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江汉平原的一个小村庄。
这个村庄有三姓人家,姓王的只我们一家,其余两姓是龚和鄢,各十余户人家。
打小时候起,村里的小朋友们似乎接受了天生的宗族观念,从很小起就知道同一姓的一起玩。这且不说,大人们特别喜欢“逗小孩”,用钳子夹住我幼嫩的手指,让我叫爷爷,然后,怂恿我和其他小朋友打架,由于寡不敌众,经常以我的失败而告终,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愤怒扩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毕竟势单力薄,只好趁他们不在家,用瓦片、砖头咂他们的窗户,以发泄我心中的仇恨。
从这个时候起,我就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离开这个让人痛恨的村庄。
有一次,放学回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爸爸妈妈带妹妹去了舅舅家,爷爷也不在家,家里门锁着,我坐在门槛上,望着暮色一点一点降临,那种落寞、那种惆怅,在我心里成为永久的定格。
上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要求我们写童年的伙伴,我无从写起,在我的脑海里,只有爷爷、爸爸妈妈还有老师的鼓励。
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儿时的伙伴们在求学路上退却了。十八岁那年,我终于如愿地离开了这片土地,来到省城读书。
都市的生活,使我暂时忘却了儿时的一切,我学习之余,积极地参加诗社、书画协会、合唱团、舞会等,平凡的校园生活紧张而又充实,爱好写作的我,在大小报刊上频频露脸,能写一手毛笔字的我,大小活动也少不了,我看到的是老师同学们一张张亲切的笑脸。
寒假回家,回到我生活了十多年的村庄,乡亲们仍在用他们传统的方式寻找着他们的快乐。他们闲着的时候,又在怂恿小孩子打架了,我不禁一下子想起斗牛场,不禁对这群大人、这群孩子生出一份悲悯之情。
象牙塔的生活转瞬即逝,我毕业了。
那是七月的一个凌晨。
当呼啸的列车停靠在一个陌生的站台时,天上漂着细雨,打在身上直透心骨,灰黄的路灯睁着朦胧的眼睛,火车站广场驶过的手扶拖拉机,砸碎了我心中涌动的梦想。
我终于被安排在一间单身宿舍里,拥有了三分之一的空间,我将书垫起来当凳子,以床当桌子,给远在农村的父母写信,说这里很好很好。
南方的三月是个多雨的季节,又是一个细雨菲菲的日子,同宿舍的舍友叫了一班人在打“拖拉机”,他们在那儿忘情地沉醉于牌局的快乐,忘情地喧闹着,我的三分之一空间已支离破碎了,我忿怒地将收录机的音量调到最大,这一情况马上引起他们的诧异,我装着是误操作而不好意思的样子,关掉了收录机,在惊奇的目光中独自走出了有三分之一属于我的单身宿舍。
我撑着一把伞,走在这条幽暗的小径上,细雨一滴一滴撞到伞面,好象撞进我的心里。远离了喧嚣,我的心灵异常的空荡和宁静,我躲在伞下,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很远很远。
我来到了办公室,尽管白天这里是一片繁华,但在漆黑的夜幕笼罩下,显得寂静而肃穆。我走进了秦砖汉瓦的世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向我翩翩走来,我乐此不疲,我的心回家了。
我想起了狼和羊,羊离开了羊群就面临生命危险。而狼则不同,从茂密的森林到广袤的原野,到处都有它那高傲而凄美的身影,它可以独自面对生命中的孤独与挑战。
在寂寥的旷野中,我愿做一只永远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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