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年轻时，曾经有一个
在妇产科工作的朋友
他是我们这帮哥们
羡慕的对象
当我们还在
厕所的这一边，想象
那一边的时候，他已经
把性别当成一种病
他早早就离婚了
他早早就脱发，他早早就
不和我们来往了
他不该那么早就把一切都看透
二、
很少有人想象自己是怎么生出来的
当有一天人们问起：
母亲如何伟大？我可能会
支支吾吾，或者讲一些套话
很少有人想象自己母亲在妇产科的经历
后来我懂得了，那与我有关
生育是血淋淋的
比平日里的一场大病要恐怖
很少有人想象自己与母亲的关系
从生物学的到伦理学的到神话
我曾是一条鱼游入花丛
或者母亲在前生欠我的债
三、
1993年10月，我和一个朋友
在妇产科走廊，等待
我妻子生孩子
朋友抽着烟，我们在讨论
诗歌。我们认为
女人生孩子，男人可以闲谈
一个护士匆匆走过，我问：怎么样？
她说：你妻子的羊水
都是黑的，有危险
我们马上停止了文学的话题
不抽烟的我竟然要了一支烟
我们谁也不知道羊水为什么发黑
◆200万年以后的事儿◆
十年前，我和妻子吵架
然后，我们约定离婚
她回了娘家
我看了两天的科幻小说
第三天我去找她
认真的跟她谈了一次
我告诉她：有一天我们全都会死
然后，100年内木结构房子腐朽
200年后桥梁与大楼倒塌
250年后人造水坝不存在
1000年后混凝土消失
2万年后人类文明毁灭
5万年后连玻璃都还原为土
20万年后根本就不存在人类产品
200万年后
地球将和人类没有任何关系
我告诉她：别指望下一辈子
我们还能相遇
珍惜眼下和今后的20、30年吧
想想200万年以后
离婚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反正她愣了好长时间
后来就再也不提离婚
如今，她可能早已忘记了那番话
但我还一直惦记着
200万年以后的事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