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凌乱的课室中只有两个人的身影。女的说：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男说：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女的跟着说：你仍然喜欢着她吗。男说：这不关你事。女的说：好，我知道了，这在我意料之中。
沈天娇向张宇告白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那晚帮晨凤珠送信时她就开口了。那晚，她首先和张宇说：“晨凤珠已经有了另一人了”。张宇反应过来，欲言又止，失落地低下了头。她继续说：“但我喜欢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张宇吃惊，望了望她平静的样子，又似信非信地把头侧在一边。她炮弹连珠地说：“我喜欢你有钱，喜欢你帅气，喜欢你好玩，喜欢你逃课，喜欢你挥霍，喜欢你软弱，喜欢你细心，喜欢你善良，喜欢你真诚，喜欢你的一切一切”。张宇依然侧着头，沉默着，她拿出了一封信，接着说：“你不喜欢我并不重要，重要是我真的喜欢你，我要说的说完了，这是晨凤珠给你的信”。张宇转过脸来，略显尴尬地收下了信，一下子转身便走了。这次沈天娇乘着同学们上体育课，她逃了回来在课室向张宇表白，表白时由始至终一脸平静。
等同学们上完体育课回到课室时，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晨凤珠。晨凤珠擦着汗珠，听到这些话后顿时呆住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晨凤珠像是有点生气。“第一次他没回应我，我就不跟你说了，这次才有了答案”，沈天娇说。“那你会继续追求他吗”，晨凤珠问。“这当然，既然喜欢他便要追求他嘛”，沈天娇说。“你疯了，他要是对你不真心，那你不是吃亏了”，晨凤珠道。“为什么我会吃亏呢，只要能在一起对我来说便是幸福，无论时间长短，你说郭雨生对你是真心的，可他现在走去哪里了，人就在楼上，却连影儿也不见来找你”，沈天娇说。晨凤珠一阵的绞心痛，低头说：“别提他了，他是重点班的学生，应以学业为重嘛”。“重点班的学生还不是一班考试的奴隶，只是比我们多了一把枷锁，难道高考就意味着放弃心爱的吗”，沈天娇不以为然地说，“我宁愿要一段浪漫的单恋，也不要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这段苦恋”。晨凤珠思索了一会儿才轻声说：“你的思想已脱离大众了，对于某些人来说，考上好的大学便是他的理想”。沈天娇接着说：“我看郭雨生是读书读呆了脑，傍着你不是能有个好前途吗”。晨凤珠说，“不要说他了，他不是那种人”。“你最近很失落的样子是和他有关吗”，沈天娇问。晨凤珠略显忧虑，“我每天都在看着他，不知怎的，他最近总是神情恍惚，胡思乱想的，人也憔悴了许多，他竟然还在空间发什么荆棘丛生，鲜血迸流这些日志”。“难道他这次月考考差了，看他平时得意的样子没想到也会为成绩忧愁呢”，沈天娇说。“明天便会全级公布成绩，不知他考得怎样呢”，晨凤珠陷入沉思中又一下转而笑道，“呵呵，还是不要说他了，上课便不要说话了”。沈天娇妖媚地道：“怕什么呢，反正我们都听不懂数学课”。“安静，这是课堂”，晨凤珠擦干了汗水，正色道。沈天娇噘着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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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丰收风化成一阵阵的秋殇，天旋地转，天为地，地为天，灵盖坠地，秋天的落叶从地而降，人声，鸟声，走兽声飞入眼睛，耳朵跳进回忆的泥沼，奋笔疾书书生意气的身影，鸟语欢声琅琅书声的清晨，早起晚归苦思冥想的人儿，万千心血化成巨浪吞噬了所有成就，孤苦伶仃身影茕茕行尸走肉飘浮在校道，黄昏的太阳躲在云层的角落里，偶尔走出来把闪着金光的讽刺投射在这幽灵般的身躯。风景被这死沉沉的眼睛扭曲着，畸形的人儿在身边飘过，掠过几句欢声笑语打情骂俏，眼球像是要跳出来摔在地上，耳蜗像是要被刺破，灵魂像是在天上打滚着，从高高的地上跌下来，遍体鳞伤鲜血迸流活着痛快。
黑黑的身影紧跟着，如挥之不去的鬼魅，躺在地上发出嗒嗒的脚步声，吞咬着前进的脚步。心宇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火热的心急促地跳着，一阵阵脉动活跃在全身，发胀的大脑像是被炙烤着冒出白烟。老树败风残花，枯影旧道昏鸦。呜呼哀哉，秋殇逼人来；蹉跎难兮，苦心荐辕轩。缤纷的梦碎成一地，拾不起的碎片闪着璀璨的光芒，颤抖的手摸着，一不小心被碎片划出一道鲜血，伤口滴淌着黑色的液体，渐渐染漫碎片，无声无息，吞没了碎片的光芒。
天色渐暗，黑暗将张开罗网包围着世界，闭上眼睛，黑暗时刻藏在心中，黑暗的潮水汹涌地拍打着眼皮，睁开眼睛，是一阵朦胧的晦明。举目远眺，漫长的眼球线望不尽天际；抬头望空，深邃的眼睛触摸不透天空。刹那间，世界像停转了，身边的事物像是冰封在心中，可周围人来人往，心并不能阻止他们的脚步，打破虚幻的镜子，却发现人已缩在世界的角落里，身影被自己唾弃，可它依然追随着。
黑暗已吞没整个世界，当定睛一看，醉人的月色在黑夜中摇荡着光华，撞碎了满天的星星，深邃的夜空像是有无数的眼睛眨着，投下柔情的目光。人醒了，灵魂归来了，意识回来了，心宇安静了。月华在黑暗中诞生，绰约的风姿在黑夜里横生，黑暗中孕育出的光明美妙绝伦，独一无二，令世人景仰，有谁能阻止这道光明呢！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昏黄的灯光照着郭雨生瘦弱的身影，郭雨生独自躺在足球场的草地上，刚才的事历历在目。月考的成绩公布了，排名贴在课室的后黑板上。郭雨生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在排名单上从前面看到后面，尹达生稳坐第一，卓仪升上了第二，方信成大跃进到第五，前面找不到自己的名字，一看中间，便看到了赖明也有三十名的名次，越看越失望，心情渐到了谷底，当看到后面时，几乎绝望，他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倒数第二，如醍醐灌顶般捧头一击，他远离了喧嚣的人声，落魄地走出课室，往操场毫无意识地走，直至现在躺在足球场上。
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着久违的人――阿珠。郭雨生接听了电话。“喂，雨生，你现在在哪啊”，晨凤珠温柔地说。郭雨生平淡地说：“我在学校的足球场”。“我过去找你好吗”，晨凤珠道。“好，我在这等着你”，郭雨生道。说完便挂了电话。郭雨生躺在足球场上，四肢展开平放，感受着软柔柔的小草，定睛望着深邃的星空，一阵和风吹来，像是要把身体融进这温柔的怀抱里。
“雨生，你不能这样了，你已经走火入魔”，晨凤珠在足球场找到了郭雨生，见他迷乱的样子。郭雨生从草地上缓缓爬起，半躺着双手压地，平淡地说：“我怎么了，还不是那个郭雨生”。“你变了，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呢，你还当我是你的人吗”，晨凤珠也坐在草地上，低声说。“不用担心我，我还很好的”，郭雨生依然是刚才的腔调。“雨生，难道我们就不能同甘共苦吗，我刚才得知了你的成绩，你考得``````你就不能找个人分担吗”，晨凤珠道。“我依然是我，过一段时间我会好起来的”，郭雨生道。“雨生，这次你要听我的，不要再沉迷考试了，做回以前的自己吧”，晨凤珠朝着郭雨生的脸道。郭雨生侧过脸来，低沉地道 ：“现在有什么不好呢，至少我还觉得自己活在理想中，命运由自己掌握，你不用管我了”。“你不用我管？”，晨凤珠眼眶湿润了，压高嗓子道，“要不是你在这里，我早就听爸爸的话出国读书呢，你真的忍心我走吗”。“你做你的事，我不用你管，我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郭雨生低下头来。晨凤珠流下了眼泪，压制着哭腔道：“这话是你说的，我们已经分开了，是我瞎了眼每天都关注着你，每天念着你，为了你而选择留在这里，是我疯了在家赶来看你，谁知这是你对我说的告别”。晨凤珠压抑不住哭声，稀里哗啦地哭了出来，郭雨生依然一动不动。“好的，既然你已经变得如此绝情，我们就分手吧，从此不要再见面了，你走你的阳光道吧”，晨凤珠站起身来，压低声音道，哭腔若隐若现。郭雨生低着头，避开她的目光。晨凤珠决绝地转过头来，头也不回地离开，用手捂着哭声慢慢地走着。
回到家中，晨凤珠闭着房门头并着手躺在桌上大哭了起来，薄薄的衣袖被打湿了一大片，凉意渗过皮肤贯透全身。精致的房间泛着黯黄的灯光，冰冷的脚丫踩过柔软的地毯，疲倦的身体一下子扑到暖暖的睡床上，奶白色的床垫软绵绵的，凌乱的思维在渐渐厘清。晨凤珠拿出枕头边的锦盒，翻开盒子，里面有自己的日记，一条黑色毛手圈，一张照片，还有一封米黄色的钻石状信纸。她拿起那条黑色毛手圈，套在手上，痛肿的眼睛又溢出了泪水，当她拿起那张泛着阳光般的照片时，那湿润的回忆在脑海里向她扑来，如潮水般的伤心无处隐遁，化作泪水如泉涌般从眼睛流出，打湿了日记。模模糊糊中，她翻开了日记，翻到其中一页，娟秀的字体简洁精短：“今天很开心，玩了一个课间游戏，那傻男孩踩了好几脚气球也踩不破，却被我过去一脚踩破，呵呵，那男孩叫郭雨生”。她又翻过几页：“今天去书店碰到郭雨生了，他捧着好几本书，看着我时只顾和我打招呼却扔开了书，哈哈，他的样子很滑稽，我有这么吓人吗”。她几页几页地看着，心情渐趋平缓，当看到其中一页时，她的手颤抖了，那页写着：“今天郭雨生竟然给我写情书了，递给我时还傻里傻气的，只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给你啦’便飞快转身就跑了，呵呵，他写的情书很美，令我很感动，虽然很多看不懂，想不到这傻小子还如此多情的，我应不应该理他呢，嗯，我现在的心情怎么会如此好的，嘻嘻”。她顺着日记看到了那一封米黄色信纸，她脆弱的心突然加速，她拿起了信纸小心翼翼地拆开，一阵薰衣草花香铺面而来――
凤珠：
不要惊讶我为什么要写信给你，为你撒上一抺熏衣草，米黄色的世界水墨流芳的，便是我对你绵绵心意的表达。山盟海誓的话我说不出口，我喜欢平凡的表白，在你的心窝里轻轻地种下幸福的种子。活泼的心跳为你律动着，一字一句是从我心底里奔跳出的情愫，没有太多的掩饰，只有赤裸裸的爱心。
你知道吗？我们的距离只差一米阳光，它近得可以用肉眼目测，又远得似乎触手不及，但只要两人靠近脚步，便能打破这阳光般的隔膜。说不清第一次看见你是什么情形了，我只记得当你走进了我的眼界时，世界便像是焕然一新，你的一呼一吸都像是要牵动我紧张的神经，我把沉默藏进心底里，于是这段情感便变得越深沉。在你的面前，我更像一个傻子，不知为什么，我的理智会被你的气息渐渐吞噬，我总会局促不安，看着你的淡定我的心便会变得越躁动。我害怕在你面前出丑，而你浅浅的笑靥总会使我羞愧不已，又值得我久久收藏在心底里。我一直在想靠近你，但又靠近不了，我加你Q号，我便抓住机会尽说讨笑的话，渐渐地，我觉得自己正向你走近，你的心灵终于能令我触摸得及，但我们的距离还是像相距一米阳光。我期待着你的脚步，你的一小步将会是走进这片阳光世界的一大步。
在你的面前，我没有了地位，我宁愿把地位让给你，也许你会笑我说谎，但我宁愿说谎也要骗走你的不开心，给你带来快乐。我一无所有，拥有了你便是我一生最自豪的财富。我说的话都不真，真的是我对你的行动。我不奢求什么，只想在你心中占有一席地位。我没有了浪漫，因为我把浪漫都给了你。
你是那条摇曳在我心中的鱼，我用心跳为你建造一座房子，我愿化身为天空，每天能在上面看着你，闷热时给你清凉，寒冷时给你温暖，寄养在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我用尽我的思髓给你带来风花雪月，我不企求什么，但愿你能住上一晚。
爱人一生幸福！
郭雨生
晨凤珠的泪水打湿了一行行字，她抛开了信封，压抑不住的泪水再一次如潮水般喷发出来，她的心变得寒冷，如洪水般泛滥的情感抓不住岸边的芦苇，恁脆弱的神经凌乱成灾。零零碎碎的记忆泛着郭雨生清晰的身影，那讨人时傻里傻气的笑容，那拥抱时厚实温暖的胸膛，那在耳边回响过爽朗淳厚的的笑声，就像一场春雨温柔地扫过波涛汹涌的心海，泛起无数点点滴滴的圈儿。但她回想刚才的一幕幕，突然感到郭雨生很可怜，他需要的慰藉竟然变成分手，就如雪上加霜般，她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并没有充当雪中送炭的角色。她燃起了点点的希望，她开始犹豫该不该给他发个重拾旧好的信息，她的指头不禁地触动着荧光键盘，待最后一刻编写完后那大拇指头又久久踌躇不定，她闭上了眼睛，凭着心来得最热烈的感觉一下子按下了发送键，信息发送了出去，荧光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发送的传输条，正如在她心底里阵阵传出期待、不安、忧虑、害怕复杂的情感。她的信息写道：“雨生，对不起，原谅我的任性，我们能不分开吗”。晨凤珠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郭雨生的回复，约过十分钟，枕边的手机终于响起了信息声，她慢悠悠地拿过手机，打开了信息――“我们不适合了，还是分手吧”。晨凤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悲伤还来不及来，她便马上回复道：“难道你忘记了你跟我说过的话，我爱你，你不爱我了吗”。不一会儿，郭雨生回复道：“我们这样下去没好结果，我以前只说喜欢你，没说过‘我爱你’”。晨凤珠心如绞痛，红肿的眼睛只流出几点泪水，她冷静下来，又发了一条：“我知道你在骗我，我可以等你的”。郭雨生回道：“我已经变了，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这手机我将不再用了”。跟接着又来一条：“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窗外一片黑暗，已是深夜了，黯黄的灯光在房间里飘浮着。晨凤珠彻底崩溃，散架般的身体紧紧地抱着一个小熊布偶，她闭着眼睛，无穷的泪水像是往心里流。
（八）
冷冷夜雨携着寒气滴滴答答冻了一城，当冷嗖嗖的风钻进人们的被窝，冷不颠地打了个寒颤时，眼睛微睁开，便朦朦胧胧意识到冬天来了。一夜冷雨，冬天便如随风潜入夜般，铺天盖地的寒气渐渐席卷而来，冻落了许多秋叶，校园一片萧冷，晨光中泛着黑影。
冬天的校园不知冷落了多少学子的心，学海里有着许多徘徊在暖窝梦中的温柔乡里也有着些顶着寒风刀削在晦暗的清晨时往课室直奔。校园中昏黄的灯在黎明中亮起，一片片连着的灯光在宵寒中摇曳着幢幢灯影，照亮了校道，那是学子们的启明灯，启明灯定时亮起，正如校园这座庞大的机器启动，意味着新的一天扑向了还在懵懂昏睡中的学子。食堂的机器嗷嗷响起，有着不少白衣背影在厨房里忙碌，当食堂的铁闸被一双大手一拉，一群拿着书本的身影便如时地涌进食堂，抢占先机购着早餐，便照常地抬起他们忙碌的脚步往课室奔，校道里开始充斥着来来去去的身影，当课室的白灯在黑暗中亮起时，那便是一天学习生活的开始。
与众不同的是，高三这座机器程序更为复杂，运行起来却最简单，在一天中最早的时间启动，轰轰的机器迎着晨气慢慢地转动起来，又渐趋快速，早读――早操――上午课――午睡――下午课――下午跑步――晚读――自修――晚睡，一道道程序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输入的方程式却更为复杂，一根根轴条转动着，带动着一个个轮子，轮子的齿轮相互磨合着，便使这座机器系统地进行着，它不需要太多的按扭，只需轻轻按下一个红色按扭，这座机器便会乖乖地运行起来，偶尔会发出噪音，但会被轰轰的机器声所湮没，当机器中某个配件出现问题时，并不会阻碍机器的正常运行，只要是主机状况良好，能接上电源。日复一日，这部机器已走过了酷暑，凉秋，现在正冒着冬天的白气急速地转动着，源源不断的电量输入机器，消耗的大功率能量可以忽略不计，只要机器能运转着。
在寒气缠绕着的高三日子里，除了衣服换上了厚厚的冬装外，一天天便如走马观花般奔着，照旧有早早在课室坐定或晚晚不舍离开的身影，一次次模拟考试充斥在每一天，疏而不漏。课室依然是凌乱不堪，只是高高的书山已变书海了，桌上一大沓的报纸和试卷堆积着歪歪斜斜的黑字红字，课室的正黑板换开了“每天心语”，换上“离高考还有XX天”的白笔红字，后黑板则贴满了考试答案、应试技巧、心灵调整、复习方法的白纸黑字，显眼处还见得着班级前十名英雄榜，还有缩在一角落里贴着一沓每次模拟考的成绩班级年级排名，在一片白纸的包围下能见得到用一张张卡片堆成的心形，卡片上写着同学们的理想大学以及口号。一节节课接踵而来，老师们一个个轮番上阵，指点题目，激扬方法，或高昂，或悲愤，或单调，或精彩，或慷慨，或兴奋，或自怨，与以前相比，老师们略显疲惫，黑黑的眼圈笼罩在微隆起的眼皮，说话时额头处总蹙起深浅不一的皱纹。学生们则每天依然倘佯在书山题海里，脑海里充塞着各科的知识，对五花八门的解题技巧早已见惯，对临门一脚的练习早已习常，对冠冕堂皇的考试早已麻目，对老师们传统的灌输教学方式也早已厌倦，经过一轮轮的练战磨枪、过关斩将，他们的知识渐趋系统，解题技巧渐趋成熟，学习更有节奏，但却如站在一个停滞难前的瓶颈里，长期的练兵致使他们疲倦不堪，每天拖着慵懒的身体进入课室，寒冷的冬天钝化了他们的思考，沉闷的气氛充斥在课堂上，前进的脚步有时不听使唤，或沉郁，或悲哀，或作乐，或讥讽，或打嗑，或紧张，或无奈，翘首盼望着一个月两天的假期，却始终补偿不了疲累，反而容易失去学习的节奏，随着距离高考天数的慢慢接近，学子们担忧中透着巨大的压力，又令人觉得那是遥遥无期的天数。
高三学子们忙碌地应付着各种大考小考，会有因考试做不完题目而痛哭的人，会有因考试失利而绝食一天的人，会有因考试过于压抑而中途离开考场的人，也有在考场中应付自如奋笔疾书的人。每次大考过后，必然有在篮球场拍球拍足一晚的学生，必然有在课室钻研试题的身影，必然会有男男女女在食堂相对着互相倾诉，必然会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宿舍里喝着啤酒。而当成绩单出来时，必然会有学生被老师轮流地找出去谈话，必然会有学生久久地看着成绩单对比着分分的差距，必然会有学生瞟一眼成绩后一下子便离开，必然会有学生拿出笔记本记录着考试经验。时光如白驹过隙，碌碌世事一恍惚，时间便定格在一月份了。
背着严寒走过的日子透着丝丝的白气，大雾常常笼罩着前路，而当太阳光出来，轻风一吹，迷雾便会揉灭在真空中。一月份的阳光不觉得温煦，但学子们已习惯寒冷了，学习也渐渐感觉到有节奏。重点班的学习节奏会更为急促，压力会更大，受级里的特别“眷顾”，自修时间会控制得更为严格，成绩会更受关注，若一不小心跌落普通班的成绩范围里，便会有专门的老师找出来聊天，意味深长地分析一番，并要求好好反省自己。在课室里，依然每天能见着郭雨生苦思冥想的身影，能见着方信成埋头苦读的身影，能见着尹达开专心研究的身影，能见着赖明抱头安睡的身影，能见着卓仪蹦蹦跳跳的身影。郭雨生还是低迷不前，常常感觉到头脑中悬着铅块，他的脸孔变得有点沧桑，唏嘘的胡渣点缀在上唇边，眼神空虚却如荡着秋水，方信成时常在他身边开着各种玩笑，郭雨生只是随声应和，卓仪时常蹦跳在他身边说着各种癫语，郭雨生也只是笑而不语，有一次卓仪笑着说雨生哥进化了。方信成努力的姿势从未改变，他成绩一直保持在前二十名，他天真的样子时常在郭雨生耳边说着“有希望则无所畏惧”之类的话语，只是人显得消瘦许多，微圆的头形渐趋椭圆，短碎发的发型却一直保持着。尹达开强势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他的成绩保持在全班第三，他被老师叫出去的次数最多，而且仍然会爆出一句惊语来扼杀气氛，卓仪会得意地拍着他的头，方信成会附和地笑着说要向他学习，郭雨生会笑拍着他的肩膀。赖明还是一副懒人的德性，来得晚，走得早，依然酷爱着篮球，成绩却能一直游离在中流处，卓仪常缠在他身边说各种痴语，而他总是淡笑地调侃着，郭雨生有时也会和他说着些零碎的话语，他对答如流。卓仪疯癫的风格一点没变，遇着什么人总能相融，连老师也会被她搞得无奈，她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前五名，她有许多封号，什么天才，疯女，美眉，变态、魔童云云的，她爱嬉玩在各种人群之间，天真爽直的性格一直不变，她常找郭雨生说着许多女人的麻烦事、心事，也找方信成询问赖明的风流逸事，有时也会与尹达开讨论一个问题长达几小时，老师见着她时总会兜着路躲避，当她找来到办公室时老师总会借口笑着有事要出去。
郭雨生的成绩时常徘徊在中游处，但有时会一不留意便跌进谷底，他的身体明显消瘦了，他的思绪时常游离着，有时也会看到他捧起小说在课间疯狂地看着。晨凤珠不再找他了，校园里已经不能见着她的踪影。有一次张宇竟找了郭雨生，两人走去网吧疯狂地抽机，最后郭雨生三盘全胜。张宇笑着说技不如人，然后不经意地说着晨凤珠已走出国外读书了，他也准备出国。郭雨生也笑着说了些祝福的话。张宇问着为什么要与晨凤珠分开，郭雨生笑而不语，只拍着张宇的肩头。两人分开后，从此便再没有见面了。沈天娇有一次气冲冲地找了郭雨生，说着晨凤珠已经出国了，骂郭雨生是废物。郭雨生脸无表情，任由她骂着，打着，哭着，最后只说出一句她出国总比在这里好。沈天娇止住了哭声，停了手，木木地呆在原地，郭雨生一下子转身离开了。
雨一般的日子潸潸地洒着，带着点喘息的气息，烟雨朦胧间，一黑色的影子在摇曳着，那像是雨水的化身，每走一步都带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那空蒙的身子轻飘飘的，周围水珠缠绕，雾气横生，扑朔的身影又似是雨中的海市蜃楼。而当温煦的太阳出来时，雨水消退了，大雾消散了，太阳光照着的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人的眼睛放出灼热的光芒，他看穿了白雾，前方便是一条芳草与鲜花点缀着的康庄大道，他的感官开始恢复，鼻嗅着酩酊醉人的芳香，耳听着小桥流水鸟语虫鸣的悦音，口呼着清新流畅的空气，他鲜红的心开始阵阵地蹦跳着，仿佛置身在一片自由的天地，心宇间像传出一声声呐喊，回荡在心脾间，升华出一段段美妙的欢音。雨洗过的天空澄亮明澈，远空一道七色彩虹横贯天际，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郭雨生睁开了眼睛，明明灭灭中感觉有一股力量涌上心头，思绪像刮过一阵风，飘飘忽忽的感觉荡然无存，脑中的铅块一扫而空，他的眼睛眨出光芒，泪水却不知不觉地流下，冰凉冰凉的渗入皮肤，此时此刻他的思绪明朗万分，心宇间像横贯着一道黑夜彩虹，一种强烈的感觉如太阳光般冒出来，他清醒了，他不应再徘徊于灵魂挣扎中，寒冷的日子不应在颓废中度过，他需要一场正正式式的太阳光洗礼，他要像蝉儿般蜕变摆脱这个残壳，他的内心像要喷射出一道光量，他全身一阵热飚，他振臂一起，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温暖的床上，房外传着喜庆的贺年歌曲，原来今天是大年初一。
高三的考子们还未来得及从过年喜庆的气氛挣脱出来，便要在大年初五回到学校上课了。学校的机器重启，仓促中带着无奈，一切切便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轰轰的机器在一按红键下，便开始如常运行起来。级里重整了节奏，由原来整体系统的复习转变为部分的巩固提高，考试还会不断地来，每天小考一次，各科轮流着，在全班进行；一个月大考一次，在全级进行，有时会考上全省的模拟题，能划出全省的分数线。级里开始摆出“月考英雄榜”的牌坊，放在学校的公示栏处，上面活跃着一个个鲜明的头像，都是些全科、单科状元，每个头像下面写着获奖感言和学习方法，尹达生和卓仪的名字每次都能看见，方信成有时也会上榜。
郭雨生的眼睛放出光芒，春风拂过他的脸，他把胡渣剃了，一脸的神清气爽。他不再疯狂地翻着复习书，他把一堆堆的练习扔在一边，宁愿在报纸上的解题技巧板块圈圈划划，他开始拿出笔记本系统地记录着各种题型，并翻出尘封的试卷摘录着各种错题，他有意地记忆着答题步骤，上课时认真地听着老师要求的答题格式并熟记于心，答题时尽量循规蹈矩，他拿出近年来的高考试卷仔细琢磨，推敲着答题技巧，他看着高分作文板块，苦心地记着近来发生的社会时事，并分类成一个个作文主题，刻意地记着各种高分作文格式。一段时间后，他的成绩渐渐提高了，还在一次省考里班中排名到23名，他把一切看得淡然，不再分分计较。他开始疯狂地看着各种课外书，有时还在上课时看。周围的人看出了他的变化，方信成说着一起追逐梦想的话，尹达生说文明开化了，卓仪说人帅了。在一个春暖花开的黄昏，球场上有着郭雨生和赖明的身影，两人正无聊地射着球，赖明忽地说：“发现你越来越像我了”。郭雨生惊讶道：“哪里？”，“我的篮球技术可没你这般好”。“你开始像我这般懒”，赖明道。“不是啊，我只是比以前懒多了”，郭雨生说。“你变了”，赖明说。“呵呵，人会变，月会圆，变了只是为了迎合美好”，郭雨生笑道，“你依然是那么酷，为什么不爱学习呢”。“我爱学习，但不爱考试”，赖明道。“难道你不想考好的大学吗”，郭雨生问。“我的眼里没有好大学，只有好学生”，赖明道。“那什么是好学生呢”，郭雨生继续问。“像我这般的学生”，赖明轻声道。 “哈哈，那我不便是坏学生了？”，郭雨生道。“不是，我说的‘好’是一种创造性”，赖明道。“我们现在不是在为未来创造生活吗”，郭雨生惊讶地问。“这不是创造，只是伪造生活，高考活生生是一个样式”，赖明说。郭雨生迟钝了一下，接着道：“没有了高考，你很难会拥有好生活”。“高考只是一场披着羊皮的游戏，一群人在追逐，却一群人在迷失，最后胜利的会是一头狼”，赖明缓缓地道。郭雨生久久不出声，一会儿才说：“想不到你还有这番见解”，郭雨生话题一转，“卓仪喜欢你，你不接受她吗”。“她是披着狼皮的羊，我不喜欢活泼型女生”，赖明低头道。“女强人你不喜欢？”，郭雨生问。“简单平凡的女生对我来说最特别”，赖明道。“那不是到处能见吗”，郭雨生说。“装出来的便不平凡了”，赖明道。“哈哈，你很聪明，不努力学习那真是浪费了”，郭雨生说。方信成不说话了，拿着篮球迈开挺拔的脚步一下做出高难度的高空转背左勾手，进了。两人较量着，黄昏后的身影在水泥地上飞速扭动着，转动着的篮球时而飘逸，时而雄劲，时而低吟，时而响亮，魁梧的身躯刹那游龙活脱，刹那高空捞月，刹那弯弓射雕，空气狂乱地抽搐着，直至黑夜掩过黄昏。
(九)
春日融融，晨风袅袅，春天的阳光如草尖般从晦明的地平线冒出，来自遥远的一束晨光如一声嘹亮的歌声般响遍惺睡中的大地。鸟儿婉转，清脆的叫声滴在旷亮的半空中，顺溜溜地滑落地上，滴在校园中仰望晨色的那人耳朵中。
携着春风，一班高三考子拍开身上沾上的冬日寒气，吹响新的号角，投入新一轮的奋斗中。脱我厚厚的棉袄，投入春意熏陶下的书山书海，踏着阳光的轨迹在密密麻麻的文字绕转，思绪如海，波澜不惊，惊鸿一瞥间，看尽天涯路，大鹏展翅三万里，跨过书山书海，滔滔不绝的文字在脑海里翻滚。轻装上阵，手握黑笔如野马般奔跑，在一片片未开发的试卷挥笔狂书，看我三头六臂，金刚不坏，火眼金睛，铁笔写意气，妙手著答案，笔头千变万化，心头气定神闲，一勾勾红笔快意恩仇，一撇撇交叉何足挂齿。踏破千山万水，觅得芳草鲜美，纵它山高层叠，海阔天高，青天难上，冷月蔽空，天狗食日，但我心比天高，气吞山河，意比石坚，顶天立地，舍我其谁。练习如潮水般压过来，且待我挥笔一口气扫走，黑压压的文字填满空白，下笔如有神。看那一天天的尘埃落定，时间的空隙间不带一丝叹息，千丝万缕的情感升华着星星的盼望。
盼望就如春雨的笙啸，缠绵中诉说着绵绵的担忧。每天在日子里漂荡着，不定的心灵就如一片方舟在浩瀚无边的心海里漂着，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澜起伏，疲倦的心灵有时抓不起半点思考的芦苇，恁迷茫的雨雾聚拢。从寒冷的日子里一路爬来，身体已疲累不堪，每天拼杀在书山题海里，不堪重负的神经摇摇欲坠地承担着沉重的思考，如山般的压力硬生生地压过来，让人喘不着气。盼望中带着疲倦，担忧，压力，苦闷，紧张，如点点的春雨般，滴在考子的心头。在绵绵的春雨中，有着在凌乱的案前一页页快速地翻着书的身影，有着在高高的阳台木木地凭高眺望的身影，有着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身影，有着在丝丝的春雨下漫步的身影，点点滴滴，在时光的夹缝间漏着，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相互追逐交织着。
把一阵低迷扫走，迎着温煦的阳光，一群意气风发的高三考子挺立在操场上，统一的校服，统一的整齐，正等待着大会的发令。这是学校的“百日高考动员大会”，巨大的红色横幅立在主席台上，学校领导们统一整齐的黑装在上面排坐着，下面是一张张气滔滔的脸孔，严峻的气氛在一片春光中洒开。随着雄亮的一声宣布高考动员大会开始，打破了久久的沉默，校领导挺着腰子血气方刚地说话，说着一句句灿烂的话语，最后发出一声呼喊：“同学们，你们是学校最大的骄傲，在最后的一百天里，请相信一句话：只要不放松，高考必成功。愿你们能气定神闲，沉着稳定，坚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在高考战场上挥斥方遒，马到功成”。场下当即响起嘹亮的掌声，接着是教师代表上讲台上宣誓道：“我宣誓”，教师们统一正装站在一起跟着一句句宣誓，“在最后的一百天里，我会竭尽全力，毫不松懈，抓紧时间，坚持到底，全心全意为学生服务，与学生站在同一战线上，陪伴着学生走到最后胜利的日子”。场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一片安静下，一短发女生缓缓走上讲台上带领着全体学生宣誓，全场回旋着一声声响亮的高考宣誓：“我宣誓，在最后的一百天里，我将全力以赴，艰苦奋斗，坚持不懈，与时间赛跑，相信自己，不骄傲，不气馁，不放弃，有意气，有激情，有魄力，拿起决心，一心一意，束装待发，直指高考”。全场爆发一阵欢呼，在柔柔春风的吹拂下，男的雄赳赳，一副气宇轩昂、男儿志在远方的样子；女的气昂昂，一副飒爽风姿、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最后由校长豪迈地发言，结束时说：“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同学们，愿你们能在最后的日子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高考里夺得辉煌的成绩”。风飘飘，流动着轻轻的茉莉花香味，擦过一颗颗热血沸腾的心。
带着四月的芳菲，累累的身体摆着精神抖擞的姿势，杂乱的课室里多了许多奋笔疾书的身影。郭雨生从一堆书墙中抬起了头，心神从厚厚的错题集里挣扎出来，复杂的眼神渐渐透出清澈，有力的心跳声在拍着胸膛，周围是一个个独自在案前埋头的身影，课室里一片沉静，偶尔能听到沙沙的翻书声，还有椅子磨擦地面的声音。这是暮春的中午，校园已响过放学铃声，澄澈的阳光洒在课室里，在课桌上投下浅浅的暗影。郭雨生一下子回过神来，眼神又投放在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体里，他两眼扫视着，却寻不着半点意思，他放下了手中的笔，叉着双手看起来，也是看不进去。迷迷糊糊中，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本书，他翻开了书，里面夹着一张朦胧的照片，一对灿烂的笑容活跃在雾气间，他轻轻地摸着那白里透红的脸孔，心里升起一阵辛酸，他马上立上书本放回桌子下面，又投入在文字海里，他拿起笔头转着，眼球左右左地快速转着。他合起了案上的本子，轻轻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课室，课室已少了许多人，旁边的方信成正一丝不苟地做着题。郭雨生离开了课室，后面的方信成竟追了上来，两人挽着肩膀一起走在安静的校道上。
拖着疲倦的身体连滚带爬走进五月的烽台，感受着初夏的热气，激荡着革命高昂的气息，高三考子们纷纷磨笔霍霍，吹响了革命的口号。当那一抺骄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那一瞬间，心中不禁为之尖叫，如火般的喜悦像是要挣破胸膛。那温爽的晨风扫过心头摇曳着阵阵的激情，风尘仆仆地回到课室重新投入到书山书海中，极目一眺能见得着黑板上只剩双位数的天数，眼前一亮化为风风火火的投入，文字海里像是翻滚着阵阵海涛，波浪起伏冲进眼波，连锁反应般地在心海里拍起层层海浪，心胸间能感受着丝丝活跃的心跳。在教室里大声欢笑，彼此拍着肩膀，挺直身子，手舞足蹈，大笑着日子一天天地接近。在课堂上耳听八方，眼观四面，思绪如飞，一种种声音在课堂上活跃，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身影摆出思考的姿态，在各种熟悉的题型跳跃着，对老师的提问对答如流。横笔向天笑，大步向前，和太阳赛跑，抛开烦恼，在日出日落的轨迹中奔跑着，自由自在地舞着脚步，挥洒着每一刻的精彩，追求心中最美的乐园。在日落时分，一首首高昂的歌声从高三课室里传出，摇荡着黄昏的激情，歌声如呐喊般响彻校园，热烈的不同音符彼此碰撞出炽热的火花。“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没有地平线，在日落海边，在热闹大街，都是我心中最美的乐园”，一首《我相信》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里传出，高昂的旋律脉动着青春的气息，激扬着亢奋的歌词，把一刻刻精彩唱进心坎里去，把一个个希望大声向世界宣扬，把一切切压迫、郁闷、期待、害怕唱出，麻木的表情显示出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孔，整齐的歌声摇荡着一阵阵的激情，大胆地伸出手希望能触到天``````
沉默充斥在高考前几夜。如水般的柔脉在考子晚自习的课室里荡开，一寸寸激情在夜里的静思中无声地发酵，活跃的心跳在心胸间振荡着。课室里能听得到清脆的翻页声，还有笔尖在纸上擦动的声音，偶尔能听到同学间短促的轻声细语。夜越变黑，课间休息没有了许多的呼喝声，来来回回的人擦肩而过只有眼神的交流。许多考子们都不再沉湎于题海里，而是按照老师的指示重温书本的基础知识。在静默的夜里奔跑着思维，走过书本一个个熟悉的地方，一道道题型在脑海里冒出，一条条解题技巧在酝酿，收获着一段段的成就。同学彼此间保持着沉默，似乎是相知中的默契，宁愿在夜的沉息中灵动着思考的影子。
冷静在夜里倘佯着，在高考的层层逼近中透着丝丝的喘息。在床上的温柔乡里，许多考子辗转反侧，疲倦的身体在床上舒展，却寻不着睡意，发胀的大脑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回忆，一阵阵的激情在摇荡着各种不安，郁闷，害怕，又带着星星的期望展望着未来。有些考子沉浸在柔和的音乐声里，将一个个情感沉淀在音乐的洗涤里，直至睡意朦胧。有些考子一动不动地睡着，手抚胸口，心里专注于数着一声声的心跳直至入眠。还有些考子直接不睡，拿着一部小机器看足一夜电影。待到晨光破晓，躁动的身影又从床上弹起，开始还剩几天的追逐。
高考前夕，幽幽的蝉声开始叫着，打破了校园的沉寂，学生中只剩下高三考子们的身影。天气有点燥热，自习室里坐着一个个各具姿态的考子，一堆堆的书在桌上一扫而空，只剩下一沓沓的复习资料和一本本笔记。热气摇曳在周围，风扇悠悠地转着，沉闷的气息缠绕在每个考子的心灵。最后一天的奋斗不见得激烈，心中默默地亮起倒计时，思考着十几小时后的命运，思想上作好各种各样的准备。同伴间互相拍拍肩膀，说着些令人欢笑的话，老师们纷纷来到自习室里看望，不时开着各种玩笑，说些鼓励人的话。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内心的躁动也跟着来得剧烈，每时每刻想挽留时间，又恨不得马上便到明天。一个个身影在晚自习里摇动着，各具姿态的准备像是瞬间凝结在这一刻。郭雨生抛开了所有复习，在某个角落里写下一段段文字，他的背影坚强。方信成翻着厚厚的错题集，拿着笔专注地勾勾画画，他的背影自信。尹达生挺着腰子低着头在看着书本，身子一动不动，他的背影淡定。卓仪拿起书本乱涂乱划，身子不停地扭动着，她的背影欢乐。赖明拱着身子看着各种资料，一手侧着头，一手拿着笔乱划，他的背影不屑。高考前晚的宿舍不比平时吵闹，众多学校领导一并出动做好抚平工作，好心地规劝宿舍早熄灯，早休息，而且不准吵闹。班主任来到宿舍看望学生，并和每个学生打过招呼，说着早点休息的话。高考前晚宿舍一片寂静，连平时的打呼声也听不到。
阳光刺破苍穹，湛蓝的天空飘着几丝白云，许多蝉儿在这天高声鸣叫着。一年一度的高考如常地来了，携着一大堆试卷和一大帮板着脸孔的监考老师，这两天注定能涌现出一大群的失眠者，注定能惊起全国人民的神经，当地政府为考子们出台优惠政策，许多媒体争先报道考子走进考场的一幕幕，许多家长求神拜佛，专车接送，无微不至地把孩子送进考场，许多惊人事迹感人事迹笑人事迹悲人事迹在大众的关注下同时出现。这天对高考考子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十几年的默默磨剑才等得来今天的放手一搏，多日的压迫日子才换得来今天的完全解放，一直吹响着的革命号子直到今天终于得以实现，逝着多少青春年华美好时光才走得今天的踏实。这天千军万马竞走在高考这道独木桥，见不着厮杀的痕迹，没有生动的声音，只有笔头写下的黑体字能决定考子的去途。时间定格在七点三十分，考场门口聚集了一班默默等候的考子，待要进考场的那一刻，许多考子击掌为誓，相互拥抱，说着些灿烂的话语，也有人说着笑话，然后耸耸肩膀似壮士一去不复返般决绝地挺进考场，消失在茫茫考生潮中。
八点这一刻，雪白的试卷平铺在桌上，一支黑色纤字笔开始写动，谁也写不出最终的答案……
（十）
某天的早晨，郭雨生微笑地走进校园，身穿光亮的衣服，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是方信成的。“喂，雨生，你到学校了吗，今天是填报志愿啊”，方信成可爱的声音始终不变。“我早来到了学校，你还愁得着“嫁”不到好的大学吗”，郭雨生笑着调侃道。“呵呵，我要‘迎娶’它呢，你在学校乖乖等我啊”，方信成道。“妖！你快点来，这里的工地又施工了，吵翻天了”，郭雨生道。“好，我现在飞过来”，方信成道。“小心别撞机了”，郭雨生道。方信成挂了电话。
七月的天气炎热得像火炉，热气翻滚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里。郭雨生望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心里一阵喜悦，他注意到了一巨型横幅竖挂在教学楼处――热烈祝贺尹达开、卓仪分别获市文科总分二三名。郭雨生早就知道这消息，以尹达开的实力当然实至名归，想不到卓仪竟在高考中爆发了。正想着卓仪，谁知一张可爱的鬼脸呈现在眼前。郭雨生后退了一步，原来是卓仪，吃惊地道：“你是鬼魂啊”。卓仪打扮得妩媚，活泼的气息一点不变，“哈哈，你在想着我吗”。郭雨生想不到她猜对了，笑指着那横幅道：“想不到你这小女子被挂在天上了”。“哼，谁叫他们挂的，都没经本小姐同意，我看应把雨生哥挂上去”，卓仪道。“我哪有这天大的本事呢”，郭雨生道，“怎么样，有没有把赖明追到手上呢”。卓仪噘着嘴嘟嚷道：“呜呜，他竟逃出我手掌心了，听说他高考失手了，连本科也考不上”。郭雨生道：“你不是不在意他的成绩吗”。“我不在意，但他都不理我的，打他电话他都不接”，卓仪竟低下了头，一副难过的样子。“不怕，凭你这万人迷角色上了大学还不迷倒万千少男”，郭雨生笑道。卓仪一下子抬高了头，刚才难过的样子瞬间转变为开心，笑道：“嘻嘻，我有没有迷倒雨生哥呢”。“有”，郭雨生话锋一转，“可你的迷药已过了保质期”。“讨厌”，卓仪笑着拍打郭雨生的肩膀。两人聊了许久，最后卓仪走了，剩下郭雨生在看着高考成绩优秀榜单。
“今年的榜单见不着我们的名字啊”，方信成在后面拍着郭雨生的肩膀，尹达开跟在他旁边。“没所谓了，大学还不是一个样，上个2A还算得上本科，还能混得下去呢”，郭雨生道。尹达开笑眯着眼睛说：“那我们不是要做小混混吗”。“你两个小混混有老大吗”，尹达开在旁边笑道。郭雨生转头望着尹达开，忽觉得他光芒四射，忙掺和道：“哈哈，我们可没资格做小混混呢”，“达开这次考失手了吧，差几分就全市第一了”。“能第二也很好了，今年的试题出乎意料的简单”，尹达开道。“以达开‘庖丁解牛’般的笔法，什么难题易题不就一笔解开”，方信成笑脸道。“是啊，达开可谓目无全牛了”，郭雨生掺附道。“呵呵，我什么时候变成屠夫了”，尹达开道，“看你俩也是牛人啊，我要不要向你们开刀呢”。“唉，我们身上红牛也不多，哪有资本成为牛人呢”，郭雨生调侃道。“别说牛了，我的肚子可饿得咕咕响了”，方信成摸着肚子道。“呵呵，那我先上去填志愿了，老师可等久了”，尹达开道。“达开可不用愁，填了保证能录取，可怜我是低不成高不就的‘夹心饼’呢”，郭雨生道。“哈哈，夹心饼也好吃啊，我先上去填了”，尹达开边走边回头挥手道。“好的，我们先在这聊聊”，郭雨生也向他挥手道。
火滚的太阳光炙烤着大地，周围传出一阵阵施工的机器声，盖过了正嘶哑地响着的蝉声。郭雨生与方信成来到了一阴凉处的石凳坐着，渴着冻饮料。“你考失手了吧，怎么就差几分没上重点呢”，郭雨生道。“今年试题出得太人道啊，基本上人人都会做”，方信成吸着饮料说，“雨生你也没上重点，我可一直看好你呢”。“我平时的成绩跌宕起伏的，上不了重点也是意料之中，要在高考中爆发那真要听天由命了”，郭雨生道。“恩，我们班可真有许多人在高考爆发了，平时排尾的现在也比我排前了”，方信成道。“高考已经过去了，想太多也没用，最重要是我们现在解放了，在上一年的现在我们可能还啃着书呢”，郭雨生道。“哈哈，上一年的现在我们可能会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现在可还要说：‘革命虽已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方信成挺直身子说。“哈哈，傻小子”，郭雨生拍下方信成的头说，“快渴完吧，我们上去填志愿了，填哪间我还犹豫不定呢”。“我想和你同校啊，你就填我填的学校啦”，方信成笑道。“你填的学校我可高攀不起，不如你就填我填的吧”，郭雨生抽动着眉头笑道。“不要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天理难容啊”，方信成站起来指着郭雨生道。“好了，这人生大事我们都要理智，不能感情用事，否则可‘娶’不了合适的大学呢”，郭雨生也站起来挽着方信成的肩膀道。“哈哈，那我们快上去‘娶’吧”，方信成道。两人磨磨蹭蹭上去参详了各大学的招生状况并询问了老师，最终，郭雨生第一志愿填了一间外省学校，方信成填了一间处于珠三角繁荣地带的学校。
填完志愿后，已是炎热的中午时分，郭雨生说有事便让方信成先走了。方信成走后，郭雨生打通了一个电话，“喂，有时间出来聊聊吗”。对方是女孩，她爽快地道：“好”。“就约在以前去过的地方”，郭雨生道。“恩，待会见”，女孩道。
郭雨生来到一间咖啡厅坐了很久，指头在咖啡桌上不停地点着。那女孩来了，是沈天娇，一身妖艳的黑装打扮，原来秀黑的直发变成了酒红色的微卷发，白晳的脸孔看不见一丝红润。“坐吧”，郭雨生向她指着对面位置道。沈天娇缓缓地坐下来，放下一黑色挎包，眨着眼睛笑道：“一阵子不见你，你长了许多肉啊”。“天天在家宅着，不长肉才怪呢”，郭雨生道。服务员端来了咖啡，郭雨生搅着香浓的咖啡，感受着丝丝的冷气，开口说道：“前次约你出来询问阿珠的状况，你说她去了美国攻读时装设计，还说有个华侨老缠着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沈天娇细细地喝了口咖啡，然后平静地说：“他追上了，听阿珠说他很温柔体贴，是个年轻钢琴师，家里人都是教授”，“怎么样，你还想她啊”。郭雨生喝了几口不加糖的咖啡，低头道：“不是，自从我对她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那句话后，我便意识到我们已经永远分开了，只是我一直觉得我欠她很多”。“想不到你如此决绝呢，她和我聊电话时有询问过你的情况，我说你考上了重点，人也变得开化了”，沈天娇道。“你怎么能说谎呢，那学校的重点榜单可没我的名字”，郭雨生抬头望着她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想她过上幸福生活，她也想你过上幸福生活，一句话还不把你们都幸福了”，沈天娇伶俐地道。“那也好，反正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不过你最好还是跟她说真话吧，就说现在的我很好”，郭雨生一口口地喝着咖啡，一边说。“好吧，我回去跟她说清楚”，沈天娇眼神若有所思地道。“那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吧”，郭雨生语气一转，“你怎么了，以后想要干什么呢”。“上个2B学校，找个富家子嫁了算”，沈天娇一副随意的样子。“你也挺直接的，从不掩藏内心”，郭雨生抬头微笑道。“说话不拐弯抺角，做事干脆利落，这就是我”，沈天娇白晳的脸也透出女强人的气息。“我欣赏你的个性，来来去去的人有多少不是带着面具呢，当被人揭穿了，才叫伪装”，郭雨生喝完了咖啡，嘴里喷出白气道。“我也会伪装，伪装自己成美女，即使遇到不真心的也行，但我喜欢就可以了”，“真心的人还不是一个样，真的是话，话说完后便只剩下真空了”，沈天娇说。“那不是会对你伤害很大吗”，郭雨生道。“谁也不能伤害我，皆因我内心有个小宇宙”，沈天娇放下了陶匙，悠闲地说。“你还真不简单啊”，郭雨生微笑道。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郭雨生开口说：“咖啡喝完了，我们走吧”。沈天娇慵懒地说：“你先走吧，我想再坐一会儿”。“好的，那我先走了，再见”，郭雨生挥手便走。
走出咖啡厅后，郭雨生沿着熟悉的行径，穿过公路，来到了梧桐公园。太阳正肆无忌惮地放下金光，每到之处必会燃起一阵热气，一棵棵高大的梧桐树在这里托起了一片阴凉，不时落下几片枯叶。郭雨生走到那棵最古老的梧桐树下，这里汇集了许多人，音乐声、嬉笑声、吆喝声、下棋声、婴哭声交响于耳际，周围是一张张陌生、熟悉、年老、稚嫩的脸孔，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擦过心头。自从前次来这里那天，他便决心改变了，他在这里和晨凤珠说着分开，然后磕磕碰碰地改变着，没想到这一变竟让他失去了当初的内心萌动，他把一切看得现实，最终明白了一个道理：太过相信会让人失去理智。他顺着熟悉的感觉走过阳光的轨迹，火滚的热气缠绕在他的身上，他围绕周围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四周的环境没变，他忽觉头晕目眩，额头冒汗，他顿了顿地，晃了晃头，却在恍惚瞬间中感觉到头脑像吹进了一股热风，他定了定神，眼前那棵古老的梧桐树仿佛走着，他一下子走过去右手靠着树，树皮生着老茧，粗糙的手感滑过心头，突然，背后感觉着一只比树皮更粗糙的手拍过他的肩膀，他一回头，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句话：“小伙子，感觉你不对劲，需要指点吗”。啊，竟是他，那位白胡老人，他在旁边摆着八卦图的算命摊子，一副和颜悦色。郭雨生更觉头昏脑胀，他拼命摇头，却能听到周围一大片的蝉声。“这里的蝉声叫得特别大声”，老人捋着白胡子说。郭雨生跑着离开，如行尸走肉般，不知走向哪儿，他走过了一处鹅卵路，然后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凉亭。
那凉亭既熟悉又陌生，一棵棵高大的梧桐树掩映下，依稀能感受到一阵阴凉，他的大脑渐趋清醒，他在熟悉的位置坐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澈渌的湖水，一种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酸酸痒痒的，他忽而打了个寒颤。不知坐了多久，他才发现周边的景物一点没变，一片蝉声依然高声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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