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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与青春
  文 / 海内外评论家




                      ◆ 土地与青春 ◆

                              ——一个女诗人的诗歌史

                                        作者:陈实

  海凤把她的6本诗集寄给我,要我对她的诗歌创作说说自己的看法,提提自己的意见。我把她的6本诗集读成一部个人的诗歌史。海凤的创作,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花期》与《朦胧的你和我》是第一阶段的产品,这是海凤的初学阶段,时间应该是80年代。海凤当时还是纺织女工,还未调入文艺单位当编辑,主要是追随五月诗社,进行她最早的诗歌创作和诗歌活动。
  海凤说,人生本来就是一首诗,那诗中的欢乐,就是我的欢乐,那诗中的辛酸,就是我的辛酸。这是她学诗的初衷,也是五月诗社的创作氛围。五月诗社诗社是著名诗人韦丘扶持的文学社团,走的是现实主义道路,张扬的是现实主义传统,海凤浸淫其中,现实主义成为她创作的主要倾向。不过,当时诗歌的创作风尚,是朦胧诗,是以“我”为中心,年轻人都倾向用自己的眼睛为改革开放初潮泛起的世界造像。海凤最初的创作,实际上是受到这两种创作倾向的影响,在创作中,她是用自己的现实生活意象,诉说着“我”与“我”们的80时代心态,抒发着“我”与“我”们的时代情感。
  《花期》与《朦胧的你和我》,充满了青春的词汇——憧憬、梦幻、希望、寻觅、思考、独立、抉择……还有少女的惆怅、烦恼、寂寞、孤独、羞涩、骚动……青春与爱情组成了这两部诗集的主旋律:不满于“平静”, “不愿稳稳地停在平静的港湾里”; “向往的心愿”,不屑于 “永远滞留在平衡的沼泽地”,生命的小舟,总是渴望搏击的快乐,虽然没有具体的目标, 但是“挟着冲刺的勇气”,踏着历史的路程,举起新的火把(《岁月的平衡》)。青春的骚动,在两部诗集中有力地喷发着,韦丘说,她的内心在经历一种“骚动的岁月”,并品味着人生的“多味的季节”,在“少女的心律” 中轻捻细拨着“孤独”的丝弦,低声吟唱在“青春潮”里所做的“青春梦”,在梦中坦露了心灵的颤动,使你止不住在她掉下的泪花与微笑中与她的心弦共震。
  《一夜倾情》、《弹奏阳光》和《聆听清远》3部诗集,是海凤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头两年的作品,艺术上、思想意识上带有明显的跨世纪色彩。这是海凤诗歌创作的第二个阶段,她自己的诗歌探索阶段。这时候她已经是一个文艺编辑,有了自己的“专业”,无论是创作的趋势还是工作的性质,都要求她的诗歌要有新的艺术、新的气象。
20世纪90年代的诗坛,可谓稂莠参差,沙泥俱下。一方面是新时期“朦胧诗”的革命性影响,是先锋诗歌(以“第三代诗人”为标志)对诗歌艺术的探索和诗歌写作的重建,是当代中国诗歌划时代的语言、形式创新和精神空间的生长,是思想的尊严和艺术的嬗变;另一方面,在市场经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大众文化、快餐文化的多重裹挟下,所有的现实主义诗歌传统及其艺术标准都遭遇强烈冲击。“反思”与“解构”成为这个时期诗歌创作的主色调,内容上的反崇高、反英雄、反理性、反文化,形式上的世俗化、平民化、口语化、平面化,诗歌在走进日常生活、走向大众化的同时,也出现轻率,出现浅薄,出现平庸和庸俗。诗坛成为一个江湖,曾经标榜“像市民一样生活,像上帝一样思考”的诗人们,似乎更热爱“生活”,更拥抱“市场”和“商品”,而放松甚至放弃了对生活的批评,对生命的感悟,对价值的追问,对灵魂的思考。网络书写的加盟,在拓展了阅读宽度和表达、传播空间的同时,也加快了诗歌的生产速度,加重了诗歌的浮躁、低俗和无病呻吟。以“多元化”为理念的90年代,不可避免地出现混乱。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和气氛中,海凤有自己的艺术坚守,也有自己的艺术探索。
  《一夜倾情》逐渐从爱情领域,进入对历史、现实和生命的思考。著名诗人、小说家洪三泰评价,在《一夜倾情》里,“明显地感到她在营造艺术‘真境’方面,有了新的探索和新的收获”,而且感觉“黄海凤的诗表现历史、现实和生命比之于表现爱情更洒脱、随意和直接些”(见洪三泰《突破心灵王国》)。
  《弹奏阳光》进一步扩大了题材领域,表现山区乡村生活的《泥土香味》占整部诗集的一半篇幅,反映海凤逐步走出“个人化”的世界和“个人化”的倾向,更多地关注广阔的现实世界和现实生活。五月诗社的灵魂人物、著名诗人桂汉标说,海凤这一时期的诗歌,“一方面表现在对社会、历史、现实题材的关注;一方面是对心灵‘内宇宙’的观照和探究”,“体现了她的诗摆脱线性抒情和平面解构,开始向艺术的多维空间的升华”(桂汉标《多维艺术空间的拓展——黄海凤的诗集<弹奏阳光>序》)。
  《聆听清远》是海凤的第五本诗集,也是海凤诗歌艺术探索时期“调整语境,改变诗风”的一种新的尝试,对海凤的创作有着特殊的意义。
  海凤在谈《聆听清远》的写作体会时说,她的每一本诗集“在写作上都有一定的变化”,写第一、二部诗集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初入诗坛的学生,对诗歌的技巧还是一知半解,艺术上还很不成熟,但贵在有真情实感”。第三部诗集《一夜倾情》是在学习中国古典文学和外国现代诗歌过程中的创作,第四部诗集《弹奏阳光》是“对自己不满足”,是“用各种方式去写各种内容”的尝试,内容多种多样而艺术参差不齐,但代表了她心路的成长。
  新时期诗歌创作中出现的“先锋派”、“后现代”、 “口语化”、“日常化”一度使海凤迷惑不解,1998年鲁迅文学院影视专业的学习,使她对诗歌创作有了新的启示:一是“诗人不但要走向内心,探入生命的底层。同时也要走向社会,走向生活,和民众在一起”;二是诗歌不但要“具有古典意象的美,现代诗的灵动”,“还要有民歌式的通俗易懂”(见黄海凤《诗意在画境中飞翔——写诗集<聆听清远>有感》)。
  如果说,从《花期》、《朦胧的你和我》到《一夜倾情》、《弹奏阳光》, 在写作上都有一定的进步,那么“整个诗观”的这些“新的认识”,使《聆听清远》有了更清新的变化。内容上,全集70多首诗,从自然风光到人文景观,从日常生活到文化古迹,从现代生活到民族风情,所有的咏颂都献给了清远;风格上朴素的语言与充满镜头感、画面感的诗句,飞扬着歌谣的力量。在这种表达中,“聆听清远”不仅是对生活、对土地的聆听,不仅是对生活之土的真挚热爱,对发展之地的热烈歌唱,还有对更高远的灵魂之声的聆听与向往。老诗人晓雪称赞海凤“坚守独立的精神人格”,以自己平实“明净的心境”感悟“真实的生活”,从司空见惯的自然现象中“品”出独特的“诗味”,从习以为常的景物事物中发掘出诗意的光芒,诗作“通俗易懂”、“朴素明朗”、“和生活紧密相关” 却又“情深意浓、韵味深长”(晓雪《寓丰富于单纯之中,寄深情于平易之外——序黄海凤的诗集<聆听清远>》)。
  海凤第三阶段的诗歌创作,集中于诗集《在明亮的疼痛中逃离》。这是海凤“‘沉默’许久之后”的作品,是“诗人青春的活力与燃烧的诗情再次绚丽夺目的绽放”(马忠《只有爱才能这样歌唱——序黄海凤的诗集<在明亮的疼痛中逃离>》)。我把这部诗集作为海凤第三阶段的创作,只是时间的划分,没有创作意义上的分期。从80年代开始写诗到这部诗集出版的2010年底,海凤已经有20多年的诗龄,理论上讲,这应该到了她诗歌的成熟期,但我在这部诗集中见到的,是成熟的气息与稚嫩的表现几乎是新熟参半。全集写得最好的《青衣》,真实凝练,深沉老辣,显示出能写“大诗”的潜能,是创作成熟的表现。但也有一些诗(主要是描写个人生活的诗),既缺少生活的提炼又缺乏艺术的修辞。这种现象的出现,很可能是“沉默”后的“返祖”。海凤说,诗的创作过程就是她生命的蜕化过程。那么《在明亮的疼痛中逃离》所表现的,是一个蜕化的未完成式,正在蜕皮而未完全蜕化,正在成熟而未完全成熟。海凤不是天才型的诗人,而是苦吟型的诗人。现代苦吟型的诗人不一定会“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也不一定会“吟成五个字,用破一生心”,但他们也决不会追随社会的时髦和市场的喧嚣,而是勤于创作,认真写作,克服环境、条件与知识的局限,潜心于艺术的探索、耕耘与积淀,这种类型的诗人,成熟期一般会晚一些,海凤当属此列。
  “通过无限的想入非非来创造另一种生命”是海凤对诗歌的理解,而在6部诗集中,这些“无限的想入非非”总是围绕着3个单词:青春、女人和土地。
  “青春”与“爱情”在海凤的诗中有时是同义词,并且构成6部诗集共同的核心词,每一部诗集都反映出生命的不同阶段、生活的不同阶段对青春的不同理解。第一阶段的诗篇,基调是青春期的激情和幻梦,伴随青春期的矛盾和苦恼;《花期》中不仅有美好,有甜蜜和浪漫,也有痛苦,有疏远和分离——“最温柔最温柔的名字/一夜间忽然走了/游动的世界深藏着痛苦”(《温柔的泪滴》)。《朦胧的你和我》中,“朦胧”成为一种精神状态。生活的方向,爱情的结局,价值的选择,都是朦胧的。“朦胧的我/朦胧的你/连我的心事也是一片朦胧”。在朦胧的状态中,“对着上天悄悄倾诉内心烦闷,对着大海默默祈祷命运公平”(《多味的季节•泪》),“想把自己重新组合”,“再画一次我”(《少女的心律•给你》)。
  从《一夜倾情》开始,海凤第二阶段的诗歌逐渐由“青春期寻觅”的浪漫、期盼、羞涩和复杂走向现实生活的平淡和本真,青春期的故事成为灵魂深处永藏的秘密,成为咀嚼、参悟和永久的怀想。“时间 折断了记忆/生生死死平淡的像一株植物/而我注定要为爱情辗转反侧/为我美丽飘逸的长发/寻找一掬清水”(《女孩的梦》)。“我的生命奇异般成熟/遥远过去中的往事/月色一样纯洁留在我的心间/于是 我在你身旁/享受着最初和最终的幸福”(《真实的自己》)。《弹奏阳光》之后,青春的吟唱转向岁月的静观,命运的感悟和人生的体味。“悠悠岁月 沿着/蹒跚人生的轨迹/消化 咀嚼/变化/点缀 生活”(《老腌缸》),“庄稼熟了/我坐在秋天/守着最灿烂最悲凉的景色/看命运静静降落”(《受伤的树叶》)。
到了诗集《在明亮的疼痛中逃离》,是海凤诗歌创作的第三阶段,苗雨时教授说“总览整部诗集,大部分诗作是诗人与爱情的交谈与对话:或春风浩荡的倾诉,或秋水静凝的心语,或风生水起的辩白,或明月当空的坦言,言语间,有云卷去舒的高远,也有花开花落的低徊,有向宇宙敞开的飘渺,也有向心灵内敛的细微……所有这一切都留存下一丝丝一缕缕暖意,都擦亮灵魂深处的一朵朵哲思的火花”(苗雨时《从爱的“黑洞”里飞升——评黄海风诗集《在明亮的疼痛中逃离》》)。不过在我看来,海凤这个阶段的诗歌,虽然有较多的篇幅写到青春、爱情,但爱情的主题更多的是缠绵缭绕的“情”而不是浪漫激情的“爱”,青春的主旋律更多的不是爱的倾诉而是历尽沧桑后的坚守,“在黑夜的背后/爱情的伤痛与梦幻的飞翔/是我生活中的/一种状态”(《坚守》)。
  青春,爱情,在海凤的诗中,因生活而变化,大多是感情的直白率性的表达,近乎是她个人生活史的写真。这些诗,有庄有狎,有的写实撮录,有的知性独语,有的甚至不言形象而堆砌,这些都可以讨论。重要的是,在海凤所有的诗集中,那股青春的激情,始终没有褪色。20年如一日,火热地歌颂青春,吟唱爱情,这需要诗人的精神力量。我相信,青春永远属于力争上游的人们。海凤的乐观、积极、向上,是发自内心的,是她内在的品质。
  青春与女人是离不开的,没有女人就没有青春的激情、青春的力量、青春的忧伤、青春的故事,甚至没有青春本身。海凤说: “我们只能是我们,是充满着柔情和痛苦,充满着探索与追求的女人”。6部诗集都写到女人,《花期》中青春懵懂的女孩,《朦胧的你和我》中被爱情吞蚀着的少女,《一夜倾情》中含蓄而奔放的青年女子,《弹奏阳光》中逐渐成熟的女人,《绽放的女人》可以看成是这一写作历程的总结。全诗从一个女人的15岁写到30岁,从浪漫多情的少女写到“栀子花盛开”的母亲,从“被一个人的名字击倒”到喂奶、洗尿布、唱儿歌,“飞旋于简单的幸福”,诗中有着各部诗集中的女人们的影子及其感情的经历,海凤把绽放的女人写成了诗报告,写成了人生的回顾。在自己的整个创作历史中,海凤花了很多篇幅,用了很大的精力来写女人,但还是写得不是很到位。不像《老腌缸》、《青衣》那样,形象跃然纸上。对这些女人的书写,许多词语在翻滚着,想象力却还没有完全张开,诗意的泉流还没有喷涌,诗人有置身其中的直奔主题的吐诉,而超乎其外的提升与启示却不够充足。著名诗歌评论家叶橹说“始终觉得她在语言上的把握和运用上存在着某种程度的芜杂和辞不达意的现象。她的心灵感受似乎在引导她进入某种诗境,而在如何表达这种感受时,常常会由于语言运用上的局限削弱了诗情的表现,从而使她的有些诗缺少了耐人咀嚼的韵味。也许她还是一个徘徊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女性,也许在知识的结构上她还存在某些缺失,这不能不影响她诗歌的‘格局’”(叶橹《本色与本真——黄海凤诗歌的艺术特色》)。我觉得叶橹的批评准确而尖锐,值得海凤认真琢磨。
  “土地”倾注了海凤巨大的热情。从《一夜倾情》中的《淡淡的民歌》、《小城之页》到《弹奏阳光》中的《泥土香味》、《石灰岩地带》,“土地”在海凤的诗中,含量越来越大,直到《聆听清远》,“土地”成为吟唱的主角。
对土地的热爱,是从“人”开始的。《花期》中《山那边》的思念,《城市的儿子》观念的“破碎”与“觉醒”, 《朦胧的你和我》中,那些“从闭塞的山里走出来”、“走进喧嚣走进时髦走进流行色”的山区少女,那些“活泼泼一如高歌的雪鸥”、“散发馨香的十七岁”的棉纱女工,那些“白色衣帽白色纱线白色柔情”的“白衣天使”,让我们窥见“土地”的影子。
  对土地的直接歌唱起于《一夜倾情》。《淡淡的民歌》用野山一样的轻松和凝重,歌唱故乡,歌唱田野,歌唱夏天,歌唱父亲和玉米。9首民谣,对民歌般的农业文明和农村生活,有深深的依恋;对于自己的写作,也有清新的艺术探索。“往事/遥远而亲切”(《父亲》),“土腥味穿过金色的思念”可以看成是组诗的诗眼。《故乡》写得最沉重:“泥土成为∕遥不可及的东西∕水井和炊烟∕只在古色古香的诗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麦遍地发芽∕村民沉默”。《民歌》写得最轻松:“鲜嫩鲜嫩的兰花花∕采呀采不完/妹妹送哥哥∕走在那大路旁 含蓄的白羊 湛蓝的天空∕这一首歌∕缓缓惹动淡淡的乡情”。在沉重与轻松之间,是“绵绵无尽的爱”,是家园的香甜,是“人民为种种苦难∕感受到∕炊烟,牧歌及夕阳的∕幸福”(《战争》)。
  《小城之页》从各个角度写小城的生活、思想状态。
小城的美丽:灯花开遍小城的时候∕小城就穿上了∕节日的盛装(《灯花之夜》);
  小城的阳光:最早的阳光落在北江河道∕一种生命的色彩∕正渐渐走出我们的习惯(《阳光灿烂》);
  小城的陈旧:长久地守卫着窄小的城市∕陈旧的习性∕是不可摇撼的长城(《惊喜》);
  小城的躁动:起风了∕小城忘记关住栅栏∕进进出出的人们∕搅动着太阳和月亮(《真实》);
  小城的激情:所有的季节∕都隐藏着忧伤∕而泪水∕隐藏在清明的雨中(《清明》);
  小城的期望:遥望未来 必须∕首先遥望自己∕然后捶打不死的筋骨∕使自己站立(《遥望》);
  小城的选择:敲响灵魂∕拔起生命中生根的惰性∕秋天的果实是一种箴言∕附在了我们身上(《选择》)。
  3个组诗,都表现出一个愿望:在“惊讶小城巨大的裂变”的时候,要抓住那“在整个小城的夏季响彻”却无法抓住的“内在的东西”。在把“我们的一切遗憾和回忆/∕留给历史的小城”的生活,希望“潜入崇高的理想”,“以诗歌浇灌土地”,让“一种至死不渝的憧憬∕在安宁和静谧的展望中流淌”。
  《泥土香味》是海凤在石灰岩地区挂职后的作品,“回归”与“走出去”,成为这些诗中纠缠不清的感情。“这是二十世纪最后的时光∕泥土越来越少∕被文明占据的土地∕拥挤着噪音与污染”,所以“我们情不自禁∕回到你的怀抱∕怀着幻想∕我们手捧着泥土∕触摸到母亲的心跳” (《泥土》)。走进石灰岩地带,走近泥土,“野菜很香很香∕泥土醇得醉人∕山野的精血∕沸动着山野沉甸甸的情感”(《阿婆》)。然而,这是一片“突兀的石头∕连草也难以生长的土地”(《汲水》),“岁月叠垒成石灰岩∕都是朴素的日子∕水,是一首民谣∕滋润着贫寒” (《岁月》)。在这片土地上,种子播下却常常没有收获, 梦想如同石缝中的小草,随时都可能折断。两种感情交织着,一方面“只希望走出去∕我们的命运有所改变” (《当兵去》),另一方面“这片难舍难分的土地∕生长着不可抗拒的诱惑”,使迁徙成为“碰不得的音符”(《迁徙》)。整个组诗在节奏、语序上虽然有某些散乱,但诗中有钟情,有温情,有同情,是真性情的抒写。
诗人和评论家们都关注到《聆听清远》,杨光治称赞海凤对清远的生活“最熟悉也最有感情”,“全面地展现了清远的秀美景色”(见杨光治《驰骋的想象,灵动的思维——序黄海凤的诗集<聆听清远>》)。晓雪称赞海凤“坚守自己的真实生活”, 始终保持着“对自己周围的一切事物、对宇宙自然和自己所居住的城市的新鲜感、神秘感”,“怀着深深的爱,以自己‘明净的心’聆听清远,聆听生活、世界和宇宙在清远发出的各种声音” (见晓雪序《寓丰富于单纯之中,寄深情于平易之外》)。叶橹称赞海凤在激情与思考过后,“以更为平和的眼光看待她生活着的那一片土地,力图以一种淡定的姿态发现和表现生活的本色与本真”(见叶橹《本色与本真——黄海凤诗歌的艺术特色》)。就是说《聆听清远》这本诗集,不在于对她清远秀美景色的展现,不在于她对经济社会发展的理解,而是她对这片土地的爱恋、依恋和眷恋。正是有了这样爱与恋,所以诗中有“北江河飘洒的血乳∕一生在我的心怀潺潺”那样的深沉;也有“朝晖轻轻地喊一声∕遍地就是清晨”那样的清亮。
  简言之,“青春”和“土地”是海凤诗歌中最主要的两个意象。如果说“青春” 通过“爱情”和“女人”展示了她生命的不断成熟的状态,“土地”则以不同时代对土地的不同感受展现了她思想的、内在情感的成熟过程。6本诗集中,我个人更喜欢海凤对“土地”的抒写和表达,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沉默”一段时间,我觉得那一段“沉默”造成了她创作中的某些“返祖”现象。我也不主张海凤写《聆听清远》那样的诗,距离太近。海凤不是思想的强者,她自己对这么近距离的生活和现实来不及细致的思考,也没有给阅读者留下足够的思索空间。我们在诗中聆听到音韵、节奏、声调,聆听到感触或某种意识形态,甚至聆听到“感情”,但我们很难聆听到“诗歌”以及诗歌所包蕴的思想、精神或价值的启示。好的诗歌应该越过我们的日常经验,向思想领域、精神领域、价值领域延伸,向现实生活之上更精深微妙、更隐秘幽邃的地方延展。好的诗人应该越过社会与生活的表象,洞察人的意识内部,表现更敻远辽阔、更宏大微茫的主题与意象。
  其实海凤有着许多探索。如在《朦胧的你和我》中,她以《云》写“梦”,写“承受”、“摔打”、“考验”,写“秘密”,实际是写“选择”, “带着几分任性和执着/在今日选择一片天地”。 仍然是青春爱情的主题,写出了形而上的味道。一方面是云的“猜不透”、“摸不清”,“爬上这宽广的蓝天/便能自由自在地飞翔/任风吹散你的娇羞/组合成一朵朵美丽的生命”,另一方面是“我”的内心,“只有我 望着永恒的宇宙/为你灿烂的欢笑/洒下胸中的激情 和/无限的感慨”。 《海浪中的抒情》更直接写出生活的思考和态度:“失去拼搏/如同失去舵把的小舟”(《躲浪2》)“在喧嚣狂舞的氛围里/我企图寻找 一片/蔚蓝蔚蓝的圣地” (《躲浪3》),“命运能在动荡的追求中/获得安宁吗” (《躲浪4》),“命运浪涛/哪有真正的大海/没有奋争/哪有真正的人生” (《躲浪5》),“在与滔天巨浪的搏击中/我的灵魂/注入了海的骚动” (《躲浪6》)。当惊心动魄的涛声自天外而来,“世界在流动/大海在流动/夜之海涛 缓缓地/承受我汹涌澎湃的阵痛”(《夜之海涛》),这时候,谁能说渴望只是自私的人性?谁不知道搁浅于漫长的海岸,会有一片惊醒的痛苦?然而,“面对汹涌迷茫的漩涡/明明知道/那是疯狂野性的海路/那是混沌无岸的深渊/我却要永远永远/追寻”(《渴望》)。这些诗,虽然还显得稚嫩,还有些“朦胧”,但我们可以体会到抒情主人公的生活状况,测探到青春的心路历程,听到那青春的誓言:“激流 暗礁 漩涡/甚至死亡的通知/我只记得/生命的誓言涂满在我们的船身 尽管 只有秋季/才是成熟的季节/走向海天的辽远/我选择冬日出发”(《红帆船》)。
又如在组诗《享受孤独》中,享受孤独是与对土地的感情联系在一起的。“我们常常埋怨命运/我们不知所措”,“我们没有面具/我们的面具没有色彩/我们的色彩没有生气”,“我们在矛盾中生存/我们在矛盾中死去”(《永远在一种希望中》)。在这样的生存状况下,“穿过没有回声的苍穹/我们活着/演奏着我们的幸福/抑或痛苦”。“常常有这样的时刻/天地被自己迷惑”(《天水》),我们“在期待中似火样煎熬/在失去中似谁样冰冷” (《一种孤独》)这时候,“我”享受孤独,“我的梦和全部感情/轻轻地轻轻地/化为一掬月色” (《月色》)而这一刻,土地也在心中冉冉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像一只小虫/顺着血脉缓缓地爬过”,当温情的夕阳涌向土地,“我找到了质朴的泥土/重新塑造自己” (《土地》)。
在我看来,海凤应该坚持自己这样的探索。诗歌是生活世界在我们心灵中的映像,对生活世界有什么样的印象,就会有什么样的诗;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样的理解,就会有什么样的诗。诗中的任何东西都是生活世界里某种东西的表现,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对生活、对世界、对现实的理解和爱,对梦想的追求,去进行自己的创造。帕斯说,在诗中,技巧是道德观念的另外一个名字,它不是文字的驾驭,而是一种激情,和一种美学观念。换言之,生活有精神的语法,诗歌有语言的伦理。我希望海凤在诗心和诗艺两个方面都有较大的提升,像庞德一样:与其在一生中书写浩瀚的著作,不如在一生中呈现一个意象。



2013/1/18 1:08:56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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