻找出口的踪迹,而当掀开某一处叶片时,你会发现前
面又是另一番风景,就像有着“柳暗花明又一川”的感觉,那种把题解出了,找到森林出口的喜悦不言而喻。数学老师讲了一节抛物线的课,都是练习试卷,但只说了一道大题。“痴线了才能解出这题”,郭雨生轻声抱怨道,望着自己试卷上的空白。“就是,我只解到三分之一,后面的要很巧妙,只有经验老到的人才能全解出,而且计算非常复杂”,方信成边抄边说。“快点抄完了给我抄”,郭雨生轻蔑地说。“嘻嘻,我想到了,你看,是我和达生共同探讨的”,前面的卓仪回过头鬼马地说,手里拿着试卷。郭雨生看着她小小的数字铺满了整张试卷和她那个与黑板一样的答案,心里惊讶万分。“你们都疯了”,好一会儿后,郭雨生才歪着头说。“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将会有九月份的月考,和八月份的不同,这次会参考高考的样式出题,考查全范围的内容,你们要在这十几天里准备一下吧”,班主任脸带笑容,语气温和地说,“我相信我们班的同学,你们都是这个级的尖子,也不用太紧张的,接下来的考试会更频繁,考考便习惯了,还有就是,等一下放学后最好是离开课室,去操场运动一下吧,适当放松,劳逸结合,调整好状态”。一听着运动,郭雨生就兴奋了,什么作业考试也不想了,他松了松关节,等待着铃声在沉寂的校园响起,准备着运动场上的“厮杀”。
运动场上堆满了一个个魁梧、瘦弱、娇少、柔软的身影,红色塑胶跑道上来来回回跑着人,也有倒着跑的,跑道包围着一个绿茵茵的足球场,有一堆人在跟着足球疯狂地追着。跑道外周围分散着好几个篮球场,在一片金光的投射下的篮球场上,十个高高低低的背影时而健步如飞,时而敏如脱兔,交叉穿梭的身影来来去去,周围站满了呐喊的观众。晨凤珠娴静地坐在场外的一张石凳上,水嫩无瑕的脸庞留下平平的刘海,后面的发尾轻轻地翘起,没有掌声,没有呼喊,眼睛却时刻盯着一个高大的男孩,时而流露出闪亮的光彩。那高大的男孩便是郭雨生,175cm的身高,强壮的体魄,胴黄色的
身体流着淋漓的汗水,散发出如巧克力般醇厚的气味,不羁的眼神时刻在注视着球的去向,他的身体敏捷轻巧,刹那一跃而起,硕大的手掌在空中一下子揽过球,又瞬间蹬地而起,在空中摆出“弯弓射月”的姿势,周围的对手一个个向他扑去,可他那托着球的手腕轻柔顺畅地一弯,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天边,那球便酣畅麻利地进了篮筐,一张神气的脸庞落定,留下周围一张张板着的脸孔。场上响起惊叹声,晨凤珠脸上流露出喜悦,但还是静静地看着。
惊鸿一瞥间,那魁梧彪悍的暗影在球场上飞舞着,闪电般的速度刮起一阵冷风,清脆有力的拍球声如轻雷在沉吟,伟岸的身躯却能随心所欲地划出一道道转身的优美弧线,散逸的长发轻洒在空气中,衬托着一张狂妄小生的脸孔,手挽长弓,脚踩霹雳,如猛虎般傲视所有对手,无人能挡惊人心弦的上篮投篮令观众目瞪口呆,那球便像一支猛箭般射穿球篮的腔膛,令观众惊心动魄。郭雨生看着场上如此有爆发力的对手,自叹不如,但早已见惯了,他便是同班的同学赖明,平时很少话说,性格孤僻,不爱学习,即使与郭雨生是同一个班,同一个宿舍,两人并没有很多话说,但他总是有问必答的。赖明的球场总能吸引许多观众,特别是女观众,他那精湛的球技和英俊的脸孔能令不少女孩尖叫不已,卓仪也是其中一个,她总爱靠近赖明身边说话,而赖明总是用几句应付。“赖明,你好帅啊,你是最厉害的”,场边响起了卓仪的声音,场上的赖明依然是一副冷峻的脸孔。倏忽的身影在篮球场上不停地角逐着,你来我往龙争虎斗般较劲着,直至天昏地暗,太阳收回了刺眼的金光。
远天的夕阳沉浸在一片金黄的云海里,零零散散地透出几道金光,闲适地躺在学校的运动场上,偶尔会有蝉声幽幽地响着,一对情侣在跑道上慢悠悠地走着,黑色的背影渐渐拉长,越走越远```````
“明天和你去公园”。“好啊,去那老地方”。“笨蛋,才去多少次呢,还不算老”。“那是我们未来的老地方”。“哈哈”。
(五)
夏天的早晨阳光明媚,柔和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一张淡黄的纯棉布上投射下斑驳的浅影,小矮桌上摆着两杯冒着白烟散着醇香的热咖啡。这是一间别致的咖啡店,黯黄的灯光下能见着墙上古木色的光泽,五张小圆桌呈着圆形排列着,一张桌上配有两张软棉棉的咖啡色沙发,即使在大白天也能感受到如同黄昏般的气氛。
晨凤珠拿起一小匙轻柔地搅着冒着白气的咖啡,她柔顺的黑发洒在肩上,飘逸着清新的桂花香味,娴静的姿态喝起咖啡时抿着小嘴,白嫩的脸孔在一片黯黄灯光下更有成熟的韵味。“一大早的就来这高档的地方,是你大小姐请客吗”,郭雨生一脸坏笑的样子,抽搐着眉头。“我没带钱”,晨凤珠眨着像是会笑的眼睛。郭雨生看出她的意思,便故意轻声低头道:“幸亏我还没喝”。
“郭雨生,你``````”,晨凤珠放下了茶匙,看着郭雨生那装模作样的样子,便忍俊不禁地说,但一下又转过平静的脸孔,“快喝吧,喝完了和我去照相”。“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好穿得体面点”,郭雨生上身穿着一件黄色印有“火影忍者”图案的圆领衬衫,下身一条黑色牛仔裤,却搭配上一对硕大的篮球鞋,他的样子既幼稚又滑稽。“和我逛街也穿成这样,我不知怎么说你了”,晨凤珠有点偷笑地道。“还没睡醒就被你叫起,为了不迟到,我随便搭配就走了”,郭雨生一脸无奈地道。“噗嗤,那你`……你也不至于搭配成这……这样吧”,晨凤珠越看越滑稽,不禁轻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好了,别笑了,喝完咖啡我们就去照相”,郭雨生一脸平静转而笑道,“这滑稽的样子当然要留下,等你不开心的时候便拿出来笑笑吧”。“呵呵,好主意,快喝完咖啡,我好期待啊”,晨凤珠脸上荡漾着笑意。郭雨生拿起咖啡杯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嘴里冒出缕缕热气。“哪有人像你这样喝咖啡的,你怎么不加糖呢”,晨凤珠轻声道。郭雨生还是老样子,嘴里冒出白气道:“原味才是最醇正的,大口地喝着苦涩进到心里才有味道”。晨凤珠听着觉得有点玄,一时无语了。
两人来到了照相馆,照相馆搞得像博物馆一样宏大,进了里面就像是进了一个奇妙的世界,春夏秋冬的景色,假山亭榭、雪地山峰、森林山川、小桥流水的背景都浓缩在这馆子里,加上灯光的变幻搭配,照出来时真的像亲临其境一样。两人选了假山亭榭、小桥流水的背景,当问及要不要换衣服时,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不用”。晨凤珠化了妆,还弄了个扎着两条辫子像村姑般的发型,是郭雨生要求的。郭雨生也弄了个发型,是老式四六分,硬厚的头发需要用许多定型膏才把它变得幼小而柔软。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不禁哈哈大笑,晨凤珠穿着花式连衣裙,一对蝴蝶结平底单鞋,两条小辫子反而显出她清纯的模样,清淡的妆容透着丝丝红润;而
郭雨生四六分的发型更显出斯文的模样,可与这不伦不类的服装完全不搭配,更显得像“斯文败类”。平静下来后,两人便站在了假山亭榭的背景前,阴邃的假山矗立在湖前,假山的光滑处刻有“情人湖”的红大字,碧绿的湖水映着曲曲折折的小路,远远点缀着别致的
亭榭。两人面对面站在“假山”旁边,侧面对着湖水,郭雨生拿着一把“才子扇”脸带笑意地摆出即将挥出扇的动作,而晨凤珠则双手轻触着两条小辫子,稍稍抬头含情脉脉梨涡浅笑般看着郭雨生的脸,柔和的白灯光像是在初春的季节,照相机刹那定型,一张“才子佳人
图”便出来了。两人换了场景来到一小桥流水处,澄蓝色的流水缓缓地滑过银白色的鹅卵石,一矮矮的拱桥弯着,周围是一片闪着鲜亮
的绿草。两人背对着“桥”,手紧紧地拉着,面对着镜头,露出阳光般的笑脸,朦胧的白光洒着,两人就像置身在一座氤氲的“仙人桥”。
两张照片出来了,晨凤珠要求多照几张,可郭雨生却说照片少才显得珍贵,晨凤珠便无奈地只拿了“情人湖”的那张。“噗嗤,你看你,照得真像小流氓”,晨凤珠注视着照片道。“呵呵,那你这‘村姑’还不是对我这小流氓一见钟情”,郭雨生调谐道。晨凤珠脸带笑容地作生气状,可爱地轻握粉拳锤着郭雨生的胸膛。谁知郭雨生一下子把她的小手抓来,伸开宽广的怀抱瞬间拥过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很柔软,嗅着茉莉花般的体香,就像在心底间升起阵阵的欢畅,一颗鲜活的心跳动着,感受着丝丝暧暧的温存。晨凤珠被这猝然的欲火吓呆了,可枕着郭雨生厚实的腔膛,躁动的心便像找到了停泊的港湾,悦耳的心跳声就像是在一片温滩里嘯着海风。两人静静地拥抱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这温情脉脉的照相馆。
明媚的阳光渐渐地增加了热度,冷清的街道开始恢愎了平日繁荣的喧哗,两人始终跟随着阳光的轨迹,拐过车水马龙般的公路,便来到了梧桐公园。公园里很热闹,耍太极、踢毯子、玩笼鸟的景象依然还要看到,熙熙攘攘的大多是老人家的身影,在一棵老梧桐树的支撑下,这儿呈现着一片生机盎然的气象,男女老少无不张扬着活泼健康的生命气息。环形广场上多了许多鸽子寻食,有一群小孩在拿着手中的食物弯腰喂着,也有一些小贩在附近贩卖着一个个卡通气球,许多小摊在环形广场的外侧摆着,大多是卖些手饰精品之类,广场中央的喇叭扬着广播,正播着一侧失物招领,平时这锐耳的机器会播放流行歌曲,只是杂音噪声许多,广场是年轻人的世界,总能见到花样花式的少男少女进进出出的。
郭雨生和晨凤珠感受着青湛的湖水散发出的浅浅凉意,在曲折回肠的鹅卵道兜着,终于来到了那个来惯了的小亭。那里正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老人,老人的胡子长长的,就像电视里面的古代人,只是穿着一身的太极装,短得几乎秃顶的头发衬着瘦弱的脸孔,乍一看来是高高的个子,老人气静神闲,像是没有意识到有人到来。郭雨生想要转移阵地,而晨凤珠却坚持着说要在这里静静地看湖。郭雨生只好找了一个面对湖水的位置,在老人的侧对面。热气渐渐笼罩着这一小亭,随着太阳的位移,热辣的光往亭角射来,一点点地往两人的身边蔓延。嘈杂的蝉声此起彼伏,雄蝉威武地立在梧桐树上,这边蝉声响起,那边蝉声呼应,来自四面八方的蝉声包围着这片小世界,像是要爆发小宇宙般,嘶哑的吱吱声直喊不停。
“这儿的蝉儿真吵”,晨凤珠靠在郭雨生的肩膀轻声说。“还不是呢,我家乡的蝉儿吵得更厉害,特别是在中午的时候,儿时我还和伙伴们拿网捕获了许多呢”,郭雨生平静地说,说到后面时带点得意。“嗯,你的童年真……”,晨凤珠被猝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
“这里的蝉叫得特别大声”,老人突然发话,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身体正襟危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发出深沉的声音,“蝉最初只是幼虫,后要经过5次蜕皮才变成飞虫,3-4年的地下生活最后羽化于一夏中,这里的蝉在这片肥沃土壤中土生土长,生长有
异于其它的,也叫乌蜩。”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郭雨生和晨凤珠顿时不知所措,不一会儿郭雨生才作出反应,“老伯是常来这里的人吗”。晨凤珠听着这话觉得有点白痴。“人来去无踪,相见是缘分”,老人一副安然的样子,越来越让人觉得玄了。郭雨生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说什么话好。谁知老人继续说,“蝉把最好的生命寄托在夏天,夏天能听到它响亮的叫声,夏天一过,它的生命便尘埃落定,注定魂归土地”。郭雨生仔细地参详老人的脸孔,瘦弱的脸颊两边傲起骨头,额头光滑平凸,真如仙骨鹤颜,不禁心中叫奇。“那为什么只有雄蝉叫而雌蝉不叫呢”,晨凤珠好奇地问道,出乎郭雨生意料之外。老人微微地点点头,淡泊如故,低缓地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天机往往是不可捉摸,万物早已有定律,人和其它种类注定是不能达到真正相通,相同的是他们天生的都改变不了”。晨凤珠听得一头雾水,似乎还没有听出问题的答案。“高人是说,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吗”,郭雨生似乎是听出一知半解的,不禁提出疑问,尽管是严肃得平时不敢接触的话题。老人转而语气深长地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人出生便注定着他最终会走向死亡,谁也不能改变这个结果,而人能改变生的意义,不是为了死亡而活着”,郭雨生和晨凤珠都连连点头,这辩证思想容易使人明白。老人继而说:“蝉和人不同,夏天一过它注定着死亡,每个蝉只有一个夏天,而人却能拥有许多个夏天,生命的意义等着他改变”。郭雨生对老人肃然起敬,就像给人生上了一节非凡的哲学课,而晨凤珠则在似懂非懂地思索着,不时眨着水灵灵的眼睛。
“蝉把生命绽放在夏天,而人却有一生的时间去绽放,人又何必被一些痛苦烦扰着呢”,郭雨生开始放开胸怀去说。
“有痛苦未必是坏事,蝉可经过4次在地下蜕皮,第5次在树上蜕皮才真正成为蝉,蜕化是很困难,容易会变成畸形,而痛苦往往能促使蜕化”,老人竟泛起微笑着说,“年轻人,看得出你是一个上进的人,且奉献你一句――不要太迷信”。郭雨生有力地连连点头,似乎茅塞顿开,站起来感激着老人对他说的话。
老人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继而轻捋着那长长的白胡子,脸上浮现着笑容,神气飞扬地对郭雨生说:“但愿有缘再相聚”。郭雨生礼貌地作拜揖状,左手抱拳道“后会有期”,晨凤珠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老人轻转身并哈哈大笑一下,便扬长而去,一下子不见了身影。日头散发着滚烫的热气,蝉如十面埋伏般在周围叫着。老人走后,晨凤珠轻笑着郭雨生,“你刚才的道别很像江湖人士”。郭雨生回过神来,看出晨凤珠的取笑,便轻笑道:“我还未遇过这么奇怪的人呢,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便搬上了金庸剧的客套动作”。“那老人的话很玄,我听不懂,不知从哪里来的”,晨凤珠转过身来,背对着郭雨生。“我也听得一知半解的,只听清楚了人生活着的意义可以改变”,郭雨生沉思道,转而双眼射出光芒笑道,“可能是真的存在从天而降的仙人,给我们指明道路呢”。“你真听傻了,平时你不是主张无神论吗,算命先生的话你一点也不会相信”,晨凤珠轻拍着郭雨生的身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说不定高考我还能高中状元呢”,郭雨生幻想着。
“真烧坏了脑,你没听说老人奉献你一句――不要太迷信吗”,晨凤珠轻抚抚郭雨生的后脑勺。郭雨生回过神来,顿了一会儿,却突然间揽过晨凤珠的胸脯,坏笑道:“我相信女神的话,我们先亲热一下吧”。晨凤珠的脸倏地转红,心跳急剧加速,贴着对方热热的胸膛,“你真坏!这大热天的抱这么紧干嘛”,晨凤珠试着挣脱,可郭雨生还是紧紧地抱着,不顾手心渗着湿湿的汗珠。郭雨生终于松开了手,稚嫩的脸对着晨凤珠,正色道:“珠,以后的日子我可能会很少再找你了,你能等我一年吗”。说着说着,眼睛像镶嵌着泪光。“为什么啊?一周出来聚一次会影响你学习吗”,晨凤珠带点失落道。“不一样的,看你一眼,思念便会增加万分,还是暂时不见吧”,郭雨生的眼眶有点湿润。晨凤珠
转过脸来,嗫嚅地说:“你意思是说我们这一年最好分开吗,一面都不要见吗”,“你也想得太极端了吧”。“也不是一年都不见,应该去找你的我会找你”,郭雨生轻抚着晨凤珠的秀发。谁知晨凤珠推开他的手,流着泪珠道:“你太自私了,什么事不能两人共同面对呢,是不是把我想得太低能了”。“珠,不是这样的,我想我必须改变,原谅我的自私吧,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郭雨生又揽过来。晨凤珠用力推开他的身子,泪流满面道:“既然你是这样,我无话可说”。说完便转过身来快步离开凉亭。
火滚的太阳发出金黄色的光芒,炙烤着大地,蝉儿高声鸣叫。郭雨生从后面追着晨凤珠,不断地道:“珠,我错了,听我解释好吗,我真的认错了”。晨凤珠捂着哭声轻跑起来,郭雨生大步向前追上去截住去路,双手挎开,道:“珠,我错了,原谅我这次好吗”。晨凤珠泣不成声,抽泣道:“你不是说要分开吗,为什么还挡着我”。“我们虽然分开了,但心还是连着的”,郭雨生诚恳道。“这些话你想了很久?”,晨凤珠轻声道。“是想了很久,刚才老人的话令我鼓起了勇气”,郭雨生道。“那`……那我知道了”,说完晨凤珠绕过郭雨生的手臂,洒着泪光快步地走了。郭雨生一直在后面劝着,不顾周围的人对他的目光,而晨凤珠越走越快,直至走出公园叫上了一部出租车,便停下来对郭雨生决绝地说:“从现在起,我们暂时分开吧”。说完便上了出租车关上了门,一下子便离开了。郭雨生呆呆地看着出租车奔驰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线内,便拖着疲倦的身影返回学校。
接近黄昏时间,一只黄褐色的头从干燥的泥土中冒出来,像是向外面试探,周围是一片树林,小小的身子便猛力地扒着泥土,蝉蛹缓慢地爬出地表,摇摇晃晃地蠕动着身躯,它走走停停的,勾状的前腿划过地下一片片枯叶,发出螅蟀的的声音,一片金光洒下来,照亮了这黄褐色的身躯,滴下黑色的影子。它的身背有一道黑色的裂缝,像是长长的伤口。
一阵和风吹过,轻卷起地下的枯叶,蝉蛹翻了身子,往后滚了好几个跟斗,它爬了起来,重新蠕动着身子,它到着了树底下,它紧紧地抓住树的斑纹,悬着的身子感受着周围簌簌的风,一点一点地延伸着轨迹,它停靠在一处树杈间,便用前腿勾着树皮,等待着晚上的蜕化。
夜晚眨着星星,摇荡着月辉,一只黑色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喊出一声粗砺的鸣叫,便隐匿在深深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