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群里聊天,蓦然看到一张图片里娇艳鲜红得令人惊诧的花朵——彼岸花!
彼岸花,石蒜科属,红色的又名曼珠沙华。它还有许多的别名,如:死人花、两生花、幽灵花、地狱花等等。也许名字的起源全赖于彼岸花那传奇的特点,即叶落花开,花落叶生,生生相错,花叶永不相见。而百度一下,紧跟在这些名字后面的是许多不同版本的传说。相同的是,传说里这种花多与死亡、分离相关。在此摘录一段——
相传彼岸花只开于黄泉路,一般认为是只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彼岸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铺满通向地狱的路,且有花无叶,是冥界唯一的花。彼岸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在黄泉路上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得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
我不迷信这些传说,但传说毕竟给了彼岸花更多的传奇色彩,让它的娇艳更加魅惑神秘,更极尽美与绝望。而我的记忆深处也有这一抹血红在初秋的风里摇曳。我也曾与之相遇。
儿时,屋子外边,菜园旁,有几座隆起的荒坟。初秋,往昔的绿草将枯未枯,偶尔杂草丛中探出几朵淡蓝柔弱的小野菊在风中微微颤抖,更显荒凉。虽然这是去我家菜地的必经之路,几乎天天都要走,但对于坟地的惧怕仍是有的。
一个阴郁的秋日,我犯了个小错误,因怕外婆责怪而不敢回家。我百无聊赖地乱逛,一不小心逛到了荒坟这边。只因多看了一眼,我的目光就被定格了——大朵大朵的红花在坟地另一边枯黄的草丛中兀自挺立。这是一种多么娇艳的花啊!花色血红,花瓣细长卷曲,而比之更细长的花蕊丝丝向上弯曲,非常的妖娆美丽。花的美让我忘了这坟地曾让我害怕。我踏入草丛中细细地赏着这花。这花顶在一根笔直细长的绿茎上,但我却没找到它的叶子!我不由自主地用力拔下了这几朵花,然后飞快地往家跑。
“阿婆阿婆,我给你摘了好漂亮的花!”还未进门我就大叫。我想外婆看了这美丽的花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外婆走出门来,一看到我手上的花,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惊悸,接着伸出手猛一拍:“这花不能摘!”
几朵花撒落在地上。
“为什么?”我欲去拾回。
外婆一把把我拉到怀里:“这是死人花,它——有毒,会让人醉倒。”
真的吗?我不想相信这么漂亮的花儿有毒。我在外婆温暖的怀里抬头,看到她仍然慈爱却认真冷峻的脸,我便不敢再去捡拾,只得不舍地看她把这红艳艳的花当垃圾扫去。
后来才知道,这花朵并无毒,有毒的只是它地下的球形鳞茎。外婆和大人们害怕的,是这 “死人花”长在坟墓边,沾染了一层不祥的色彩,那些本鲜艳的颜色,也就有了血的可怕。而当时年幼的我,觉得死亡还是个很遥远的事情。
这之后的每一年秋,我总有几天时间能在荒坟边看到这些花儿。我只是远远地看着,而不敢再去采摘。因为外婆说那是唯一开给死人的花。
在某一年的秋,外婆去了。我忽然间发觉,死亡原来并不遥远。外婆的离去是永别,我的世界再也不会有外婆在了。我想到外婆就这么孤零零地一个人走向了另一个世界,我便悲伤地哭。
外婆很爱我们,我们也爱外婆。我小时候曾给外婆许下过许多的诺言,说要给外婆买好吃的东西买好看的衣服。可是还没等我长大,每一个承诺都没能实现,外婆就走了。我还能给外婆什么吗?在送葬的路上,我婆娑的泪眼没有寻到血红的彼岸花。此时,我知道,外婆不会再害怕那不祥之花了。只是,在另一个世界,外婆还能记得她一直宠爱的我吗?还能记得我曾想给她送一束彼岸花吗?
我多么想这一路上都开满大朵大朵的彼岸花啊,那就可以照亮外婆孤独的旅程了,我就可以采上一束放在外婆的新坟前了。有一束花的陪伴,外婆应该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外婆有战乱中苦难的幼年,有痛失双亲的少年,有婚姻不幸的中青年,有为我们操劳而白了双鬓的老年……唯独没有享受过如花美眷的青葱岁月,就匆忙地离去了。如果一朵花可以给外婆一丝温暖,我希望彼岸花可以开遍她整个世界。
可是没有。那很守时的彼岸花固执地等待它秋彼岸的花期,而外婆却等不到花开的那天。我看见漫天的纸钱如折翅的白蝴蝶,飘啊飘地在秋天的风里坠落……
外婆走后没几天,我终于看到了大朵大朵的彼岸花开得热烈。每一朵,都似一团殷红的血,开在我的眼里、我的心间。我对外婆的思念开始痛彻心扉。
那些血红的花朵,是不是也开在外婆的世界里?它们能让外婆想起我吗?我多么希望每一朵花里都有一个记忆啊。
那之后的每一年彼岸花开,我都会默默守望,然后在心底一遍遍回忆外婆长满皱纹而慈爱的面容。似乎一闭上眼,就能触摸到外婆温暖的怀,就像她从不曾离开。
而如今,村子已变了模样,即便回去,也难再寻到那曾红透秋风的彼岸花。而外婆,也只会偶尔来到我的梦里,然后匆匆离去……
2012-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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