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夏，广东省作协与韶关市文联在小坑温泉疗养院联合举办了一期旨在培养文学新人的笔会，我有幸参加了这一期的笔会。就在这次笔会，第一次见到韦伯。韦伯当时的职务是广东省作协常务副主席兼深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但一般人称呼他时都不带上他的职务，老老少少都亲切地叫他：韦伯。
笔会头两天，主要是省作协的老师讲课。看到市文联的领导不停地忙碌，我于是主动帮着在课中添茶倒水，却被韦伯误会了，以为我是疗养院的服务员。刚到小坑那天我们就将各自的习作交上，给省作协的老师审阅，提出修改意见。第二天傍晚，看完习作的韦伯问：哪个是张凌？这才知道我是冒牌的“疗养院服务员”。笔会还没结束，当时办得挺火的《希望》杂志主编有事要先回去，想在习作中挑选一些作品带回去，他在一叠诗稿中选中我的《轻轻地踮起脚》，一旁的韦伯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选上这一首。那几天过得非常充实，文学青年不放过如此良机，逮着每一个老师请教，我不太会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地听。
快乐的日子总是太短暂，笔会要结束了。最后一个晚上，惜别的愁云笼罩着，忽听人呼叫：快去向韦伯索墨宝。韦伯不仅诗写得好，还写得一手好字。我们快步走向韦伯的房间，只见韦伯的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正在挥毫。……等所有人都得愿以偿，我怯怯地说：韦伯，也给我写几个字吧。韦伯爽朗地说：好，给张凌写几个字。略加思索，韦伯下笔如云：“曲江女史乳莺鸣，初试啼声举座惊；彤管轻挥舒婉丽，更将素手画银屏。——张凌女弟属……”。意外得到韦伯如此厚爱，我惊呆了，现场也静止了片刻。接着就有人笑着对我说：跪下，跪下，行拜师礼。
以后韦伯常来韶关，不时住在各个文友家里，也在我家住过。韦伯对每一个文学青年都尽力扶持，经他点拨、提携的青年不在少数，很多人都因为韦伯的帮助而改变了人生轨迹。
因为韦伯，我们又认识了他东江纵队的老战友何铭思先生。何先生情系流过鲜血和留下他许多战友忠魂的粤、赣、湘红三角地区，举全身心之力，报效曾用野菜、红薯喂养过他的红三角。因为何先生，有八千多万元捐款注入红三角地区贫血的山区学校、学生，八千多万元的捐款都经我手一笔笔汇出。有人曾开玩笑说：那么一大笔资金，你可以携款逃啊。想要携款潜逃还真的可以，因为印鉴、支票都在我手上。可是，真要携款潜逃，我如何对得住信任我的韦伯、何先生？真要携款潜逃，我只能过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见不得人的日子了，这样的日子不用过几天，自己就先疯掉了。
一晃，认识韦伯近三十年。前几年韦伯大病一场，我第一次在医院见他是在重症监护室，韦伯昏迷不醒，握着韦伯毫无感觉的手，心如刀绞。第二次在医院见他，已转到普通病房，这次拉着他的手，他能认出我，我满心欢喜。2010年春，我们驱车去看韦伯，他的记忆力已大不如从前，只能认出少数人，认不出我了，还能蹒跚走路，我倒并不太痛苦，因为与在重症监护室看到昏迷不醒的韦伯时我的忧心相比，一个80多岁的老人能恢复到这样，我已满足。2011年春，我们又一次驱车去看韦伯，这一次韦伯竟能认出我，让我惊喜。今年我们还准备去看韦伯，近90岁的韦伯今年还能给我们惊喜吗？
近三十年过去，我无所建树，辜负了韦伯当年的期望。
（2012年3月16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