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暴雨，黄河水暴涨，汹涌地，向下游倾泻。天气阴沉沉、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的大地，给人以压抑呼吸困难的感觉。已经100多岁的召公姬奭站在邙山脚下的黄河堤上，望着翻滚的河水，捋着洁白的胡须，那长长的眉毛，胡须同衣袖和官衣的下摆在风中猎猎飘起。召公脸色凝重，眉头紧蹙，魁梧的身材亦如一尊雕塑，伫立在黄河大堤上许久，许久。现在，王城里的王已逃匿，国中无君。刚接到家人报来消息，叛乱者围了太保府，一定要召公交出大王的儿子静。王的儿子太子静如果交出，周朝天下一旦无后继位，诸侯纷争，天下又要大乱了，百姓又要生活到水深活热，生灵涂炭之中。召公对着黄河忧心如焚，低吟道：“黄水涛兮，绕王城东奔。百年基业兮，毁于覆舟。民赶王兮，亡遁于彘。擒王子兮，国将何焉？”召公思索再三，咬咬牙，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只见他老泪纵横，腿脚哆嗦，下了河堤，向车辇走去。
一
召公乘辇回到城里，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登上了护城墙，走到了城墙最高处的丽京门，他想把整个王城尽收眼底，一览无余，然而这座城太大了，城郭内人口已达10万余众。 自从成王让他营建洛邑，他同周公费心竭力规划着即将成为都城的洛王城。周公多次卜问勘察，二人终于动工营建。周公将九龙鼎安放在城中，他看着召公说道：“召公，这里是天下的中央，四方进贡，路程远近相似，为此，你我各著一文如何？”召公大喜：“我也是这个意思：”两篇鼎城之文昭告天下《召诰》《洛诰》昭告洛邑为天下之中兮
召公思念起成王临死之时害怕太子不能胜任王位，托周公摄政，召公、毕公辅政。周公率军东征西讨，卫戍边境。召公亲自领着诸侯，太子谒见先王宗庙向太子钊反复告诫：文王，武王创立的基业来之不易，告诉太子做了王不要奢侈，要节俭，不要奢望太多，不要让欲望迷住了眼睛，以宽厚，诚信诚实治理天下。为了让太子有德理政。写出《顾命》一篇，时时提醒太子。太子成人即位，遍告诸侯，反复宣传文王、武王的伟业。召公想到那时成王、康王两代天下安宁，刑法弃之不用40余年，居住规划安然有序，按等级划分居住范围，组成了洛邑的四周。召公想到如今官场勾心斗角，人人自保。早已没了一个王纳谏如流，臣人人奏本，完全为了大周强盛地那样的环境。那年，周公摄政，周公怕因摄政，和召公勾起矛盾，对此略有心疑。原来，周公、召公是分陕而治，各管各的地方，各尽治理策略。如今周公高出召公，周公误认为召公对他尊敬有余，亲热不足，想到：‘原来是分别而治，各管各的事，现在我摄政，召公是不是有不服之意。’于是，给召公写了篇《君奭》曰：“商汤时有伊尹，他们的品德和作为符合于天道；在太戊时，就有像伊陟、巨扈这样的，德行感动了上帝，有像巫咸这样的掌管王室；在祖乙时，就有像巫贤这样的，在武丁时，就有像甘盘这样的，全都各在其位，各尽其能，他们都是维护了王朝的安定繁荣，你我现在也一样，各尽其能维护周朝天下，绝无有尊卑之分。”召公看了哈哈大笑：“周公误我也。”召公不还以文信，亲自到了周公那里解释道：“人以德管理天下，人也得以德交人，公上马安得天下，下马治得国家，奭不如也。但这并不影响你我之间的交往，我不同你在表面上走得太近是因为公摄政，我与毕公辅政，不可有远有近，你我三公拉开些距离，也让王者放心，现在实行敬德保民，你我操行一样，怎会有他想呢。周公只管安心摄政，我鼎力辅政，将来还政于王，让天下百姓安康，不正是你我之德吗！”周公听罢执召公手道：“我虽摄政于国，心胸不如公也。”
召公坐在丽京门城阁长廊的石凳上，想这几年他对大王苦口婆心，死死相谏。无奈大王就是不听。三年前上朝他对大王说：“眼下人们已经受不了你的政令了，王室在这样搞下去，恐怕离衰败不远了。朝内有大臣阿谀奉承之能事，蒙蔽了王的眼睛，他们大肆卷敛钱财，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却不知大难就要临头了。财利，本是天地万物所生所长，要想贪得无厌，害处太多了。天地万物是供大家所取，怎能让个人垄断呢，贪婪的越多，人们的骂声就越多，这样怎能够长治久安呢？作为人民的王，本应该开发财源而遍地施其惠，尽可能的使人们得其所，尽管这样，还是要提心吊胆，害怕引起不满。所以，诗经《颂》说：追念祖先，后稷，能够配享天下，安定我众多百姓，无不合乎其原则。《大雅》说：‘布施赐予，成我周邦，一个普通人贪图财利称之为盗，若许多卿士都贪图钱财，骂的人就多了起来，归附大王的人就慢慢的少了。国家就必定衰败，为此贪利之臣，断不可用。”王听了以后说：“想我大周，几代朝野，富倾天下，几个贪婪之人，怎能动的根基，我只用其才，只要忠心于我，其他的不必去管了。”召公再谏，王不再理会，依旧任用贪婪之臣为重臣。正直大臣多次进谏，王下了闭门令。王不用心于朝政，且奢侈傲慢，派卫士监督民众，凡是议论朝野和王者均施以暴政。至此，民不敢言，走路都以目示意，即使是诸侯也小心翼翼，都不来朝见王，怕招惹麻烦。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闯开宫门，进谏：“你把他们的嘴堵起来了，你要知道堵人民的嘴比堵水还危险，水被堵塞会决堤泛滥，伤人肯定很多，人民也是一样。所以管水的人对水要加以疏导，管理人民的人要让他们畅所欲言，因此天子要了解下情，要上至公卿，下至列士的人都要说话，不管好的坏的，都要听才行。”王见召公屡次进谏，大怒：“我要不是看在你是几朝元老，必不饶你，退去，回家养老吧。”召公无奈，仰天长叹，“王自比天，可不是天，不听谏言，必为后患啊。”召公好生之德，深知后果，于是将王的唯一儿子太子静接到家中。没过三年，城中因王的暴政引发叛乱，袭击王，王逃离。叛乱者知道王有儿子藏匿召公府中，于是包围了召公太保府索要太子静。
二
召公从丽景门下得城来，正欲乘撵回府。就听旁有人呼曰：“这不是太保大人吗？”召公转眼看去，只见一人拿眼看他。于是他笑着说道：“何事呀？我正是姬奭。”那人拉住召公臂膀：“还真是你啊，这可好了，省得我去衙门告了，你来给断断。”那人冲着召公叙述道：“我姓陈，名有财，家住地离此不远，我和邻居张山是好朋友，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昨天晚上他竟跑到我家院子里偷鸡，被我当场抓住，可是他不承认，我家的鸡明明少了一只。与他理论，他反而污我偷了他家的鸡，你说可气不可气，事不大可总的说说清楚吧，要不这口气怎咽下去，偷我的鸡不说，说话还那么噎人，气死了，所以到衙门告他。”陈有财絮絮叨叨的，边聊边走，竟领着召公进了自家院子，陈有财家院子不小，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里有鸡窝、狗窝。召公仔细看了看院子，夸奖道：“陈有财啊，你是个勤快人，日子过得不错啊。”陈有财受到召公的夸奖，乐得嘴都合不上了。院子里有一棵很粗的棠梨树，怕有百年了。虽是暑期，花已不再，可叶枝茂盛，将院落着落在阴影之下，召公甚是喜欢。召公喜甘棠，原先分陕而治时，召公走乡串户的，凡是民众有事诉讼，就坐在棠梨树下现场办公，省去了衙门的规矩，百姓无不欢喜。召公看陈有财家甘棠树下有摆放的小桌小椅子，召公对陈有财说：“你家院落不错，就在院子里解决你的事情吧，你去把张山叫来。”
陈有财过院把张山喊了来，邻居听说召公来陈有财家断案，都说召公有德，断案有神助，纷至沓来观看。
召公笑笑向人群点点头，伸出两手向下按按，示意大家静下来。然后对陈有财、张山二人问道：“你俩人谁先说？”陈有财和张山便跪在召公面前。召公道：“这不在公堂，你们起来坐下说话。”接着召公对陈有财说：“你在路上把情况给我讲了，我看先让张山说说为什么半夜进你家的院子，好吗？”陈有财气哼哼的看着张山说：“就让他先说。”张山说：“召公大人，我家鸡昨晚没回窝，我在街上找了个遍，也没找着，没办法就睡下了，只是睡得不踏实，天快明了那会，我就听见我家鸡打鸣，就起来到院里仔细听，声音在隔壁，我就来到陈有财家，见院门没上锁，就进来奔了鸡窝，果见鸡在他家鸡窝，刚把鸡拿到手里，陈有财就抓住我说，自己哥们想吃鸡说一声，何必干这偷鸡摸狗之事，我说我是找自己的鸡，他说‘他家鸡都丢了两天了，正憋著劲看谁偷得，这不就抓住你了’。大人呐，我是真没偷他家鸡呀，冤死我了。”
召公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倒上了两碗茶水分别递到陈有财和张山的手里，问道：“你俩是好朋友？”“是。”张山答道。陈有财说：“那你还偷我鸡？”召公怕他俩再吵起来，摆了摆手道：“你俩先喝了茶，算是和好，听我跟你们说。”二人别别扭扭的把茶喝了。召公对众人说道：“张山他找鸡是真，陈有财你丢鸡也是真，你们谁也没偷对方的鸡。”召公问陈有财：“你家没公鸡吧。”“是啊，你怎么知道。”陈有财瞪大眼睛，有些疑惑。召公说：“张山在你家鸡窝里找到的不是公鸡吗。”
“是啊，那怎么能证明我家没公鸡呢？”陈有财不解的问道。
召公说：“不是一家人，你会让一名男人在你老婆的屋里过夜吗。”陈有财恍然大悟：“那不早打起来了。”
召公又对张山说：“有财家没有公鸡，你的公鸡追母鸡进到有财的鸡窝里也在情理之中啊。“
张山憨厚的低声说：“我知道他不会偷我的鸡，话赶话，说出来了。”
召公又问陈有财：“你家的狗这几天没在家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狗让孩他舅牵到乡下配种去了，都两天了。”陈有财有些懵了，这是咋回事，召公如何猜出来的？
召公一阵大笑。拍打着陈有财的肩膀：“你这个笨家伙，张山进你家院，狗没咬他，也没叫，正好说明你家狗不在家吗。还有，你去狗窝看看，不是张山来你家，你的鸡就要饿死啦。”众人一起来到狗窝。陈有财打开狗窝门，只见一只鸡正在抱窝。陈有财拍下脑门：“我这个粗心人啊，那天孩子他舅把狗牵走，我随手就关了狗门，虽知这只鸡在里边孵蛋呢。”陈有财走到张山跟前赔礼道歉。张山也说不应该不打招呼就去鸡窝找鸡。召公说：“人与人之间交往，应以德为先，不能在自己的利益受到侵害时，就怀疑他人的动机，先入为主，这样就会闹出笑话和矛盾的。”
召公谢绝了陈有财与众人吃饭的挽留，走了。
人们望着远去的召公，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陈有财说：“大周要是多些召公这样的好官该多好啊！”
三
召公回到府门前，见一群人在闹哄哄的要见自己。于是大声的说：“姬奭在此，不要乱，有事对我说。。”人群中走出一位男子，对召公施了一礼，说道：“我是这帮人的头，我们听说王的儿子在你府上，王横征暴敛，不让百姓说话，我们很多亲人都被害死，我们起来反对他，我们本来要捉拿他，他却跑了。听说他的儿子在你府上，我们一定要把他抓住，以免今后再祸害百姓。请召公将太子静交给我们。”召公对闹事的人说：“我曾对大王多次进谏，大王不听，才有今日之难，你们稍等等，待我进家将太子静送了出来，如何？”那头说道：“召公恩威四海，德行天下，我们是信得过你的，你只要把太子静送了出来，决不骚扰你家，你去便是。”召公进的府中，家将姬彪对召公说到：“大人，门外闹事的鸟人，在此胡闹，实无道理，我带人杀将出去，保证一个不剩。”召公阻止道：“万万不可，民众本就王之逼反，今再杀戮，必会引众多百姓造反，局面必不可收拾。权宜之计，只有把人送出去，才能安抚民众之心，将事态平息。”太子静闻听召公这样说，身子如筛糠，哆嗦不停。召公说：“太子不必害怕，现在如果把你交出去，必是一死。王会以为我是记仇而泄私愤，奉事主人，虽处危难也不记仇，虽有怨气也不发泄，更何况是奉事天子呢。”召公把家人叫到跟前商量。召公说：“王不听我的劝说，落此大难。现在叛乱的人要求将太子静交出，这是万万不能的。王只此一子，交出，大周后继无人。我世代享受周的厚恩，从武王开始，已100余年，岂能做这顾家而不顾国之事。现在我同周公共同掌管朝政，等待事情平和，再让大王归来。我想把自己的儿孙献出一个，以平事态。”姬奭家人一听，大惊失色，不知作何回答。道理大家都清楚，情况大家也清楚，不这么做很难有一个结局。可要献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去送死，谁能下得了决心。召公家内厅静的怕人，儿子们大气都不敢出，怕父亲点到自己头上。召公以目扫视儿孙，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小的孙子身上。小孙子孝也正在看爷爷。召公最小的孙子孝和太子静岁数相仿，聪慧，伶俐、潇洒，饱学五车。是召公最看好的一个，前途无量。姬孝见爷爷看着自己，便站起身来说道：“我来顶替太子静吧。大丈夫视死如生，自我生以来，没有干过什么报效国家的事情，今天就成全了我吧，爷爷一生以德敬德，我虽不能像爷爷一样敬德保民，但我能做到的，也就如此了。”姬孝对父母说道：“我走以后，凶多吉少，爷爷百岁有余，天下几人比的，你们要照顾好他，让他更好地服务于国家。”姬孝说完挽起召公的手说：“爷爷送孙儿干事。”太子静长跪不起，叩头送行。
召公和姬孝出来，那头手握钢刀在手，见到姬孝问道：“你是太子静吗？”姬孝上前一步答道：“正是。”话音未落，那头手起刀落，嘴里喊道：“王害死多少人，他跑了，你来偿命。”家将姬彪保护不及，姬孝倒在地上。姬彪怒睁两眼，举刀相向。召公拦住对那头说：“你仇已报，你要遣散举事之人回去好好生活，不要再生事非，否则，你也将命不保矣。”那头说：“我们知道，召公和周公共同治理朝政，我们是怕王回来，我们还要受罪，才为之，回去后听命大人的话便是。”
众人散去，召公伏在姬孝的尸体上哭晕了过去。
附后语
召公，周公共同执政共和14年。
王死于彘，太子静即位，召公、周公两相辅政，遗文王、武王、成王、康王之风，诸侯又重新归附于周，又一个周朝盛世开始。百姓记棠梨之情，常念召公棠梨树下办公之风，不管是贵族和平民都能得到妥善安置，民众思召公之德，怀念棠梨之树，舍不得砍伐。于是《诗经》就有了“甘棠”这首诗，来歌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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