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意深圳 ◆
——读《守望女儿》随感
作者:李士非
多年以前,读过赵婧的一首诗《深圳,总经理和女秘书的故事》,印象很深,特别是结尾的几句:“有一种距离/正因为不可逾越/才变得美丽”,我以为很经典,读后就再也忘不掉了。1994年7月8日,我从报纸上读到彗星和木星相撞的消息,忽然想到这几句诗,受到启示,即兴写了一首诗《美丽的距
离》,并且写了一封信给赵婧表示谢意。
1997年底,我陪友人高晓声到深圳休息,赵婧接待我们。出乎意料,她说这几年生活比较舒适了,却写不出诗来了,内心很苦闷。我想,这不排除“眼高手低”的因素,一个人的创作不可能永远是高潮,她达到了一个高度,要突破自己,需要一个再积累再思考的过程,暂时的低潮是正常现象。有苦闷便说明她不能忘情于诗。她有诗才,有希望。
近年来花城出版社一位老编辑新推出一套叫《丽人行》的丛书,专收女作家的长篇小说。我想赵婧的《总经理和女秘书的故事》,写成小说一定很好看,便向那位朋友推荐这一选题,他很高兴,要我打电话代为约稿。我打了电话给赵婧,赵婧却说,对不起,我正在赶一本诗集,不打算写小说。我听了真为她高兴。她终于又一次诗兴大发了。写诗毕竟是她的长项,尽管诗人改写小说已经成为一种时髦,她也不为所动。
果然,不久之后就收到她寄来的《守望女儿》。仔细一看,她守望的不只是女儿,更是诗,诗就是她精神上的女儿。涉及诗的篇章,比涉及女儿的篇章更动人。她“写字”,写的就是诗,她“攀延”,就是在诗的道路上攀延,她写“一个女诗人”,就是与高傲的女诗人进行精神上的较量(当然也包括向人家学习),她写二十四岁的女秘书终于离开她的总经理,也是为了“做一个真正的诗人”,总之,关于诗的感觉和意象,弥漫在这本集子里,几乎无处不在。可以说,她写出了深圳的诗意,诗意的深圳。这些年来有一种论调,认为市场经济与诗不相容,对此我一直不以为然。假如此论可以成立,那末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应该成为诗的沙漠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是不需举证的。深圳是中国大陆最早实行改革开放、因而也是市场经济最为活跃的城市,我以为也是诗意最为葱茏的城市之一。上世纪的末叶,老诗人雁翼在深圳写出了大量反映商业活动的诗;企业家诗人刘更申一手管理一个大型国营企业,一手写诗,写出了本厚厚的《商海风帆》。赵婧是后起之秀,她笔下的深圳生活,无论是正面的,负面的,抑或是亦正亦负的,无不富有诗意。例如她写爱情、婚姻、家庭,就是得多姿多彩,耐人寻味。我很欣赏那一首《1996,城市的家
庭》。它说的是家庭的变化和解体,“当固守已经成为了负重/一种得到和失去同样/都代价惨重的/复杂/光怪陆离的复杂……”“当夜晚最接近人性的时候/訇然一声巨响/发生在零时零分的对面窗里/又一个家庭形同虚设或者/走向解
体”。没有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感同身受的体会,是写不出来的。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的变化折射了社会的变化。不管你反对还赞成,事实就是如此。对这种复杂现象的描绘,赵婧的笔力很到位。
五年前与高晓声兄的深圳之旅,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却耳闻目睹,接触了许多或激动人心的或惊心动魄的材料,我以为都可以入诗,可惜晓声兄不幸去世,我也年老力衰,无能为力了。只有寄厚望于赵婧一辈的青年诗人。赵婧供职于深圳作协这样的清水衙门,待遇可谓微薄,只要跳一跳槽,便能大为改善,可是她不跳,她坚守着文学的、诗的岗位,这便是一种信仰,一种生活态度。我相信,她一定能写出更多更好的诗来。
2003.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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