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传说有据可考，这旧式小院立在城市街边
沉默中回忆祖辈酿酒
养育五个孩子的时光
传说继续，那一年春节前
日本飞机和炸弹一起光临
乡亲们无家可归
挤满了小院
爷爷和奶奶
一咬牙就将孩子收拢
腾出遮风避雨的屋子
二
时光忘却了传说，蚯蚓却将
坚实的土地钻得松软
它让泥土出现一些气孔。从里面
透出几缕陈旧的景像
它收集陈旧的物件 连同挪到厨房门边的石礅
残留着父亲屁股的体温
它喜欢冷不丁从陈旧的记忆冒出来
把一粒掉落的草籽茂盛成灰色的原野
很多年了我一直想融入其中
却改变不了旁观的本质
曾经传承的过去，被一双曾经年轻
后来又老而枯瘦的手握过
这双手在松开的时候，没有忘记
如何从我的脑海里
开走一艘又一艘熟悉
或者陌生的船
三
这些开走的船装载着一座城市的历史
青砖与石块交错的分界线上
一行蚂蚁搬运着硕大的苍蝇
而这一切的移动
与我圆而明亮的瞳孔里
兴奋与好奇有关
没有水塘也没有长廊，所有的一切
逼仄而宽阔。白炽灯昏黄的光丝
比蜘蛛网还密
它穿透夜晚也穿透时光
在我们的心里狠狠地打上一个结
将我们运往远方的未来
沿路纠结又沿路妄想解开
最后垂下双手，无功
也不能返回
四
后来我搬出旧式小院，认识了星光与蛙鸣
却再也不能传达给一位老人或者一群老人
他们将呼吸留在了小院
把骨头埋进了山坡
无数个夜晚，我用很多酒杯
盛酒邀约他们
他们都长久地沉默
不给我一点儿面子
船说与传说谐音，是不是巧合不得而知
船随同城市运走一座旧式小院
很多熟悉的面孔
不顾我再三抗议
在航行过程中，船把祖业送给邻居，送给
很多场绝望的大雪，送给
随风飘散的诺言，送给
反复袭上心头掏空的疼痛
五
活着的人，喜欢用梦怀念永远登不上去
过去这艘旧船的残骸。与我有点区别
我只想知道，真的想知道
是不是所有的传说
都会被船运走
最后无据可考，包括
曾经陈旧现在光鲜的城市
曾经光鲜现在陈旧的小院
都失去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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