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花开◆
白兰花开得都羞涩了。一丛丛,一树树
被海风宠爱,蜂蝶眷恋
椰子树俯视的目光开始描述
牛仔裤揣着梳子边走边梳头的忙碌
远远近近的轿车驶过
与沾着泥土的心刮擦,碰撞,撕裂,挤压
强度比台风还猛,并且生成
席卷乡村的传说
思念狂野,我可以止住心跳
却无法替你省略柳条槐树的背景,如果
将你孤立地放置在白兰树下
月光就会飞快地割倒玉米
锋利地划过来
一划一阵剧痛
不要刻意设计,你就是你
在贫寒中坚守在喧嚣里沉静
你是千人万人中的一粒尘埃
挺胸与高楼大厦比较靓丽的青春
却发现卑微一直长在高地
夜深人静,爹娘辗转难眠
还在坑头掰着指头数你回家的节气
叫你土得掉渣的乳名
时装再晃眼也变不成剪刀
剪不断村庄这条脐带
善良很真切,细细盘算刚领的工资
一份置办嫁妆
一份把老家旧木房换成漂亮砖房
一份购买与年青相配的美丽。最后一份
捐给名叫深圳的南方城市
在打工公寓的空地种上白兰树
花蕊盛满乡愁,这样你才睡得舒坦
不会半夜惊醒,蹩紧
疼痛的柳叶眉
◆想家的大男孩◆
快艇抛洒银浪,椰风荡漾
他们操着湖南四川贵州陕西河南方言
集合笑声。我看见方方正正的汉语
在同一空间
裹上浓厚乡音
我还看见把工装扔在一边的男孩
沙滩上只露出一张脸
一言不发,沉静,缄默
眼眶闪烁湿润的光芒
浮出村头掏空的鸟巢
有没有另一对鸟儿相中当成新房
邻家小妹是否仍旧一抬头就脸红
爹和娘刨了土豆还把最大的搬进地窖吗
还在再三咛嘱将最好的年猪肉
薰成腊肉等儿子回家吗
太阳在上,沙滩在下
海浪在前,人群在后
我与那个男孩仅一步之遥。他的目光
一直跟着我的脚步移向西南
瞳孔, 隐隐约约飘过
几座故乡模糊的山影
◆候鸟◆
候鸟与候鸟有着不同宿命。一些会飞
你属于另一类,钻进硬座下面
几张报纸铺床
从北方睡到南方
你必须尽最大力气生活在南方城市
离开之前,踩在脚底的泥土
一块一块硬得硌脚
你的乡亲在车厢里坐着站着,望着车窗发呆
剩下一群不愿把沉默留在路上的
打着扑克神聊
歪脖子树睡了一个冬天,刚伸展胳膊
冒出嫩芽就找不到你了
失落布满村庄,陷入送别的沉默
芦苇斜刺里牵住空气不说话也不流泪
更多年老的面孔不说话不流泪
你再次的迁徙,也许就是
他们将等待做成弓,把一身老骨头
射进低矮泥土的季节
我不是候鸟,偶尔停歇在这趟列车
清晰看见背井离乡的一只候鸟
茂密胡须蓄满春天憧憬
壮实的身板,已经储蓄完毕
足够透支一年的能量
◆回首◆
拖着行李箱走了很多路,长街流淌夜岚
抓紧拉杆象抓住命运
一群鸽子在商业街拥挤的天空飞行
街面批发灰暗或者明朗的心情
谁的视线潮湿,某一段生命呈扇面展开
左边:刚刚开始的行走
中间:沿途遗留的憧憬
右边:相对的迷茫或惊喜
长长短短的扇坠
延伸无力描述的疲惫
斜挎在红色风衣右下摆的皮包
装着或饱满或贫血的人生
谁在南方一顶就是半个月夜班
太阳月亮都分不清界线了
摄像头依旧不允许打个盹
为了实现在大街转角的美丽变身
让村里的小伙羡慕
南方有一个女孩
无数次把阳光误读成月光
◆爱上打工妹◆
那首歌一旦开唱就比铁轨还长,还是循环播放
谁在南方一个名叫观兰的地方
寻找爱辉电业公司,寻找
他爱上的那个打工妹
乡愁会传染,比哀怨生动比悲伤纯净
比百无聊赖的烟头稍稍明亮
从灯火斓珊到灯火斓珊
从北方向南方长途奔波很正常
渔村收起鱼网,在早晨散发城市名片
正面笑脸,背面汗水
中间夹层藏着爱
一肩雪花在南方融化成晶莹的水珠
清洗雪与阳光的反差
在旧地图与新地图之间,晚霞
把红树林染得更红
生活一刻不停转,转出日新月异
转出青春萌动,转出炽烈的爱
他告别黑色大江,大豆高梁
放下北方盛面的大碗
爱上了打工妹,爱上了灵秀南方
夜夜唱不停的异样乡愁
◆致村庄书◆
吹动黄昏吹动屋顶芦苇的风
吹不动被楼房阻档的心
紫荆玫瑰月季大朵大朵白兰花熟悉又陌生
拥有了南方的潇洒
就会失去原生态的老月光
隐忍深处,剥开一瓣老家大蒜
村庄的味道马上催着
我们流泪
在亮丽的草地上小憩,与村庄视频聊天
小心冀冀地讲一点黄段子
说远房的表舅暗地里有两个老婆
原先村里最没用的无赖
摇身一变腰缠万贯
每一年都有失踪的面孔不会再出现
手心手背,每个毛孔灌满南方的热风
不是油菜花与牛粪混合的气息
寂寞来自于被掏空的内心
青纱帐收割一千次
收不走梦中的眼泪,收不走儿时的童谣
——对门山上的娃娃哭
他说他的妈妈没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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