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的天空飘拂着阵阵的和风,带着收获的喜悦,遥远的小山村沉浸在金黄的稻穗,两座奇形怪状的大山亲密地拥抱在一起,座落在山村的另一边。小河哗哗地流淌,像是哼着一支山村小曲。一只纸糊的风筝从天空中冒出,广袤的田野里留下许多人影。
“快看我的飞得多高!”一个约摸十多岁的男孩在田野里奔跑着,爽朗的笑声充盈在空旷的田野里,又一点点地消散在风里,“快跟上来啊,志佳,跟着哥哥跑。”
小不点穿过一行行的稻草人,试图斜跑着追上哥哥,眼睛却紧盯着天空中的风筝,“等等我,等等我,哥哥……”,小男孩的声音在风中凌乱地飘着,可志远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哎呀,哥……”小男孩前脚跟斗不着后脚重重地摔倒了,“呜呜呜……”潦草的哭声向四处飘,如找不着根的飞絮,惹来了许多同龄人的笑声。
“笑什么,你没跌倒过吗。”哥哥向着发笑的人怒斥道,又小心翼翼地扶起弟弟。小男孩的膝头略显得有些淤青,周围柔软的皮肤起了皱头。“感觉痛吗?”
小男孩却哭得更大声,他看见风筝的线被哥哥抽断,纸糊的风筝到处乱飞,两条尾巴奄奄一息地摆着,像在风中无力地挣扎着。他软弱地指着断了线的风筝,却说不出声来。
“别哭,哥哥回去再弄一个飞得更高的,一定比其他人的高”,哥哥挽着弟弟走,并向周围的伙伴道:“你们听着,我回去再制一个飞得比你们更高的,我们明天再比过。。
“你的风筝飞不远,高有什么用呢。”其中有一人道。
“哥,我们制造飞得更远的,把他们打败。”弟弟眼里流露出汪汪的希望。
“好,我回去制作飞得更远的,定会飞出这两座山”,志远指着远处的两座山道。
红叶飞逝,刹那便过了好几个秋,志远和志佳都长大了好几岁。山还是原来的山,田野还是原来的田野,只是人却变化了许多。
志远的头脑异常发达,各科成绩在县的学校里名列前茅,强健的体魄使他不仅兼顾学习还兼顾家庭。志佳虽已长大了不少,但在他哥哥看来却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小男孩。
又到了乡村一年一度的风筝节,来放风筝的孩子比以前少了许多。风继续吹,天空漂浮着许多塑料袋,红的白的黑的黄的,似乎要和风筝争个高下,只是塑料袋更像流浪的游魂,既飘向城市又飘向乡村。
志佳偷偷摸摸地在黑暗的柴房里糊着风筝,准备着与那个嚣张的伙伴一决高下。稳固的竹架撑开上等的白纸,佩上两条飘逸的尾巴,在摇曳的煤油灯光下,风筝显得稳重而有神韵。微弱的火焰在燃烧,如狗尾巴的焰影飘浮在斑驳的墙上,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那一扇门,火光熄灭了,白日的光亮照亮了柴房。
“没出息的家伙,放风筝有用吗,能飞出乡村的两座大山吗!”哥哥向弟弟怒斥道,眼里喷发着火光,同时大步跨前快速拿起风筝折个粉碎,发出吱吱的响声,瞬间便毁灭只留下不成样的散架。
弟弟见惯莫怪,只怪自己动作不迅速,他一声不吭地打扫起来,同时也想着如何利用这些材料,却被哥哥识穿。哥哥压低声音命令道:“把这些垃圾倒进灶头里当柴烧”。弟弟便不忍地把这些材料倒进了灶头,并放了一把火。
等哥哥走后,他又想出了歪主意,拿出以前的还未被摧残的风筝迅速地糊了起来,随意贴着两条尾巴便拿着线头往外奔。田野里早已奔跑着放风筝的身影,各种形状不一新奇的风筝令志佳大开眼界。“老鹰”在长空中盘旋着,对着翩跹的“蝴蝶”,却要碰上了“比卡丘”,而“比卡丘”正被尾巴燃烧着火焰的“小火龙”盯着。志佳见着伙伴,便又吹捧一通说这次一定比他飞得又高又远。
他慢跑了起来,一手牵线头,一手拿线摇,纸风筝在低空中徘徊,等待着好风的来临。当两条小尾巴在空中舒展时,他马上松开线头并加速跑起来。细小的线在线摇中哗哗地流出,纸风筝越飞越高,在风的扶摇下自由自在地飞向远方。他在田野中跑着,就像哥哥一样,他紧紧地握着线头,在风的摇曳下控制着风筝的方向,并不时向伙伴炫耀。
可伙伴的塑料“小火龙”凭借着好材料正高高在上地显示着火焰的威风。“看我的一把火烧了你的烂纸皮。”伙伴得意地笑道。志佳瞥着眼光,欲说不能,刚要说不公平时却一下子被一股力量夺过了线摇,一见是魁梧的身影心里大叫不妙。“要我告诉你多少遍,风筝能飞过这两座大山吗?”志远有力地指着远处的大山,“如果能,也只能是这样。”志远狠狠地扯断了线头,纸糊的风筝一下子便被风卷走,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
“你真的想一辈子留在大山里面吗,你为什么还不会想,还沉湎在这些虚无的东西!”志远的语气铿锵有力,目光坚如磐石。
志佳犹豫了一回,耸耸肩膀,最后还是喷发出来了,“谁……谁说我不会想,我有我的自由。”说完便往断了线的风筝方向追,奔跑的身影渐渐消散在地平线上……
“没出息的家伙!”志远许久才说出话来,“永远是个孩子!”沉吟的声音一下子便隐遁在萧萧的风里,划出一道不规则的弧线。
风依然吹着,不知吹老了许多时光,晃眼便过了十年。在那遥远的小山村,童谣恍恍惚惚还记得,只是在一片繁华中脱落了许多音节,乡村的颜色依稀温柔,空气如从一口古井流出的水般温润,欢乐的鸟声勾起许多童年的回忆,只是人声不如以往喧哗。
志远从汽车门内迈出脚步,踏在家乡结实的土地,感慨良多。十年内,他在大城市努力打拼创造了一番风光的事业,并让家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回顾残破的老屋,老屋已多年没人居住,家人都迁往了城市,脱落的墙体裸露着生硬的黄泥巴。广袤的田野飘逸着稻香,饱满的稻穗在秋风的飘荡下晃悠悠地低头,又像无数根丰满的手臂在热情地招手。
一只纸风筝在远空中飘浮,远处一群小男孩在追逐着。他想起了志佳,不禁顿生愧疚,他不应该对弟弟如此专制,主宰着弟弟的生活,完全扼杀了弟弟的自由。这些年来,弟弟也成熟了许多,已经不是那个经常追风筝的小男孩了,他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一次次远走他乡追逐理想,在远方的他应该更自由更快乐吧!他每次见着志佳都想渴求原谅,但有些话总是哽在喉咙难以开口。
“哥,我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啊,他不相信自已的眼睛,但眼前的音容笑貌轮廓分明,那微微上翘的笑容带着浅浅的小酒窝,他的确回来了。大风狂啸,把周围的稻穗压得更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孩子们追逐的笑声,黯淡的太阳缓慢地移动着,枯黄的草絮在飞扬,小河在轻轻地哼着乡村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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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风筝飞得多远!”,志远道。
“没有了线它会飞得更远!”,志佳道。
远处一群孩子在追逐着风筝,往那两座山头追赶,可是风筝未曾飞出过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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