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几多老朽木,青藤翠蔓爬满树.忽地一天连根倒,不见藤蔓把树扶!
这现象世上也不鲜见,真的,在我的村上就有这么一对老夫妻,早些年含莘茹苦拉扯大三个儿子,继而各自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本应可以颐养天年的,可是,几位这几年各自在城里或务工或经商,极少回去.没钱寄回去吧,却连问寒问喛的电话也没一个.老夫妻的那个悽惨哟,真个叫人唏嘘
就他们而言,养儿不如养猪,是个实实在在的真理.多少年来,这境遇没有稍屑的改观.
昨夜,我在梦里预见他俩的结局:"又是一年清明啰!看来只有做鬼才能见他们哩!"老夫妻对我说,他们见我总有许多感慨,都是为人子,咋差距这么大呢?自已的儿子迷失在外面,不认识回家的路么!听到他们近于绝望的呼求,我感到丝丝的凶兆.许是临近清明,他们见人们大把烧钱纸'别墅'豪车甚至美女敬奉先人,让他两位有了做鬼的向往.不多时日,村民发现老夫妻死在床上,一瓶农药一滳不剩,两只缺角泥碗搁在床头,口吐白沫,扭曲的五官,弓曲着瘦小身子,叫人看了明白为人的低微.依死前的痛苦表情看,做鬼并不件容易的事,须过得鬼门这一关.所以,大家好活歹活都要赖在世上.
得到村里传去的消息,史无前例的城里回来了一大帮体面人.大家慌乱忙着丧事:张罗酒席.点香烧纸.净身殓衣-------庄重肃穆俨然全是孝子贤孙的模样.在出殡之即,在哀乐和戏班演员的感染下,大家哭成一堆!
两位老人的魂却终不肯消散,看到子孙们终于回来了很是惊喜.他们决定回来再见大家最后的一面,于是,骇人的一幕发生了……他们从棺材里爬起来并费力着要走出来!这情景大家何曾亲身体验过,真是活见鬼了.大家四处逃窜.我却不怕,反倒上前对它们说:"死都死了,何苦要回来呢?在生遭罪少么?不是日盼着做鬼么?"听了我的诘问,它们又僵僵地爬回棺材里.大家又小心地围拢过来,惊异我有驱鬼的本领.我淡淡一笑:心里有人的怕人,心里有鬼的怕鬼!"
总之,稀里糊涂做着梦,也不是老夫妻在梦里被埋葬了没有.反正该醒来时,我便醒了.不管如何,快些记录下来吧!免得白天一忙碌,便丢失了一个好梦.
笫二天中午,我和家里通电话,电话的那头,我的奶奶像是报喜的语气说:"冬根他两公婆前天吃农药死了!儿子都回来了,丧事办得真体面,一村人吃了两天的酒席,哟……哟……哟……"奶奶在电话里滔滔不休,我在电话这头惊愕无语.良久,我只应了几声,是么?是么,是么!末了我本想问,大家见到鬼吗?想是应该没有,奶奶从来说话是直击重点的,后才是添枝加叶的描述.
人生在世千般苦,
有儿若无堪苦楚.
早年呕心育幼雏,
老来情牵系无处.
在放下的当头,我分明听到奶奶的感叹,那俩公婆倒算是得了解脫啰!
写于清明前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