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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的公路
  文 / 周嵘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但故事中的人名、地名却不是真实的。因为这是文学,更因为……
                                       ——题记

        四百万元买了一个希望

    林勤这几天心情格外地烦。为什么?
    他刚从定县公路局彭局长办公室出来,大肚皮的局长一席话让他头发怵心发冷,他没想到原来信誓旦旦的彭局长会不履行自己的诺言。“这些人反悔起来竟会是那么地一脸轻松没有丝毫的内疚感。原来这些狗官脸皮会是这么样的厚”。林勤在心里骂着。
    林勤的家在经济较为落后的川北山区,十多年前他的一个弟弟患了一种病,其实这病当时花几万元钱就能治愈的,结果就因为家中太穷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含怨离开人世。弟弟去世时那求生无望的眼神刺痛了他,于是,他辞掉了市文联创作部主任的铁饭碗只身来到广东,走得义无反顾,消瘦的身影在晨曦下颤抖着,象一棵在狂风中被吹刮着的孤零小树……
     在广东他干过许许多多的活,他省吃俭用,几年下来攒下了一笔在川北农村来说是为数可观的钞票。再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建筑工程公司,再后来,公司的固定资产不断增加,他给家乡的卫生院赞助了好几十万元添置设备和药品,希望家乡穷困的乡民们有病能得到较好的治疗,不至于小病拖成大病而送掉性命。
     林勤的实力越雄厚,他承接的工程也就多了起来,他每接一项工程总是保质量完成深得业主和当地人民群的称赞。为此,林老板的名气在岭北市逐渐大了起来。
     俗语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林勤有了名气后连定县公路局彭局长也主动找上门来。
     彭局长外号叫彭胖子,他的肚皮圆到根本就无法系皮带,尽管他的皮带是进口的鳄鱼皮带,但也只能让它委屈地紧靠大腿上根、肚皮下面。他上厕所拉尿眼睛也无法看到下面那东西是否对准了尿槽,有时尿在槽边上让尿贱湿了他的老人头皮鞋也无知觉,只是出厕所后隐隐一阵尿骚味从鞋面上冒出才让他大骂一通太碍事的肚皮。
     不过,他大肚皮里面装的不仅是啤酒、洋酒,不仅是生猛海鲜穿山甲、五爪金龙,里面还装有智慧。他去珠江三角洲公路局参观时目睹到人家那些局长花钱时的潇洒。人家请客上高档酒家点菜时不点菜而是叫酒店经理点人头,每餐饭每个人一千元,酒钱除外。乖乖!彭局长自愧不如,脸上只有暗暗发热。回来后他下决心说什么也要弄个小金库也来个大方潇洒地花钱,起码也不要比人家差得太远。于是他想搞个水电站以后便有钱用来潇洒。于是他就想到了林老板。
     电站总投资是二千万元,由林老板垫资一千四百万元,公路局自筹六百万元。这六百万元是省公路厅批下来修公路的专用款项,虽说规定是专款专用可自己局里的人不讲出去又有谁会知道呢?至于林勤的钱嘛,只要电站一建成便可以去银行货款来还他。电站一发电,金钱滚滚来。彭胖子高兴得想唱歌。
      然而,世上许多事不是你想干就干得了的。就在电站快要建成发电,彭胖子沉醉在喜悦之中时,省里来了一个红头文件——凡是政府部门一律不能办企业,现办有的企业一律要关闭!与此同时,省公路厅一位处长又来电话说省厅不日将来核对公路建设资金情况。其口气有点冰冷的感觉。彭胖子放下电话便有如迎面吹来一股寒风周身发冷。
    好在他大肚里的智慧在发生作用。他将投资二千万元的电站马上一千六百万元卖掉。(其实只要再待一段时间二千五百万也有人要)将其中六百万元马上划进公路局帐号。省厅来查帐时轻易就过了关。另外一千万元则用来还林老板的垫资款。
    “林老板,真对不起让你亏了四百万,你就看在我面子上帮我扛一扛吧,只要我渡过这一难关我是不会忘记你的,我这里的工程有的是明年就马上有一条公路要动工,我保证会给你干,以弥补你的这笔损失”。
     彭胖子的态度诚恳得让人感动,书生气尚未减完的林勤还真让他感动了:“不就四百万元么,能帮你一下也是积德,只要以后有工程别忘了我就是”。他认为自己亏掉四百万元买了一个希望,说不值也值。
     彭局长激动了,激动得象个孩子般地跳了起来,富有弹性的大肚皮也跟着激动地乐颤颤。真是人逢喜事什么也爽呵!
     林勤没有想到,彭胖子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他将已承诺给林勤承建的公路工程给了另外一个老板。林勤知道这消息后去找他,彭胖子又可怜巴巴的求林勤原谅,他说这个老板是省公路厅一个处长的亲表弟。“我的命脉在他手上掌握着,我敢得罪他么?”诉完了一通苦后彭胖子又拍拍尽是肥肉的胸脯保证下一个工程一定给你干,要不我就不是人养的,是在地上的爬的乌龟。看到彭胖子这副这么认真的模样,林勤觉得他这个局长也当得有点辛苦。他又一次谅解了他。
     没多久,彭局长一个电话给林勤要他到办公室谈事。林勤心头一亮知道是公路工程到了,等待了一年总算有了希望,四百万元没有打水漂。“好人终究有好报的”。他在心里说。
     公路工程确实是批了下来而且还不小有30多公里,总造价是三千多万元。尽管单价定得很低,但林勤大约算了一下,只要管理上抓得紧,在电站损失掉那四百万元还是能挣回来的。
     然而彭局长告诉林勤此项工程要实行公开招标,招标的要求是要具有公路建筑二级资质以上的建筑单位才可以参加投标,而且要以最低单价中标。
     二级建筑单位整个岭北市也只有二个,而且是中省企业,人家大企业是干大工程的,象这样三几千万的工程他们连眼皮也不会眨一下。但投标要求又是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所以,便有了不少工程公司去挂靠大公司,给他们上缴管理费,以大公司名义来投标。林勤与那些大公司不熟悉更没有与那些公司领导打过交道。不知能否让他挂靠?他眼见这工程望而莫及,他心里能不心烦么?

        他认为自已胜利了

    赵忠祥坐在大班椅上闭目养神,偌大的办公室静悄悄的,只有身后那只嵌在一只木雕巨鹰上的电子钟发出有规律的秒钟行走声,真是难得一会清静呵。
    当然,这个赵忠祥可不是著名的中央电视台主持人赵忠祥。虽说二人同姓同名,但他们不可能是同一支脉,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省的,但不知道他们老爸为什么不约而齐地给儿子起了个全国人都羡慕的名字。
     不过这个赵忠祥也还是有不少人羡慕的。他现在的职务是省第八建筑工程公司的总经理,法人代表。他手下有十多个分公司,全部员工加临时工在一块有五千多个人。还不包括民工在内,如加上所有民工,那他的队伍简极比得部队上一个军的庞大阵势。你说羡慕他的人会少么?为此,赵总经理有时也觉得他多少也还是沾了一点这个好名字的光。
     计划经济年代,省八建筑工程公司辉煌了好一段时间,工资福利好得员工们睡梦里也在笑。不少人变着法往八建钻。而市场经济一开始后,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的省八建尝到了味道,连发工资 也有点困难。原任总经理知道了知难而退选择了离职休养,于是,总经理的这把交椅让资历不深的赵忠祥坐上了,尽管有不少人不服气。
     但赵忠祥毕竟不愧为赵忠祥他有他的办法,他上任后勇于改革,放手让下属公司设法找工程,还鼓励社会上一些建筑单位来他八建挂靠,八建可以开资质并派人参与管理,工程承包下来给八建上缴为数不少的管理费。此举一实行,八建门庭若市赵忠祥惬意得天天往头上打摩丝,每天换一条领带。
    这时,秘书敲门进来“赵总,外面有个姓林的要见您。”
    “他有没有说什么事,是什么地方来的?”
    “他说是定县公路局彭局长介绍他来的,大概是谈挂靠的事吧”。
    “那就让他进来吧”
     林勤进来了,他很尊敬地跟赵忠祥打个招呼:“赵总,打扰了,真对不起”。
     赵忠祥抬抬眼皮:“坐吧,找我什么事;”
     看到赵忠祥这冷漠的表情,林勤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是来此地求帮助的,便只有将不高兴往心底里压下去,脸上还得挂上临时借来的笑容:“我是定县公路局彭局长介绍我来贵公司开资质的”。随后,便将自己公司的大体情况与这次投标工程的基本情况讲述了一遍。
      赵忠祥微闭着眼听完林勤的情况,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待林勤讲之后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了:“我们公司在省里是相当有知名度的建筑企业,一般的工程不承接,不过你是彭胖子介绍来的我多少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的。你就让我考虑一下吧”。
     考虑?再考虑错过了报名时间就来不及了,林勤心急如焚。但急病却碰上个慢郎中,他额上渗起了一层微汗。
     “赵总,请你帮一帮忙吧,我不会忘了你的。林勤到了这个时候,只有加倍地请求。
     “林老板,每个单位均有他的规章制度,我们省八建的管理费是百分之十,你接不接受得了”。赵忠祥扫了一眼心急的林勤。
     “百分之十”?林勤吃一惊。现在工程难做,如果仅管理费就要去10%再加5.6%的税收和其它费用,这个工程不是等于白干了么?
     “怎么样,这条件能不能接受?”赵忠祥见林勤不开口,他不禁恼火起来。
     再也不能迟疑了,林勤忙从包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用报纸包着的五万元人民币往赵忠祥大班台上放,“赵总,我们是第一次打交道你对我还不大了解,以后要你关照的地方多着呢。这点小意思就不要见外。”
    “林老板是个爽快人,好吧,那就按百分之五上缴,这可最够优惠的了。”赵忠祥虽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但也算是个有钱好办事的人。
     于是赵忠祥吩咐公司项目部的徐部长叫上有关人员带上相应的资料随同林勤一块去定县报名。
     报完名后当然不能让人家八建项目部的徐部长和小王空着肚皮回去,林勤便到了县城最豪华最气派的三星准四星级酒店“青岭酒店”订了一间包房,当然也少不了彭胖子。
     几杯洋酒一下肚,酒兴浓了起来,徐部长与彭胖子原来就认识,所以大家讲话就无啥顾忌,彭胖子又讲开了荤段子。
     彭胖子说的是他们县里的一个干部出差在外半月后回来与老婆亲密一阵后便拿出二百元人民币甩给老婆,其老婆一愣说你这是干什么,干部见她不接钱便发火说本来时价是一百元我见你功夫还可以多给你一倍,你不要以为我是从县里来的就好骗……猛地他才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众人听完大笑起来。
     徐部长讲的是一个老干部的青年妻子一与丈夫干那个事因丈夫体力不济心中很不愉快,后来她听人说男人吃了伟哥就可以大振雄风她便去买了几粒回来哄丈夫说是清心丸要丈夫吃下。可是丈夫吃了几次下面那小弟弟还是提不起精神来,气得年青的妻子大怒拿起伟哥就扔,结果伟哥正好扔在煮着的面条的锅里,你猜怎么样,锅里的面条一条条全坚了起来……众人又大笑不止。
     酒席在一遍笑声中结束,随后大家去桑拿按摩一番之后便分手了,林勤又要忙着去忙他公路工程投标的事,他不能不着急。
     投标在彭胖子的操作下走完了一切要走的过程,从到公路局买预审文件,到做投标书,再交押金等等,其中花了不知多少心血和经费,仅请有关人员吃饭陪笑脸也够林勤将预备的笑容赔得超支了好几倍,为了拿到这个工程耗尽了他所有精力。他没有想到要得到这么一个工程竟会是如此之难。
      工程终于边让林勤所挂靠的省八建公司中标了。八建的资质过硬,名气大,徐部长的答辩又是一流的,资历也不浅,那些临时请来的评委有几个原来是他手下,多少面子还会给他的。
     林勤中标后欣喜若狂。他高兴的不仅是接到工程,他更为高兴的是他胜利了,这个工程是该县有史以来第一个投标工程,而他能中标就意味着胜利。那天他为胜利而喝醉了。然而林勤没有想到千辛万苦中标得来的工程却会给他带来诸多的烦恼,甚至达到了崩溃的地步。早知这样他情愿捐几百万元给希望工程也不会去参加投标……

          胜利后面的烦恼

    胜利支撑着精神的林勤有好几天脸上现着微红。当然也不排除连续几天与赵忠祥,徐部长他们几个碰杯的因素。他得感谢在工程中标的过程里为他出力的每一个人。感谢的方式之一就是敬酒。醉得讲话时发音有如外国语也要喝。彭胖子说的是企业老板不喝酒一个项目也没有。他的话一落徐部长便将满满的一杯酒硬给林勤,没办法,林勤只有豁了出去。终于倒在了酒桌下。
    林勤一醉就是2天。酒醒后便去与公路局签订合同,合同的样式还挺多的,有“工程承包合同”“廉政施工合同”、“安全生产合同”等等。并且还要交上一笔为数不菲的叫什么“工程施工保证金”。数目是三百五十万元。林勤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我垫资干工程还要交这批费用,我几百万资金压在你们帐号而我却少了流动资金这对工程不会有影响么?”他问彭胖子,语言中难免带点不愉快的成份。
    但彭胖子大肚皮里差不多有能够撑船的宰相空间,他还是弥勒佛一样笑着说林勤:“林老板你已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我们国家进入世贸已有几年,你还得留在初级社的水平上怎么能搞好市场经济呢?”说完还用多肉的手拍拍林勤消瘦的肩膀,一付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大度。林勤再也不好讲什么了。
     建项目部,搭工棚,运机械;工程师、施工员、管理人员以及施工队伍进场,整整忙了近一个月总算一切准就绪。可迟迟不见公路局通知开工。林勤急了,又去县城找到彭局长,彭胖子仍然是一付笑容:“我说林大老板呀,你真是没见过大蛇屙屎,不懂现代的施工程序,现在工程开工我讲了没得用,要监理签开工令才算数”。
    “不就是市公路质量监督站那几个人么,叫他们来签不就得了嘛。”
     “你呀,可真正是井底青蛙一个什么也不懂,市监督站是管整个市公路质量监督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人家会来管你开工不开工。签字的监理是我们公路局自己去监理公司请来的。你们的质量什么的全由他们管:”彭胖子对林勤无知有点生气,口气开始硬了起来,但由于他很有久经煅炼的修养所以脸上笑容还继续在保留着。
    “那你就叫他们来签开工令吧,再拖下去我的损失就大了。”
     “你以为监理是你亲生儿子那么地听话么,市场经济年代没有利益就是儿子也不是会为你卖力,这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我不知你以前的钱是怎么挣来的。”彭胖子脸上有了乌云。
    最后这句话激怒了林勤。“他妈的鬼儿子,我的钱是怎么样得来的,靠努力,靠质量,靠诚信得来的,不象你们这些当官的手上有一点点权就非要将这点权来换自己要得的东西,什么党性,什么原则全丢到脑后,更不要说什么为人民服务。这样发展下去真是太可怕了”!林勤在心里恨恨地骂。
      然而,骂归骂,开工的事是个大事,几十个工程管理人员,几百个民工,还有那么多的机械在工地,停一天的损失也不小呀,如果不出点血不知会被他们拖到何时才发开工令,这个世道。林勤又在矮檐下低头了。
     监理来了,当然见面是在酒家。酒醉饭饱之余,年纪稍大一点的许监理头靠在沙发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了几句话:“林老板,我们这些小监理虽说是个小人物,但在你们的工程上还是有点讲话权的,当然,只要大家配合得好我也不会故意为难你,有钱大家赚嘛,嘻……嘻……
    年龄较小的温监理讲话就更明白了:“林老板的哟,监理就是专门监督你工程的,不仅是签个开工令那么地简单,以后你们工程上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会发停工令,到时候你的损失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林勤听得直冒烟。“什么世道,明目张胆地要钱。过去土匪打抢还要蒙面呢,现在他们连面也不用蒙,长期下去如何得了。”冒完烟后还是从包里掏出两个各装1万元的信封分别递了过去,二人接过信封连客套话未说一句便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随之扬长而去,飘过一阵浓浓的酒味。
    开工令总算签了下来,林勤让工程技术主管照图施工。他觉得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工地的电话却让林勤的这口气松不下来。
     原来,整条公路全长共三十三公里,其中有二十九公里的路段上有电线线路,一开工势必会给线路造成影响,如果线路不移开是无法开工的。唯能开工的地段只有四公里,但几百民工全放在四公里内开工又太拥挤,怎么办?
    “那就先安排部分民工开工吧,未开工的民工我们每天每人补给他们十块钱伙食费,让他们再等几天,我再找公路局联系要他们尽快搬迁线路。”林勤吩咐工程主管聂工程师后又去找彭胖子,要他快点搬迁线路,要不无法施工。
     彭胖子也在诉苦:“林老板不是我不想搬而是我无权搬,电话线归电讯局管,高压线归供电局管,人家与我公路局是平级单位他们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我去找过县领导但领导又忙着更重要的工作。你就再耐心等几天吧。”
     彭胖子的一脸无奈相让林勤生起同情。是呵,他这局长也不容易当,就再等一等吧。
     然而,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就在这可以施工的四公里路段内民工刚一开始动工,当地的村民就围了上来不准开工。理由是一动工就会损失他们的山,他们的土,他们的一草一木。有几个村民干脆躺在挖掘机的挖斗上扬言要以死相抗争。如果他们出身在战争年代说不定能当个炸碉堡的英雄。
     施工人员跟他们做工作说政府出钱给你们修公路你们以后就可以告别泥泞弯曲的土路而有宽阔平坦的水泥路走,路通财通,这是为你们造福,你们不但不支持却来阻拦这可是不应该的呀。
     村民们的回答也真够有水平,有的说我们几十年就走惯了山路也同样过来了,修路是你们政府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有的说如果不是来这里修路当官的哪有油水,当老板哪有钱赚呀。更有的说你们赚了钱我们也要赚一点,每棵草你们也要付钱要不就不要想开工。没办法工程技术主管聂工只有给林勤打电话,林勤接到电话后便与彭胖子联系,彭胖子回答说公路局已经付了施工路段两侧的征地费以及拆迁费,这些村民是在无理取闹。要林勤去找当地政府协商。
     镇长是个老资格的镇长,任镇长已近十年,眼看他原来的手下有好几个到了县上任要职,有的还成了他的上司,他心里上的不平衡已是到了天天要骂娘的程度。林勤一找他他正好有个发泄的对象,他在电话里大吼起来:“林大老板怎么知道想起我们这些穷光蛋来,有了事你就知道找我们,你来了这穷地方一个多月也不见你有过一个电话给镇里,你眼中既然没有我们,现在有事你自己搞定吧!”“啪”地一声镇长放下了电话。
     林勤气得差点要脑溢血。他清楚镇长的意思是怪他进工地没有去拜访当地领导,没有给他们好处才会这样。村民去工地闹事是他去鼓动的还不一定呢。“这些狗官真难对付”,林勤真有点受不了。 
     受不了也要受,谁叫你要来这里干工程呢,来了就由不得你了,你不干嘛,几百万元付之东流。现在就是关起门来打狗也要忍受,没办法硬着头皮也要应付下去。林勤只有请彭胖子帮忙,要他约镇长见面。
     镇长与他的心腹副镇长在彭胖子的相邀下来到了青岭酒家,摆出一副大领导的架式。他说如不是老同学彭胖子的面子,他是绝对不会来是见林勤的。林勤听得想发火,一个山区镇长科级干部充什么大头鬼,我林勤早在市文联任职时就是正科级享受副处待遇,国家级作家,而且凭一支笔在全国获过好几次征文大奖进人民大会堂捧过几次奖杯,还是国家领导人颁奖的呢。就是在省里也算有点名气。没想到来到这个地方却要受这些小人的冤枉气,这都是金钱的惹祸呀。他想顶撞两句,可彭胖子在对他使眼色,他只有将刚冒起来的火降了下去。
     吃完饭又上卡拉OK,一共花掉近一万元。钱花了林勤不心疼,可镇长他们那副官气,和鬼哭狼嚎一样的喊歌,搂着陪唱小姐时那垂涎相让林勤直想作呕。但还是忍受着陪了下去。在其间,副镇长还向林勤提出要他到镇上请其它镇干部和村委会干部吃一顿。林勤一口应承。判官易哄,小鬼难缠哟!

           明知被人卖掉还帮着数钱

    天上在下着雨,山区的雨一下便同时伴有特别浓的雨雾。怪不得古人在写诗时就运用了烟雨的词汇。烟雨将苍翠的群山低矮的房舍山脚的村庄全部遮掩起来。林勤在烟雨中只觉得两眼茫茫,什么美景也与他无缘。此时他只是匆匆地赶路。
    林勤要去的地方是他工程所在地的镇里的一间饭店。几天前他已答应副镇长要请一餐,现在副镇长与镇里的干部以及几个村委会的所有土皇帝们共几十个人已坐在了饭店的酒桌上等林勤。他得马上赶去。
    乡镇的消费不算太贵,几十个人连吃带喝、带抽共花了一万元左右。在声声的斗酒、猜拳声中,林勤真受不了,借故上厕所躲到走廊上来清静。被副镇长发现又拉了进去……
     折腾了一大通之后,工程总算正式开工了,在一个月内可谓相安无事。在这一个月内林勤的付出也是尽心尽力的。镇一些领导几次要他的挖掘机、铲车为他们干公活、私活,当然完全是尽义务的。镇下属的一些单位也张口要赞助,数目虽说不大但加起来也花掉了近十万元。对于这些林勤完全是有求必应:“就当是为山区人民做些贡献吧。”何况我是在人家的地头上干活,地头蛇可不是好惹的。
     虽说地头蛇们为林勤的举动而表示暂时的满意,在短时间内基本上未出什么难题来阻止工程开工。但施工中存在许多的问题搞得林勤焦头烂额。象线路问题就是一个大问题,他好多次找彭胖子联系要求迁去电线,可彭胖子回答得挺好,但就不见行动。其实彭胖子也去找过县里一些领导,可县领导也是口里答应却不见实际行动。彭胖子被林勤逼急了,便对林勤说你只管在有线区施工,供电局见你们施工他便会去移电线,要不你等到台湾回归他们也不一定会来移电线。林勤问如果施工时碰断电线或电杆怎么办?彭胖子说你不会选线路离施工公路远一点的地段开工吗,开工的时候注意一点,万一碰断了他们的线路你就推说是我们业主的事就可以了。供电局这些人也真是让他半斤他以为我不认识秤!林勤见彭胖子讲得这样地明确心里有点轻松回工地后便将情况告知聂工,第二天几台挖掘机以及爆破工,便按照彭胖子的吩咐开工了。
     经过了这么几次的折腾,把林勤搞得精疲力尽,头脑发胀,一下子摔倒在工地上被施工人员发现送到镇卫生院然后又转到县人民医院。医生说主要是太劳累过度加之心中焦虑才导致的眩晕。如果不好好休息的话后果可能不会太乐观,所以要挂几瓶增强体力补充营养的药水。林勤只好听从医生的安排乖乖地躺在病床上打点滴。点滴未打完半瓶,手机响了起来是工地打来的,聂主管带嘶哑的声音相当急促:“林老板,我们一台挖机一下不小心碰一根电线杆上,挖机和司机没有事,只是电线杆被碰折了。”
    “你们有没有通知工程指挥部”林勤忙问:
     “已经通知了他们,也通知了供电站部门,他们今天可能来不及处理,要明天才来。”
     “那你马上派人看住现场,一分钟也不能离人,防止不一有人不小心触电。”林勤吩咐道。随之又给彭胖子去了电话告诉事情的经过。彭胖子说他会通知供电局。要他们去处理。彭胖子还说这样你供电局可没有借口不移电线了吧。林勤听完彭胖子的话也就定下心来。
      第二天上午,林勤正在医院里忍受着护士小姐的折磨,一个年轻的护士对着他手臂上冒起的血管扎了好几针也未完成她的使命,痛得他头上直流汗。后来还是一个年纪稍大的护士过来亲自动手才好不容易将药水注进了他的血管。当他经历了一场痛苦的洗礼正在闭目休息时,病房里来了四个陌生人,用气势汹汹来形容他们也不为过。
     来人各自找地方坐下,其中一个白脸胖子自称是安全生产局的负责人,并拿出一个工作证模样的本子在林勤眼前晃了一下就开始了问话。
     说是问话,而其口气却有如警察审犯罪嫌疑人的味道,林勤听得有点不舒服。
      白胖子讲了一大通话后,林勤基本上听懂了他的意思。就是工地上挖掘机碰断电线杆的事,他说这是严重的安全事故。现在他是代表安全执法部门来的目的是二个:一是要罚款;二是要赔偿供电局的损失以及重新换电线杆电线的费用。并说供电局的同志也一同来处理这个事。这时林勤才知道四个人当中有两个是供电局的。
     供电局的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数字,不外就是索赔的数字,他说要林勤先打20万元到他们帐号上去,如不够以后再来找他要。白胖子插嘴说安全局罚款的事则要看林勤的态度来决定数目。并庄严地表示这个事他们一定会管到底。
     这咄咄逼人的口气林勤越听越火,他倔劲上来了,忍不住反驳道:“我们来修公路是为贵县人民造福的,施工路段阻碍施工的障碍物是由贵县负责搬移的。然而,我们进入工地几个月了却未见你们搬移线路,对我们施工造成了很大损失,为了不误工期我们在公路局的同意下只有谨慎施工。施工中当然难免有点磕磕碰碰,现在断了一根电线杆你们就来兴师问罪,这样做似乎有欠情理吧?”
     白胖子听完林勤的辩驳,白脸马上就涨成了红色。也许在他神圣的工作所接触的一些被调查人还未出现过象林勤这样敢于顶撞甚至还能摆出一条条道理来的人。在他的记忆中那个被调查人对他不是诺诺连声,那个对他不是尊尊敬敬的要请他高抬贵手,原因是什么?他手中有权,人家是怕他的权,你别看一个小小的安全生产局,权力可不少,只要你在他的地头犯在他手上,他可以罚你的款,可以让你停业整顿。特别是停业整顿这一条的损失就够你好受的。于是施工单位只有对他诺诺连声。这就是权力的作用!这权力曾使他多少次自豪,多少次满足得额头在放光!而今天,你林勤这个从四川来的外来人敢与我堂堂安全局负责人叫板,你不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么?白胖子心里骂了一通之后脸上马上冒现出一派笔直的压严:“明天你如果20万不到供电局帐号的话一切后果你将自负!”说完气冲冲地去了,留下浓浓的硝烟味。
     未打完吊针的林勤只有给彭胖子挂电话,彭胖子口气没有前几天的强硬,他说他会去找有关领导。并要林勤注意讲话的方式不然会有麻烦的,到时候他也不好如何处理。
     三天后,白胖子送来两个通知,一个是供电局的催款通知,上面列有电线、电杆、电磁瓶、人工费,汽油费等等共二十一万五千元。还有一个就是安全局的停工整顿并罚款八万元的通知。看完这两个通知,林勤当时的反应就是觉得脑子里一遍空白,他确实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给彭胖子打电话。
      在彭胖子的努力下,事情总算有了个结果,县里一个县长助理出面来主持处理这个事情,由林勤付给供电局十万元赔偿。付给安全局三万元罚款,停工整顿就免了。彭胖子对这处理较为满意,他对林勤说如不是县领导重视这事还不知会弄成什么样,他要林勤马上开支票破财消灾,并说为了大家今后的团结要林勤出面请一顿。这一顿饭花掉了林勤好几千元。在几个小时的碰杯声中,林勤浑身不自在,他有一种自己被别人卖掉还帮着数钱的感觉。他觉得太累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小职工也搞得他不得安宁

    时间一天一天接连着在消逝,公路在慢慢地延伸着,林勤每一天均是在担心中度过的。别看这么一条并不长的公路,而发生的事情确实太多太多了。这不,又有一个难剃的癞痢头正在等着林勤去剃呢。
    王和生是公路局里一个工作时间比较长的职工,他在出生时他父亲给他起名时的意愿是希望儿子长大后能有个好性格和气生财。在农村,就是在基层单位人们在称呼人名时一般是不连姓一块叫的,这样称王和生时就成了和生。当然他父亲没有想到儿子竟会与电视里的大贪官和珅是同音。要不,他当时情愿家里走失一头老母猪也不会给儿子起一个被人唾骂的名字。
     和生在初中毕业后未考上高中便顶替父亲进公路局养路工班当了一名养路工。几年后在一次工作中被公路旁滚下来的石头砸伤了一只脚,治好后还是留下了一点点不明显的后遗症。他便大喊大叫自己是因公负伤再也不愿去当养路工天天坐在局长的办公桌上看报纸便硬让他调上了公路局成为局里的职工。他在局里没事可干,有时技术员们下工地他也去扛扛仪器,放放桩号,干点粗活。大概算是施工员的助理吧。如今的人们称呼职务、职称之类的均风行用简称,不管你是高级工程师、工程师、助理工程师,施工员均是称“工”。所以,和生也被别人称为了“王工”尽管他什么职称也没有一个,尽管他连写自己名字也歪歪扭扭。但对“王工”这称呼他听到非常地舒服有如喝了几两杏花村。
    公路局的工程不少,所有技术人员均派到到工地去了,林勤承建这段公路规划迟,于是,公路局便只有将闲在局里的和生派了出去,在谈话时领导吩咐和生,工程技术方面有监理在管,你的任务是负责协调工程中与当地发生的一些纠纷。因他是当地人。
     和生例来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物。到工地后他以自己是公路局派出人员为骄傲,将工地上几个监理置于其属下随意调遣。对林勤的施工人员更是不屑一顾,任他呼来呼去。没有几天,搞得整个工地矛盾突出,气氛紧张。特别是和生对工程上技术确实是连皮毛也不懂,最简单的坡度换算也弄不清,可他偏要对有工程学士学位,工程师职称的工地主管以及其它工程师指手划脚,随便地呵斥,只要他看到他认为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就要施工队停工。他的道理无非就是砌护墙时有个别石头太小,水泥浆的河沙不够粗,土方回填时泥土里偶尔有草等等。这些均是些小问题,只要注意一下改正就是,根本就谈不上有停工这么严重的性质。而他就偏偏要这么样干。原因何在?
     原因很简单,他就是要钱,要林勤对他有表示,但他不能直接向林勤开口,所以只能在工程上刁难他,给林勤一个下马威,这样林勤就会有所表示。
     聂主管向林勤反映了这个事。林勤一听火就来上来了“假如我工程在施工中发现有什么问题,你们尽量提出来我们马上就改正,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工程能保质保量保时完成,这就是共同目标。如果是你仅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而这样制造矛盾我就不卖这个帐。”
     林勤心里怒了一会,聂主管就劝他对和生这样的小人不能得罪,这种人没有做人做事的起码道德,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如果他没有利益他就会永远不停地制造事端让你不得安宁。据说他原先在另外几个工地就搞得那些老板叫苦连天。林勤也觉得讲得有理,就吩咐聂主管抽时间陪和生吃吃饭,给他一点钱就当花钱打发小人吧。
     林勤开了这个口之后,从此,和生隔不了三天两天便来到镇里的一个酒楼里,先点好菜、点好酒,又叫上他的一些狐朋狗友、小学同学,甚至连臭名远扬的破鞋和专门在外出卖皮肉的鸡婆也叫来坐在席上大吃大喝,吃完之后打电话叫聂主管来买单。买完单后他还要打麻将,赢了,他喜笑颜开地往口袋里装钱,输了,他一分钱也不会掏。临走还要到酒楼里提上几瓶酒、几条烟,如碰上酒楼有野鸡、野龟什么的他更是不会谦虚地主动笑纳。聂主管大约算了一下,仅一个月,被和生花掉的钱就已超过一万元,这样下去,怎么承受得起?聂主管心里大骂:“凡是叫和珅均不是好东西,清朝的和珅是个大贪官,假如这个和生放在清朝有和珅那样的权力肯定比和珅还要贪不知多少倍!
      这个和生确实是个贪得无厌的东西,他知道他在镇酒楼这样消费是林勤打了招呼的。这充分说明你林老板一个外来人,不管你资金怎么厚,人面怎么熟你还不是要买我这个小职工的单,县官不如现管么?自信心顿时在他心中强了起来,于是,他给林勤打电话。
     第一次他开口向林勤借款5000元,说他老婆的一个妹妹生病住院急需要用钱。其实这全是借口,林勤深知这钱是老虎借猪有借无还的,可和生开了口又说是治病救人,于是满足了他。
     没隔多久,和生又开口向林勤要一万元,这次的理由是他赌六合彩输掉,债主追上门来,如还不上钱他就惨啦,只有向林老板求救。林勤听到他有点哀求的声音,也就心软了,又一次满足了他。
      刚过半个月,和生又向林勤开口,这是要的是3万元。林勤就是再慷慨,再心软也不能百分之百的无止境地满足他了。“敲竹杠也不能这么急地连续敲的呀!太过分了”。这次林勤没有马上答应他,说这段时间资金周转太紧。其实也是,工程开工数月,完成工程量已达一千多万元,本来按照合同上甲方应付工程款的百分之五十,然而,林勤只拿到了工程量百分之十七的工程款,这缺口填得也太大,太辛苦了。民工伙食费、工地材料就够他忙乎了,那里还顾得上那些无休止的索要呢?
     和生却不管你怎么样,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钱,有奶就是有娘,你不满足我,我就不会让你轻松,你别看我只不过是个小职工,但我可以搞得你不安宁。
     也亏和生这小子做得出来。有一个施工队在砌一道挡土墙时,如按和生讲的要在墙体上安放20个泄水管,而当时只有19个泄水管,施工队长请示监理少放一个行不行,监理认为这种管少放一两个无所谓,正好和生也在场,和生也表示认可,并说这对工程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没想到第三天市公路局质量监督站来了个工程师上工地时,和生却把这个事当为天大的一个事提了出来,而且还编造出他本人不同意少放一个管而施工队却不听指挥坚持要少放一个的假话,慷慨激昂一番之后又好似很有责任心地提出这道墙一定要全部拆掉重新砌过,否则就是对工程极不负责任。市监督站的工程师到现场看了之后认为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注意一点就是。因为放泄水管并没有什么严格地规定,多一个少一个影响不到工程质量。和生则坚持要返工重砌。其目的是要林勤损失几万元。虽说最后还是按市监督站工程师讲的没有拆掉重砌,使和生心里老大不服气,当公路局施工单位开例会时和生还是将这个事加油加醋地对林勤工地批了个体无完肤。开会时林勤在场,自尊心极强的他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心中犹如老鼠在抓心。这么个小人怎么就能够还在政府部门里混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我们的林老板哟,还有更使你万思不得其解的事在后头等着你呢!

             派出所让你头痛无比

    夜深了,忙碌了一天的工地终于静下来,干了一天重体力劳动的人们此时也进入了梦乡,也许他们在梦中与亲人团聚呢。
    天上漆黑漆里,只有工地的料场上一盏电灯还在亮着,这是林勤聘请的一位看场地的民工在值班。料场上堆有钢筋、水泥、电缆线、手推车、钢模发电机、搅拌机等等东西,没有人看管是不行的。
      就是在昏暗的电灯光下,一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辆手扶拖拉机在料场的工棚前停下,几个大汉从拖拉机上跳下来,两个人守着工棚门,其余人将料场的钢筋、电线、钢模、发电机往拖拉机上搬。
      值班民工听见有声音便往外面闯,被门口两条大汉拦住。民工一见有人搬东西便大喊“有人在偷东西”其中一个大汉用本地话骂道:“你一个打工仔别多管闲事,你老板这么多钱我们拿一点烂铁算什么,你再喊就搞定你。”民工还是不顾一切地再喊,被其中一条大汉操起一条木棍朝他头上砸去,民工晕了过去……
      待林勤得知此事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七点半。他马上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人在搞鬼,这人有可能就是和生,要不,为什么以前从来未有这样的事呢?他吩咐其它人马上将看场民工送往医院后,便想到给当地派出所报案,那时已是早晨八点钟了。
      派出所长原来是县公安局一个管治安股长管着县城里的所有娱乐场所,每年可以收到不少的进贡。要他去边远乡镇任派出所长,他肚里憋着一大肚子的气。他骂局里这些王八领导断了他的财路,将他发配到深山老林里去喝西北风,骂完后还是不敢违抗地到了乡镇,不过怨气在短期间肯定是难以消掉的。
      林勤的公路工程是他的辖区,林勤来到这里后请这位火气挺大的邓所长吃过几次饭,所长说民工要办暂住证林勤马上照办;所长说派出所在大门与院内未铺水泥林勤马上派民工带上材料去搞好;所长说派出所车辆要加油林勤马上派人送来400公斤汽油。民警们说林老板不错,林勤说警民合作一家亲嘛。所长接口说为什么要在警察前面加上人民警察呢?这就说明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林勤激动了好一阵子。
       这位人民警察所长有一次向林勤提出要他解决几万元钱的经费,林勤当时自己经费吃紧便给了他1万元并承诺说待以后手头松动后再给派出所支持,但后来林勤手头一直未松动过,所以承诺也一直未兑现,所长的火气也一直旺盛着。他见到是林勤的电话火气更上来了:“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你以为我这个派出所是为你开的么?”
林勤听到他用这种口气回话,火气也难免上来了:“所长,你们派出所的电话不是24个小时向群众开放么,何况我打电话是早晨8点钟也应该是你所长正常上班时间,你说什么时间才可以给派出所打电话?”
      林勤的回话火气旺盛的所长语塞,他只有怏怏地问:“什么事?”
      林勤将材料被人抢、民工被人打伤的事告诉他。所长听完后犹豫了一会说:“你先到现场等着,我一会就到,你派车来派出所接我,我车没油。”
      车派出去了,林勤从八点半等到了十一点半,所长与另外一个民警才来到现场 ,问了几个问题后便来到了林勤项目指挥部喝茶。此时已是中午12点多了,没可能不吃饭的道理,于是一行人又到了镇里的酒楼。
       几杯酒一下肚,又谈起了案件方面的问题。林勤分析说案犯开着手扶拖拉机来,而且讲的又是本地语言,说明案犯是本地人,他建议所长在本镇范围内开展侦查肯定能够破案。岂知所长一听林勤的话就即刻火光了,加上酒精在他脑子里发挥着一定的作用,燃起了他的不满。他大声呵斥着林勤:“林老板的意思是我这当所长的管理没能力连辖区的人管不住,分明是在说我不够格当这个所长,要不怎么一口咬定作案就是本地人,难道外地人就不能来做案么?老实告诉你,你这个事我还不想管呢,你现在出了事就想到来找我,平时怎么不想起我,你以为我是一个尿桶想拉尿就提过来不拉就丢在一边,你想错了。”
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让林勤发怔。他心里在想不就是你要的钱未完全满足你,你就这样么,一个公安派出所长怎么会是这样差的水平。
      酒席在不欢中而散,林勤在埋怨自己花了钱请吃饭还受到一番奚落早知这样还不如不去报案,只有自认倒霉算了。
      所长心里更是不舒服,你外地佬一个孤寒鬼想用那么一点点小钱就打发我堂堂所长、三级警督,直到今天来求我也还没有一点表示,真他妈的在开玩笑,老子如不给一点颜色给你瞧瞧你还不知道汽车比拖拉机跑得快!
      在一旁的民警见所长生气,忙献策道:“他妈的不给你面子你也不要给他面子,我在他们工地指挥部发现有好几辆摩托车未上牌呢。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找他的麻烦,如果是偷来的摩托这不就有文章可作么。”
      林勤工地也确实有几辆摩托车。工地上管理人员,施工人员还有技术人员上工地需要摩托车,他便去商场买了几辆摩托车到地工使用。摩托车在工地又不上大公路所以也就没有去领牌。其实,当地农村许多人买摩托车也不上牌的,后来,因摩托车不够用,林勤手下的人便又在当地农村购买了几辆二手摩托车。
      当天夜里10点多钟,一脸严肃的所长带来几个民警气势汹汹来到林勤工地指挥部,其模样比电视上日本鬼子对中国老百姓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在与工程人员商量事情的林勤,听到院子里一遍嘈杂声不禁走到院子,见是邓所长一班警察,他忙问:“所长有什么事这么晚不光临工地?”
       所长好似根本就没发现林勤的存在,他用脚踢踢院子里摆的摩托车,大声地问:“这些未上牌的摩托车是不是偷来的?”
      从所长的表情中林勤看出来对方是来找岔子的,他此时怒火忍不住往脑顶上涌,但他终于还是强忍下去:“这摩托车是从定县摩托车商场上买来的,有发票。”
发票递了上来,几个警察忙着去对摩托车型号和发动机号码,一切无误。
     所长又指着另外两辆旧摩托车说:“这两辆就是偷来的吧?”
      “这是买的二手车。”林勤回答。
      “发票呢?没有发票就是偷的,你知不知道偷摩托车是要判刑的?”所长脸上一遍狡黠。
      “我这摩托车均是本地人的,他们也是在商场买的,应该有发票。”林勤回答说,并要负责买这两辆摩托车的人火速与卖主联系要发票。幸好很容易在电话上联系上了,对方表示明天送发票过来。
       所长却不理会你这些,他脸上是不可侵犯的威严。“摩托车我们要开走,明天九点钟以前送不来发票就算偷盗处理。”两个警察马上将摩托车推出了院子。随后,所长又一声命令下,“检查每一个人的身份证。”于是,不管你有没有睡觉,就是把睡了觉的也要推醒来查,检查的结果是有两个民工没有身份证。
       这两个人是本市的,一个是钱包连身份证被小偷偷走现在正在办理,一个是认为自己是本市人在本市干活要不要身份证无所谓,所以没有将身份证带在身上。二人均能清楚地讲出自己住址与身份证号码和所在派出所的电话,要所长去电话查询,但本身就来找岔子的所长又怎么会去为你查电话呢。他手一挥:“带走!”于是,两辆摩托车和两个民工在众目睽睽中便被所长领导的派出所干警带走了。走时所长脸上挂起了满意的笑容。这就是权力的象征。
      第二天,两张购摩托车发票如期送到,可所长说摩托车已被人民警察骑去下乡办案,让来人转告林勤没有罚他不上牌的款就算是给他面子了。这两辆烂摩托就算是支持山区治安工作吧!两个被扣押的民工一个有家属送来了身份证,另一个也由当地派出所开了证明。所长再不放人是说不过去了。事后,不少人对此抱打不平说要去告这个败坏公安声誉的所长,可林勤忍下来了。他深知道,工地一天不完工,所长这个有权有势的人民警察就时刻在关注着他,你就是躲他也躲不起呀!
      遇上这么多的麻烦,林勤真想不干这个工程,但工程合同上写得清楚明白,如中途退场不仅保证金拿不到分文,所干的工程拿不到工程款而且还要罚款。自己一个外来人,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只有咬牙干下去,听天由命吧!
     林勤没有向所长屈服,所长当然七窍生烟,他心中暗下决心,我不搞到你这四川佬倾家荡产,我就不是派出所所长,就不配穿警服带上半斤铁!
     从此,林勤工地上的麻烦事就多了起来,似乎每一天都会有东西被人偷走,有时偷走机械里的配件重新去县城买来一停工起码半天。而村民借故围来的也越来越多,不是说有石头掉到农田就是说浑水流进农田,不赔钱村民就不准你开工。有个村里有座小学前的道路泥泞不堪,林勤看到小孩子上学在烂泥中行走于心不忍与该校长商议后便义务地为其铺了一条水泥路,花掉了他好几万元。而该村的村民不仅没有感激,反而要林勤给每家每户的门口全铺上水泥,否则工地不准开工。有几个横蛮的村民甚至拔掉正在发电的电源。这些事均少不了有所长在后面撑腰,也少不了和生在捣鬼。要不,村民们就是再无理也不会无理到这种地步。
      好在该镇的书记是个年轻人对工作还算认真负责,他听完林勤的诉苦后马上要镇武装部长出面去理顺关系,武装部长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做起协调工作来村民也多少有点听他的,处理起来也算顺利。林勤在心里感激地想:这社会上还是有好人的。
      没有弄到林勤出太多的血,所长是决不会罢休的,他还在不断地寻找机会。
      机会终于来到了,一个患有心血管病的当地农民在林勤工地上的一个施工队里干了几天活,在一个晚上在工棚睡觉时突然患病,第二天人们就发现他已经死了。人死了,当然要到当地派出所报案,所长一听是林勤工地上的事,劲头就上来了。
     死者的家属来了,公安局法医也来了,经法医检验死者确是心瘁死,就是死者家属也承认死者经常性地有心跳过速的表现,而且医生多次交待过死者不能喝酒可他坚持喝酒,这次他的死完全是自己造成的,与任何人无关,老板如能给一点钱就是老板的爱心,就是老板不给钱也是应该的。所长却大做文章,他私下对死者家属说:“你们真是大蠢猪,有皮树也不会上,老板这么有钱,不搞他一批钱就放过他?你们开口要他五十万,他不给就将尸体抬到他指挥部去大闹,出了事我在后边撑着!”穷怕了的农民一听有这么好的事,怎不心动?在他们心目戴大头帽的就是有大权的,便何况这个还是个所长,腰里有枪的,听他的决不会错,于是他们按照所长的吩咐提出要赔偿五十万元的要求,否则就将尸体抬到林勤指挥部,林勤原来打算给死者几万元就完全对得住良心,对得起对方,没想到对方竟开出这样的天价他当然不能接受,于是,死者村里整个村,包括死者家属的亲戚一百多号人涌来工地,先是将死者尸体抬到林勤工地指挥部,然后有的人守着工地不给开工,有的关电闸,有的站在路上不准运料车、铲车通过。这个时候派出所几个干警全被所长有意地派去下乡根本就找不到人来维持场面,就是来了也是帮倒忙。这一闹工地停工三天,后来还是县公安局与公路局会同死者所在镇领导,一齐来工地才以二十万元解决掉这个事。这个钱林勤出得够冤枉哟,不仅无端丢掉二十万元,而且造成全线停工三天损失也为可观。林勤是四川人,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李白写四川的一句词“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是啊,在定县搞工程比上青天还要难哟……,林勤惨然了。

           吸血的人太多,太多了

     转眼间一年一度的春节就要来到了。以前有句古话叫“富人过年,穷人过关”。意思是富人过年总是欢天喜地,而穷人则担惊受怕,怕债主上门讨债,怕小孩穿不上新衣,吃不上猪肉……按理说林勤算是个富人吧,可他却正在领略着富人过关的苦恼。
     过年了,凡是有关部门,有关领导,有关人员均要送他们一份年礼,这些礼当然需要钱。特别最现实的是民工们的工资这是绝对不能拖欠的,人家离乡背井出来干活一年才难得回一趟家,没有钱回去行么?还有就是平时还欠下一些水泥款,钢筋款、河沙款,运费等等均要还给人家一部份呀!但是,钱从何处来?林勤大致算了一下,这个工程他已完成了二千六百多万,按合同,公路局应付给他一千三百万,而到目前为止,付给林勤的只有四百万,如果在年前公路局不给多一点钱的话,怎么样向民工、向债主们交代?
     好一段时间里林勤心急得老喝闷酒,有一天恰好与另外几个在公路局有工程的老板喝酒谈到年关的困难。那几个老板有的说他的工程款已拿到了百分之五十,另一个说已拿到百分之七十,他们对林勤仅拿到百分这十七根本就不相信。他们说凭你和彭局长的关系你也决不会只拿这个数肯定是在骗他们。说完狡黠地直笑。林勤也觉得受委屈,心里在不断捉摸为什么彭胖子老是推说工程款未来?他长了一个心眼约公路局的财务出来喝酒,酒喝得差不多的财务很神秘地凑到林勤耳边说工程款早就到得差不多了,就看你识不识做。林勤恍然大悟:“彭胖子呀彭胖子,原来你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搞电站我为你担了四百万你还不够还要继续在我身上放血,这个世界,那里的鸭嘴也是扁的!”
     第二天,林勤约好彭胖子出来,二人在“青岭酒店”一个包房里吃了一条“五爪金龙”,喝了一瓶XO,喝得有“酒后吐真言”的程度。林勤说:“彭局长这段时间蒙你帮助为我解决了不少困难,但你自己的困难却从来没有向我提过一句,如把我当朋友就应该说一声我也许能帮你一点点。”彭胖子脸上的肥肉动了一动说:“我的困难多的是只是不愿给你添麻烦,既然你林老板开口了我也就不客气了。”他压低了声音:“我那个湖南妹跟我了我几年吵了好几次要一套房子,我口头不答应不行,但我一个工薪阶层有多少钱呢?如不兑现又真的怕她会翻脸,唉,这个困难就只有望你帮啦,我是最相信你才跟你讲这个事,你林老板千万要替我保密哟。来,我敬你一杯。”
林勤从包里掏出早已准备的一张卡:“彭局长巧得很,我刚好带了卡在身上里面有三十万元,也许能帮你分点忧,你就收下吧。密码是六个九。”说完将卡放进彭胖子的口袋。彭胖子说林老板你太客气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老彭能办到的一定会办。林勤便认真地讲了一下工程款的事。彭胖子听完后很有水平地激动起来:“哟,你不讲我还以为你拿了不少工程款呢。你早就应该说,好吧,明天到我办公室我给你批几百万行么。”
     二人踏着醉步走出酒店,彭胖子红红的脸上焕发着洋酒的光亮和内心的高兴。林勤的脸虽然也是红红的,但是却未达到彭胖子的那种境界,也许这就是当官的与老百姓之间的距别吧!
     不管你的心情怎样,不管你的消费如何,春节还是在鞭炮声中完成了它的使命。每个人走完这个过程又长了一岁。这个春节是林勤辞职下海过得最辛苦最不开心的一个春节。彭胖子虽说批给他三百万,但离合同中应付的工程款还差一大截,三百万付了民工工资,付了部分材料款,付了应该送礼的款后自己连过年的钱也没有了。一个春节只能躲在家中看电视看书连手机也不敢开。春节长假大家休闲,不少有关单位的实权人物消费后要找有关老板去买单,你能不去么,如不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毫不手软地整你了。
      也确实有人就会在这种小事上整人,整得赤裸裸地。林勤在春节关了手机,在春节刚过后就切身地体会了这赤裸裸没有半点遮拦的明整。
      岭北市公路质量监督站有个副站长名叫陈水生,此人在公路系统口碑历来不佳,他每次上工地毫无忌讳地开口要工程老板给钱打麻将,找三陪小姐,要好酒好烟,并不时地拿一些饭店的发票来要你给他报销。如谁不满足他的要求他立竿见影地给你大脚穿小鞋,反正工地上要找你麻烦的理由多得数不清,一粒石头不合标准他也可以小题大做地搞得你下不了台。尝过他手段的人对他恨之入骨,可表面上对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背地里咀咒他断子绝孙。子倒未绝,但他的独生子却长病在身,1.65米的身材不足80斤,上高中就开始吸毒。有人说这就是报应,恰好台湾总统叫陈水扁,这样有人便开始叫他陈水扁,其意思就不言而喻,贪、坏!
      林勤在岭北市搞公路工程多年,与陈水生打交道不少,深知他是个挑大粪也要贪的角色而且又心狠手辣所以尽量躲着他。实在躲不开就给他一点钱借故离去。但每年春节也少不了要给他进贡,不是林勤想进贡,而是每逢春节一到来之前陈水生就会打电话来催年货,春节放假时他又要你请他和他的亲戚朋友上岭北市最高级的酒家大吃一顿,这一顿,没有1万元是下不了台的。几年来已经成了必修课。
      正因为林勤春节期间这一关手机就关出了麻烦,关得陈水生在发雷霆。春节假期刚一过完,他便马上来到林勤的工地检查工作。名为检查,实际上不用说肯定是来鸡蛋里面挑骨头。
      陈水生每次下县检查工作总是上午10点来钟才从市里开车出来,酒醉饭饱之后休息几个小时下午由县局派人陪他才去工地,看完一个工地就到县城吃晚饭,吃完晚饭打麻将,打完麻将找三陪小姐,第二天下午才去另一个工地。原本一天就可干完的活,他非要分为三天来干。原因很简单,多待一个晚上就多一个老板陪他或送钱给他打麻将,也多一个小姐陪他消魂。所以,他每下一次县,享受完贵宾级的待遇同时口袋里总少不了增加许多的份量。
这次陈水生是在县公路局一个副局长的陪同下来到林勤工地的。到工地后他是全心全意来找毛病当然是发现问题多多。
     “喂,你们工地路旁堆放物太多太乱,影响视线。”
     “你看看,料场堆料不整齐,一看就是没经验。”
     “安全标记的字不规范应该全部用仿宋体,一律要兰底白字!”
      “部份民工没戴安全帽,安全意识太不浓将民工的生命安全当儿戏,太不负责任了,有你这样当老板的么!”
      “还有……”
       当然,这些小问题没有一条能达到使林勤大出血的目的,陈水生不禁有点着急起来,本来红红的眼珠变得更红了。
       古人曾有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之说。就当陈水生正愁抓不到林勤工地上的大毛病而暗中着急时,一个新大陆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在一段新铺好的水泥路面上有几条缝锯得有点斜,这可是唯一能做文章的大好时机。陈水生心里一阵暗喜,脸上却摆出一副警察审小偷的威严,对林勤大吼:“这是怎么搞的这是路么?这样的质量怎么行,得马上给我停工!”
       陈水生这样大喊大叫,使林勤觉得意外,连陪同他前来的副局长也感到突然。大家连忙凑了过来。
       “你们看,你们看,锯缝有这么样锯的么?歪歪斜斜的怎么行,百年大计质量第一,这是我们的工作,我命令你要马上全部停工!”
       这么一吼,大家便往水泥路面上瞧去。在已铺好的半公里(单线)水泥路面上确实是有几条缝锯得不太直。按要求,水泥路面上每隔5米就要锯一条2公分左右深的缝。然后灌上沥青,这缝是升缩缝,防止公路热胀冷缩开裂的,是必须要锯的,至于锯得直不直是外型美观问题不影响公路质量问题。当时锯缝时因师父去大便,徒弟便手痒痒来动手,结果师父回来大骂徒弟一顿。其实总共也就只有四条缝不直但绝不会象陈水生讲的那么邪乎。
      林勤觉得陈水生在小题大做,他想解释一下这几条缝的原因,他一张口,陈水生马上制止他:“你不用解释,我不听解释,我马上开停工令让你工地全线停工,将这半公里水泥路全部铲掉重新铺过待我检查验收合格后才可以开工!”斩钉截铁的话里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林勤深知陈水生在有意地整他,但这种整人的手段也太过份了一点。他不管陈水生怎样地在大喊大叫不让他解释他还是据理力争:“陈站,你这样的处理方法我认为太不合理。打个比方说,你现在是一个老师在改学生的文章,假如那段写错了就改那一段文章,而不能一篇文章内有几个错别字就将一篇文章全部否定重新写过。这很难使人心服。
      陈水生这个行为连公路专业大学毕业的公路局副局长也认为有点过分,他不禁插嘴说:“陈站,我认为就这几条缝未锯直而将路面全部铲掉就不必了,能不能将这锯斜了的位置这一块铲除重新铺路面然后再重新锯缝,这个处理我认为较为恰当。”
     副局长一插嘴,陈水生也意识到自己这作法其实是见不得太阳的。所以他也顺台阶下,他话中有话地对林勤说:“既然局长说了,我就看在局长的面子上照办,不过就此一次下不为例,谁想胡弄我老陈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事情就算这样处理好了,按照惯例晚上应该由老板看数,于是,林勤只有与陈水生他们从工地出来到青岭酒店为他们开好住宿的房间,陈水生下县是很讲究的,一定要住县里最高档的酒店,要开套间,喝酒一定要喝洋酒。如那个老板不按照他的需求办,那以后就有好看的。林勤也只有照办。这一下子又花掉几千元,这几天他手头没钱,好在他与青岭酒店已是老客户可以签单,要不真不知如何应付。事情也就这么巧,刚吃完饭,林勤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家乡的一个表弟已经来到了岭北市,身上已经没有分文,现在火车站广场要林勤马上去接他。林勤只好与在座的人打个招呼便急急忙忙驱车前往岭北市。
      林勤这一离席,陈水生心中的那种味道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本来他以为林勤晚上一定会对他有所表示的,起码也会有个厚厚的信封,没想到这家伙敢借故而走,真气死我也。
      第二天,陈水生去了另一个工地检查,当然给他查出了不少问题,施工老板识做,让陈水生眉开眼笑。回到县后他等林勤电话,希望他会过来表示。没想到林勤电话也没有一个,他只有打林勤手机,林勤说他正在工地处理那几条斜缝的事脱不开身,下次去了岭北市再去拜访他。陈水生恨恨地放下电话,大骂林勤,骂完马上打电话给林勤工地监理和公路局副局长,严正地命令林勤工地那半公里水泥路一定全部铲掉重新铺。林勤得到消息后一瞬间真是愤怒无比,他知道陈水生这次没油水是坚决不行的了,但他不愿向陈水生屈服。他妈的龟儿子铲掉就铲掉,大不了这段路就亏个十多万,反正这个工程也明摆着亏得不清不楚,大不了就亏个倾家荡产回到老家去重操旧业搞写作。他下定了决心,他已不怕得罪陈水生了。于是,他挂通了陈水生的电话:“陈站长,做人不能够太绝,一百次满足你九十九次,一次有特殊原因未能满足你就来搞我,老实告诉你,这段路你说铲掉我可以铲掉,我损失不过十来万,而你的损失你自己掂量一下,你搞得我无路可走的话,你也不要想好过,菩萨急了也出火。只要我去发动一下其它工程的老板们将你那些事情爆出去,你还想不想圆满退休。”一讲完就关了手机。
     陈水生是那种见了狼就是羊,见了羊就是狼的人渣,他听到林勤不怕鱼死网破的语言不禁有些担心,他深知他在单位里人们对他的看法,假如林勤真的行动起来他的下半生就会惨啦!他衡量许久,还是给公路局副局长打电话说林勤的那段公路还是按照原来讲的办不用铲掉。副局长也明知陈水生在这个问题上明显地是有报复的成份在内,但他又不想打算得罪他,小人是得罪不起的。他劝林勤破点财算了,就当花钱买平安吧!林勤说这不是花钱的问题,陈水生是个吸血的蚂蟥,除非吸得全身胀得圆滚滚地透明是决不会停下来的,而且没有一点人情味。副局长开导林勤说你如不迁就一下他,他永远在盯着你,除非你不在岭北市搞公路工程。要不,他找你麻烦的机会天天都有。林勤无奈,只有违心地给陈水生送去信封,陈水生接过信封脸上在笑,林勤觉察到,他这笑是最不自然的一次笑,林勤没有笑,他笑不出。但他想他总有一天会笑的。林老板哟,林老板,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笑出来呢?

            滴血的公路

     公路终于如期完工。其中又经受了许多的磨难。林勤说有如唐僧上西天取经。这些苦难均已过去不提了罢。林勤最为可恼的是工程款迟迟收不回。整个工程款是三千四百多万,但林勤要付出的却是三千七百万,也就是说整个工程林勤已亏掉了三百多万。工程款完工时总共才拿了一千九百万元。工程验收合格几个月后付了二百万元,以后就再无下文。为了付清民工工资,林勤只好变卖了铲车、挖掘机和汽车。当然基本上等于是在卖烂铁,卖得林勤心疼,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工程完工后,管工地的聂工程师统计了一下,工地上被偷27次,被偷的物件价值几十万元。当地农民到工地闹事31次,因停工而造成的损失不下一百万元。当地有关部门来工地寻事19次,被工程主管部门无故寻事就不计其数了。林勤看完这个统计数字后心中生起一股说不来的滋味……
     假如不修这条公路,林勤尚有一千多万存款,而现在林勤可以说是倾家荡产,唯有的就是公路局一张结帐单,上面分明记着尚有一千三百万未付款。也就是说,林勤是个只有一张纸的千万富翁。
     林勤数次催款,彭胖子总是笑咪咪地答应下次给。一年过去了,林勤只拿到了五十万元。
     也曾有人劝林勤上法院,但上法院又能解决问题么?难道法院会去将公路封掉不让人行走么?难道法院会去封公路局办公大楼不成?就算是封掉办公大楼给林勤,你一个外地人拿来又有什么用?何况公路局欠款是为本县修公路搞公益事业,又不是做生意亏本法院会去封他的办公大楼么?就是县里也不会同意呀,一个县公路局没有办公大楼县长面子往那儿放?然而,他们却根本不会替这垫资修公路的老板设身处地的想想。
     又几年过去了,定县的领导换了几个,彭胖子因工作能力强被升到外县去当了县委常委。新来的局长林勤不认识,而局长却知道林勤,只要林勤一来他根本就不接待,连林勤的电话他也不接。唯一的一次就是说他新局长不管老帐。
    事到如此,林勤只有埋怨自己的命,谁让他头脑发热到定县来搞工程呢?要不,也许不会败得如此之惨。如今他再也不敢搞工程了,特别是在定县。一想到在定县搞公路的经过,他的心里就在滴血……





2009/9/6 12:19:43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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