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乡村的夜晚,是座奇旷的音乐厅。清亮的蛙声携着百虫齐鸣,细细碎碎、高高低低透过窗户潺潺传入小屋来,伴随着文字一块儿行走!白天孩子们那一串串宛若千万银铃转动的笑声,渐渐融入了这春日的天籁里……
这是个万物皆兴的季节,病菌也趁机横生。近来,班里一个又一个的孩子感冒了,我跟往常一样,把他们叫到办公室,递水、探热、咨询,然后或送医院,或通知家长来接。没想到,有一天,我也忽然感到喉咙疼痛,声音沉哑地让我无法说出半句话。一早来到课室,靠着那份与孩子们日益生成的默契,我用微笑,用手势跟他们交流着。孩子们最懂我,立即翻开了作业,“沙沙沙”教室里只有写字的声音,看着他们时而书写时而沉思的模样,我心里既满足又宁静!
这天下午,我照例来到办公室,忽然发现办公桌上,放着几瓶牛奶、几包面包还有一盒润喉糖,下面压着几张小纸条:“老师,您生病了,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给您买了瓶牛奶,可一定要喝哦!”“老师,您辛苦了,请您好好休息吧。我送你一盒润喉糖。”……忽然,我的眼光停留在一张精致的信纸中,上面写着首小诗《老师的微笑》:老师,您的微笑/是一杯清茶/润泽我们的心灵/老师,您的微笑/是一朵花儿/绽放在我们心中/老师,您的微笑/是一盏灯/点明了我们前进的路……”读着这些暖心的话儿,一种为师独有的幸福久久萦绕心头……
忍不住再次阅读,猛然发现所有的纸条儿,均没有署名字,而是被 “您的小伙伴” 、“您的小精灵”、“您的小苗苗”等词语代替了。心一惊,想起了平日里我在课堂中,极少喊他们“同学们”,而是喜欢随着课文或故事里出现的称谓不断改变对他们的称呼,如:学了课文《好伙伴》,孩子们便成了我的小伙伴……。孩子们似乎也更喜欢这些贴心的词儿,只是没有想到,这些不经意的言语,也成了他们效仿我的“把柄”——我们都在用独有的语言,传递着爱。当我掂着这份爱,来到班中询问都是谁啊?没有哪个孩子站起来告诉我究竟是谁,他们一双双晶亮的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光彩,课室里只有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
一直喜欢周国平先生说过的一句话:宁静是丰富的信仰。乡村生活缺乏都市的纷繁,孩子的心灵如窗外的田野,尽是绿茵茵一片。我在这片绿意中生活久了,习惯了,再也离不开了。干脆往这片绿里,绣上星星点点的五色小花,让每一个小生命里都沾上我的色彩。我喜欢读书吟诗,喜欢涂鸦写文,并且恣意地坚信:读诗是美化心灵的最好方式,写文则是学好语文的关键所在。于是,语文课上我常常引领着孩子们穿越课文,与小诗同伴,跟故事为伍,在游戏中迈步,在表达中成长……每次看着自己生命的色彩,在孩子们身上得以延展,那种幸福一如春天在花香中骄矜地扩展着她的地盘!
柏拉图曾将人类的生育繁衍分为了两类,一类叫做“身体生育”,一类叫做“灵魂生育”。在他看来,人与“睿哲”、“美德”结合所生育出的“灵魂分娩物”,对于他的生命而言是更为紧切的。所以这两类生育当中,他更看重的是后者。我想,身为教师的我,不正拥有着自己众多的“魂生子女”吗?
我的魂生子女,对我的爱不亚于我的身生儿子,儿子长期生活在一百多公里外的一座城市里,极少打电话诉说想念,而若哪天我因什么事儿没来上班,准能接到魂生子女的来电询问。当我返校踏入校园那一刻,他们远远地看见我,便会大声呼喊:“老师回来了,老师回来了!”于是,在一片呼喊声里,孩子们立即停止玩耍,迅速地围奔过来,争先恐后地诉说着对我的思念,诉说着班里新发生的事儿……
魂生子女习惯了每天看见我微笑,偶尔见我收起了笑容,总喜欢通过一张张小纸条探求谜底般问长问短。魂生子女尤其怕我被累着了,也不知是哪个细心的孩子,经过了一番怎样的调查。有一日,她们忽然围着我七嘴八舌地说:“老师,您太辛苦,您要改七叠作业本。”(我除了教语文外,还兼任了其他几门术科)“老师,您还要备课!”“老师还每天坚持写日记呢!”“……”
“老师,以后我们的工作一定会做得更好,让您少操心!”长得小小个的班长徐小慧,却如孩群中的大姐般,一本正经地望着我说道。我相信她的话,其实小 慧已经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班长了,平日里早读啦、卫生啦、节日活动啦等等班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她在领着操办;偶尔某某同学出现了什么状况,孩子们也习惯先向她汇报,遇上实在解决不了的她才再告诉我。因此,我已是特别庆幸能拥有个如此助手,可她却依然觉得做得还不够!在她的带动下,不但班干部们的工作做得越来越细,而且每个孩子都在力争做好自己,偶尔有谁没有做好,立即便有孩子主动申请要帮助他……
我的魂生子女,不管你们明天是否还记得今日的深情,都别忘了我们共同读过的一句话:“无论你们将来为官为民,身后都有一双寄望的眼睛,愿你们向善而行、向上而行、向美而行;无论你们置身海角天涯,为师都祝你们身携一个行走的母校,无惧,亦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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