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广东人谓之“冲凉”,学名谓之“沐浴”,有如吃饭睡觉一样必不可少,何以写起这个题目呢?
某君出差京城回来,满脸诧异对我说:“你们北方人(他们称广东以北均为北方人,所以我亦以北方人自居)象那样冲凉,那么多人全脱光了一起进去,我可不敢”。说着,做了一个极夸张的手势,其吃惊不亚于见到外星人,我驳曰:“亏你还说你们走在改革开放前列,连这点都接受不了。”
在中国绝大多数大中城市,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公共浴室,一般较大一点的企事业单位,都有自己的浴室(或曰澡堂)。“金鸡未唱汤先热,红日东升客满堂”,便是其情景的真实写照。
一般公共浴室分内外两部分,外间是用来换衣服和存放衣物的地方,有壁橱、板凳等设施,里间则是洗浴的场所,一般浴室都装有暖气。
进到浴室里间,便进入一个热气腾腾的世界,一个个喷头从头顶飞流直下,在这里,不分任何官职、身份,一样赤裸裸面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学生跟老师、司令跟士兵轮流搓背是司空见惯的事,在这点上,反而大多数广东人不大适应。
在上海苏州一带的浴室,好多设有一间休息厅,里面有小床、沙发等,洗完澡后往上一躺,真是舒服的一塌糊涂,此时,有个老头儿手执小木榔头,敲你的膝关节、肩关节、腰脊,直敲得你浑身骨头都快掉似的,这种场合下,他们边洗、边躺、边聊,有些甚至不知不觉睡着了,其舒服之极可想而知了。从这点来讲,非一人一室独洗所能相比。
我想这大概是在人们买热水器已是小菜一碟的今天,公共浴室何以久盛不衰的原因吧,在某种意义上,这种场合已演变成一种社交场合或娱乐场所。在芬兰,主人请客人洗桑那浴,就象请吃饭一样,成为人们一种重要的交往仪式。芬兰前总统吉科宁不仅本人酷爱洗桑那浴,而且还是一位老练的桑那浴谈判专家,总统宫邸内设有讲究的桑那浴室,每当宾主双方的会谈告一段落,或谈判陷入僵局,他就热情地请客人洗浴,松弛缓冲一下,在一片热气腾腾的亲密而热烈的气氛中,一些死结常常会有所松动或得以解开,我想所谓“开国际玩笑”由此可见一斑吧。
远在罗马帝国时代,沐浴就是古罗马人的癖好,他们巧妙地利用自然矿泉,建起了许多公共浴室,随着罗马帝国的繁荣,罗马人将他们的浴室装饰得宫殿一般豪华,他们以名贵的大理石镶嵌地板,四壁排满了精美绝伦的石雕,在这些复杂而华丽的罗马浴室里,设有供浴前运动或游戏的回廊,有温度不一的暖气房和冷热水浴室,还附设了酒吧、剧场、图书馆、花园等。入浴前先用香熏,再做浴前运动,然后进入暖气房。每进一个暖气房,温度随之升高,待全身的汗出透了,才用温水洗浴。浴室有奴隶专为沐浴者按摩、刮汗毛、搓身,一些富有的奴隶主甚至还在浴池里加满葡萄酒或牛奶来洗澡,其豪奢侈可想而知。罗马皇后更奢侈到专门配备500匹驴子为她拉运洗浴用的牛奶。让人不禁想到当年“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杨贵妃。
在西方出现了不少以洗澡为题材的艺术作品,如法国大画家安格尔1862年所作的《土耳其浴女》,画面上一群仪态万方的土耳其女子在浴后休息,一女子手执乐器在弹奏。十九世纪末期法国画家德加也画过不少这类题材的作品,其作品《浴盆》画面上是一婀娜多姿的女子立在浴盆中,旁边一个小陶罐,用来从头上淋水,从这些作品我们也可看到在当时条件下人们洗澡的情景。大概如粱实秋所云:“旧式人家,有个大木盆能蹲踞其中就够不错了”。其不方便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说如今家家户户的热水器是家常便饭,那么公共浴室便是一道风味菜,而那些豪华的芬兰浴、土耳其浴就是豪门宴了。
别以为洗澡乃小事,无足挂齿,巴尔扎克在浴室中构思《人间喜剧》,浮力定律还是阿基米德在浴缸中发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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