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走在风中,不再有前几日还在涌动着的热浪,倏地感到空气中每个分子象刚从冰箱拿出来似的,一阵凉意直透心骨,此时,才真正感到,南国已是深秋了。
虽已深秋,但小草依然青春,树木依旧葱郁,一切似春天般繁花似锦。若果林黛玉生活在这儿,奈何她吟不出“秋花惨淡秋草黄”的诗句。当菊花开得灿烂的笑脸展现在我们面前时,其它的花一样笑得那么开心,菊花丝毫没有“我花开后百花煞”的骄傲。
南国的季节,始终象一把大提琴在演奏同一串缠绵的音符。
而在我的家乡江汉平原,季节的变换是如此明显,仿佛一首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乐曲,秋天里漫天飞舞的梧桐叶,还有行行南飞的雁阵,总给人几分苍凉,几分悲壮,只有这时才真正体验到《西厢记》里“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的悲怆。
大约三年前的旧历年底,沉闷的空气中已透出些许节日的气氛,我依然是那身衬衣牛仔裤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当那熟悉的车站将列车拥进怀抱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冬的苍茫,仿佛一脚跨入一幅大手笔的写意水墨画,天空中飘着铅灰色的雾气,萧瑟的寒风在脸上漫不经心的抽打,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们吐着白气,我一下子觉得,我多象一个历经火山纪和冰川纪的使者,灵魂仿佛走过了一个时光隧道,一夜之间完成数世纪的生命。
地球不也是这样诞生的么?
我迅速围上围巾,仿佛抖开压抑已久的心情,潇洒地走入寒冬的风里。
(二)
上小学的时候,一天早上踩着厚厚的积雪上学去,走到半路,不小心跌进水沟,积雪没及腰部,灌进我的雨鞋、裤管,腿脚冰凉,于是返身回家,等浑身烤暖和了,才又上学去。
从此,每次风雪中上学的艰难都增加了我对冬天的诅咒,似乎只有春天才是最美的。印象最深的是小学课本里《春天来了》和驾着祥云的春姑娘。
不知从哪一天起,开始欣赏冷峻。及至来到南国,体验不到冬天的高洁,于我多少是点遗憾,我总希望用心灵去感受点宕荡起伏的恢宏气势,使原本平淡的日子不至于平庸。
于是,我每次回家,总喜欢踩着厚厚的积雪,看光秃的枝丫上吊着一根根钟乳石般的冰凌,整个世界的纯洁与苍茫组成一幅协调的画面。此时,仿佛回到一个空灵的世界,自己被自己这种感觉陶醉了,千年前幽州台歌者悲凉的绝唱不正是这样发出的么?
(三)
正如春的生机盎然,夏的酣畅淋漓,秋的萧瑟,冬的冷峻,人的一生也就这样自然地被分割成一段一段。其变化轮回就象一首有起有伏的乐曲。
来自海洋的热带风暴和西伯利亚的寒潮一夜之间使温暖的空间变得冷清萧条。命运的不测,世事的繁琐,使得人难免要忍受不可知的变幻,其间多少甘苦。若能以平静欣赏的心情来应付这生命季节的轮回,已经足够你享用一生了。
( 原发表于《广东职业技能报》《韶关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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