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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悦读】余秀华诗选
  文 / 桂汉标
 




                     ■■■余秀华诗选■■■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再见2014◆

  像在他乡的一次拥抱:再见,我的2014
  像在他乡的最后告别:再见,我的2014
  我迟钝,多情,总是被人群落在后面
  他们挥手的时候,我以为还有可以浪费的时辰

  我以为还有许多可以浪费的时辰
  2014如一棵朴素的水杉,落满喜鹊和阳光
  告别一棵树,告别许多人,我们再无法遇见
  愿苍天保佑你平安
  而我是否会回到故乡
  ——一个没有故乡的人,怀揣下一个春天
  下一个春天啊,为时不远
  下一个春天,再没有可亲的姐姐遇见
  但是我谢谢那些深深伤害我的人们
  也谢谢我自己:为每一次遇见不变的纯真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在打谷场上赶鸡◆ 

然后看见一群麻雀落下来,它们东张西望 
在任何一粒谷面前停下来都不合适 
它们的眼睛透明,有光 
八哥也是成群结队的,慌慌张张 
翅膀扑腾出明晃晃的风声 
它们都离开以后,天空的蓝就矮了一些 
在这鄂中深处的村庄里 
天空逼着我们注视它的蓝 
如同祖辈逼着我们注视内心的狭窄和虚无 
也逼着我们深入九月的丰盈 
我们被渺小安慰,也被渺小伤害 
这样活着叫人放心 
那么多的谷子从哪里而来 
那样的金黄色从哪里来 
我年复一年地被赠予,被掏出 
当幸福和忧伤同呈一色,我乐于被如此搁下 
不知道与谁相隔遥远 
却与日子没有隔阂 


◆西红柿◆

我还是把一声欢鸣摁在腹腔,这个清晨。
走进厨房,几个西红柿把我抓住了,哦,它们
是从彭墩村捡回来的不合格的西红柿,不是大一些
就是小一些
但是它们的甜味一定是准确的, 包括酸味
我一刀切下去,力度也是准确的
生活如此被继续。被切开,被端上火焰
由于胃不健康,大部分被倒掉
这是一个从清晨到日暮的过程,或者是从
相思到放逐
从爱到被爱,从伤害到宽容
手持刀片的人相信刀片。而西红柿相信它的诚恳
这人间烟火


◆疤痕◆

昨天,他来看我,问我两个膝盖的疤痕从何而来
我告诉他:割草割的。
他说以后我帮你割草。我说:不!
我说横店村的土壤适合长草,但是没有土壤能长出玫瑰
没有一棵狗尾巴草能诱惑我,没有一块乌云能
让我屈服
我不曾想我的安静和宽容能招来示爱者
被拒绝后,他散播谣言。唉,我是否应该告诉他:
我腿上的疤痕,是喝酒以后割的
我喝酒是因为我爱一个人呢
我是否应该告诉他:我身体的疤痕到处都是
他要的美,我无力给呢
我是否应该对他说明白:每一个明天我都不确定是否还在
我的力气只够活着
但是我不会说,说出来他也不会懂


◆活着◆

不堪。累赘。孤独。绝望。.......我再无法有个清白的人生啦
哦,背叛,背叛。从开始到现在
没有人说:余秀华,因为我,你要好好的
贞洁是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却还是让我一次次哭
但是一定有一根稻草一次次打捞起我
一次次从我身体里掏出光亮,放在我眼前
让 我安静的时候写诗
穷苦的时候流浪
让我对路过的人和灯持永恒之爱
让我总是在该掏出匕首的时候掏出花朵
让我在能够申辩的时候保持沉默
即便如此,这世界还是没有给我一个春天
即便如此,我今天还在,打算喝一点酒后
去风里转转

 
◆给一个人写信◆

清晨,我还在床上,想起要给你写信
同时想起昨天的事情,想了很久才知道
它的确发生过
嗯,我称赞过他,说我心仪他许久了
他说他老了,但是他靠我那么近,以至于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中药味
他说今天会来看我。但是我知道他不会来
即使来了,也没有昨天的客气
昨天夜里,我睡得很好,没有感觉月光普照
但是一匹瘦马一直奔跑
它是堂吉诃德的那个英雄
在梦里,我离你太远,所以想不起来你
但是清晨,我感觉有些事情已经发生,而有些
已经结束


◆生日快乐◆

已经说了10遍了,我说白了你10根头发
其实我从来不知道你生日的时候是否快乐
当然,与我无关
我甚至期待这个日子下一场雨,让那些鸡毛蒜皮
都狼狈逃离
我说你要吃面,吃长寿面
以前我总是说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
但现在我说你要吃面
一碗面无论多么丰盛,也是廉价的
尽管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吃,但是我已经说了
日子从嘴里溜走,一去不回
你要吹吹,怕烫着
我们,一个从青年到了中年,一个从中年......
哦,你还是那个样子啊


◆如果我还在◆

而你已经老了,老态龙钟。不再是女人们
心仪的男人
如果我还在,碰巧我身体也还健康
我会选个日子去看你,你会一百次问我是
哪里来的女人。我说我是风你会信
我说我是沙你也会信。我不会说我是你的女人
你不会相信
这一辈子,你是一百个女人的男人,但是你始终是我的
这一辈子,我好几次背叛
但是我还是你的
你把自己分散在世界上,让我去找
而我始终就是一个,你还是找不到
其实我们都无话可说。遇见你,遇见我
我们无话可说


◆今天,打起精神◆

首先,完成这一首14行,多一些或者少一些
关系不大
我坐在这里,在这个村子里,这村子离我喜欢的一个诗人
有千公里
这让我时常欢喜,也时常忧郁
仿佛一只船在这样,那样的风里

然后,去看看一个人。以此打消我的虚无主义
我们不大说话,这正合我的意
看一次少一次,很容易就到头啦
我不会告诉他什么,包括刚刚经历的一场暴雨
他总是看到我湿漉漉的样子
这没有什么

做完这些,就好好洗一个澡
我总是糊里糊涂,搞忘记自己的性别
看到自己的肉身我会心安。会找到丢失一整天的
信任
它才不管我把水龙头开到多大


◆这一天,我失语了◆

他来的时候,我在晾衣裳。南风很大
总把我的一件露肩的花裙子吹落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我这把年纪了,还适不合适穿这样的花裙子
但是我很认真地穿它,还担心很快
就把它的颜色穿掉了

他嘴角的微笑忽明忽暗,哦,我是感觉到的
不是看到的
我的眼睛只有在看天空的时候才是明亮的
———他知道我的心意?
或者只是看见了我胸口处的一大朵玫瑰?

他走的时候,我把裙子晾好了,用了两个衣架
现在它在风里胡乱地摇摆
如同一只被掐住的蝴蝶
蝴蝶老了是什么样子呢?
我看见天空,蓝得要命,没有一朵云


◆可疑的身份◆

  无法供证呈堂。我的左口袋有雪,右口袋有火
  能够燎原的火,能够城墙着火殃及池鱼的火
  能够覆盖路,覆盖罪恶的雪
  我有月光,我从来不明亮。我有桃花
  从来不打开
  我有一辈子浩荡的春风,却让它吹不到我
  我盗走了一个城市的化工厂,写字楼,博物馆
  我盗走了它的来龙去脉
  但是我一贫如洗
  我是我的罪人,放我潜逃
  我是我的法官,判我禁于自己的灵
  我穿过午夜的郢中城
  没有蛛丝马迹
  

◆日记:我仅仅存在于此◆

  蛙鸣漫上来,我的鞋底还有没有磕出的幸福
  这幸福是一个俗气的农妇怀抱的新麦的味道,忍冬花的味道
  和睡衣上残留的阳光的味道
  很久没有人来叩我的门啦,小径残红堆积
  我悄无声息地落在世界上,也将悄无声息地
  隐匿于万物间
  但悲伤总是如此可贵:你确定我的存在
  才肯给予慈悲,同情,爱恨和离别
  而此刻,夜来香的味道穿过窗棂
  门口的虫鸣高高低低。我曾经与多少人遇见过
  在没有伴侣的人世里
  我是如此丰盈,比一片麦子沉重
  但是我只是低着头
  接受月光的照耀

  
◆横店村的下午◆

  恰巧阳光正好,照到坡上的屋脊,照到一排白杨
  照到一方方小水塘,照到水塘边的水草
  照到匍匐的蕨类植物。照到油菜,小麦
  光阴不够平整,被那么多的植物分取
  被一头牛分取,被水中央的鸭子分取
  被一个个手势分取
  同时,也被我分取
  我用分取的光阴凑足了半辈子
  母亲用这些零碎凑足了一头白发
  只有万物欢腾
  ——它们又凑足了一个春天
  我们在这样的春天里
  不过是把横店村重新捂热一遍

  
◆我爱着的都不是我的◆

  那时候他们从池塘边走过,倒影婆娑
  那时候云那么白,不理会这样的婆娑
  我看见清风里的许多事物:繁茂和颓废共居一枝
  他们的轻言细语里,摒弃了人间残疾
  而光,把他们环绕得那么紧
  我只想嚎叫一声,只想嚎叫一声
  一个被掠夺一空的人
  连扔匕首都没有力气
  我以疼痛取悦这个人世
  当我注意到我身体的时候,它已经老了,无力回天了
  许多部位交换着疼:胃,胳膊,腿,手指
  我怀疑我在这个世界作恶多端
  对开过的花朵恶语相向。我怀疑我钟情于黑夜
  轻视了清晨
  还好,一些疼痛是可以省略的:被遗弃,被孤独
  被长久的荒凉收留
  这些,我羞于启齿:我真的对他们
  爱得不够


◆怎样的一次意外你才能抵达我◆

怎样的一次意外你才能抵达我
才肯把一朵野百合覆盖在我的伤口上
秋天的菊花有多宽广,黑夜就有多宽广
我用力捂紧嘴唇,不让冷字出口

我们在假设的命题里已经无路可退
----怎样的来生你才能接纳我呢
来生怎样的黎明才配得上我盛开

哥哥,我见你出怡春楼
那个给你一夜欢愉的女子多幸福
我急切地从你身后拔我的一根肋骨
鲜血和夜色翻滚
我也忘记了来时路

哥哥,你的一丛烟灰弹落在广场的菊花上
那朵尖声叫喊的花儿多幸福
我也试图独自去开,供奉你的名和影
却在四分之一处
跌落,不敢喊疼

哥哥,你从来不肯信一次我的美
枉我点了那么多红蜡烛
枉我一次次把嘴唇涂红


◆阿乐,你又不幸的被我想起◆

我不敢把我的心给你
怕我一想你,你就疼
我不能把我的眼给你
怕我一哭,你就流泪
我无法把我的命给你
因为我一死去,你也会消逝

我要了你身后的位置
当我看你时,你看不见我
我要了你夜晚的影子
当我叫你时,你就听不见
我要下了你的暮年
从现在开始酿酒


◆手(致父亲)◆

我要挡在你的前面,迎接死亡
我要报复你——乡村的艺术家,
玩泥巴的高手
捏我时
捏了个跛足的人儿
哪怕后来你剃下肋骨做我的腿
我也无法正常行走
请你咬紧牙关,拔光我的头发,戴在你头上
让我的苦恨永久在你头上飘
让你直到七老八十也享受不到白头发的荣耀
然后用你树根一样的手,培我的坟
然后,请你远远地走开不要祭奠我
不要拔我坟头新长的草
来生,不会再做你的女儿
哪怕做一条
余氏看家狗


◆岔路镇◆​
  
我还是早到了。在你中年这一劫上,埋好伏笔​
  
这陌生的小镇,落日沉重​
随着你的接近,风里涌动着故乡的气味​
嗯 ,我就是为了找到故乡才找到你​
旅馆门前的秋色里,向日葵低垂​
  
我一直设置谜语,让你不停地猜​
让你从一朵向日葵里找到最饱满的籽粒​
人生悠长​
你一次次故意说错答案​
  
我们走了多少岔路​
于这晚秋的凄清里,才巧遇​
我已准备好了炭火,酒,简单的日子​
和你想要的一儿半女​
  
  
◆在归元寺◆​
  
时至黄昏,游人散尽。从侧门而入的不仅仅是我​
从侧门而入的我有半截影子​
  
佛厅之前,不停落叶的古槐,旋起又止息的风​
我怀疑是我家门口的那棵
我疑心是吹了我半辈子的风​
  
方丈合掌过来,问:施主今日才归,可有二心​
浅笑答:然。​
方丈含笑而去,长念佛号,阿弥陀佛​
  
古槐老矣,顺从,安宁。春来而绿,秋深而凋​
离佛最近,最最自然​
此刻我不想进入佛堂,对佛许愿​
  
 
◆木子果◆
 
黄昏在路边的水池里,折射,反射,微光旋转
一些溅落到我的裤边上
散步回来,那棵木子树以它深秋层层叠叠的小白果迎接我
总有落下又弹起的麻雀儿,眼里含一粒天空蓝
 
我的远方,或者不远的地方,一些人出生,一些人死去
一些人点燃自己的生日蜡烛
田野里的野菊,一些开过,一些凋谢
一些举着前程未卜的小蓓蕾
 
霜还没有来临。那些从秋天开始就包裹我们的
一直还在
当一个人也以一颗白果回到树
我们不需要互相辨认
 
也不需要用诗句去接住它的掉落
在一些没有风的地方,一颗果子对另一颗果子
举起杯
一笑
 
 
◆一场白先于雪到来◆
 
但是,我无法把自己放进这一场白
那么多黑的,灰的日子已经来过,我没有理由把自己
放进这一场白
 
但是,已过天山的风捎来了消息
——我无法躲避这一次埋葬,我也不打算躲避
这一辈子的斑斑劣迹应该被清算了
 
我还是无法抵御这向晚的私心啊------
对于一个热爱过这个人世的人,远方应该有一个人
为我转动经幡
 
他应该还给我一个秋天,以他为核
把秘密对我呈现
-----雪原上每一个起伏包含罪恶,也包含原谅
 
不要信任雪,不要信任我
不要信任有碑和没有碑的坟墓
以及我破开胸膛呈现的颜色
 
 
◆给油菜地灌水◆
 
后来,他们争吵起来,她埋怨他不肯出力
他说她只会唠叨
中午,阳光辣着背了。栓在水管上的两顶草帽小得烫人
60年的光阴没有让他们膨胀
一只麻雀飞过,影子覆盖了一个冒顶,又覆盖了一个冒顶
没有时间留意
 
“你这样不能把日子的雪掸掉”
而形式是必须的,紧紧裹住了一颗皱巴巴的核
且不说经得起推敲的过程,盲目和宽容
白杨树多余的一枝伸了过来,他知道砍掉
是最好的修饰
你小心不要把镰刀又砍出一个豁
-----她还是啰嗦了一句
 
 
◆两只孤独◆
 
面临深秋。面临随时的弹尽粮绝
选定一个方向跑。越来越多的不确定擦肩而过
 
它从一叠虚拟的温情开始
不过在别人的语境里多逗留了一个黄昏
纸张薄且锋利,被一窗争吵烫伤,坠入秋风
万里无云。
盛大的光明。盛大的光明孤独成坚硬的黑暗
无休止的穿越
 
如果没有翅膀的负担,它就会落地成亲
那只鹿正引领一场大雪
它的鸣叫飞成梅,返回枝头
不要,不要看它的眼睛
词语所剩不多,经不起最后的走失
那只鹿穿过古堡的烛光,就了无踪影
 
没有第三个旁观者,它们只剩下美
它们的美
听不到彼此的唱和
 
 
◆黑夜里的横店村◆
 
“海上的船拒绝星光的导航,一朵盛开就是一次夭折”
她的酒壶空了四分之三,风的方言落在瓶口
哦,风从世界吹来,一个人抱紧一个城
秋天的原野广阔,广阔伸进了横店村
“故乡在哪儿呢?”风的方言消逝在风口
今夜没有小偷进村,她知道
 
多少姓氏枕着酒味入睡,包括墓碑上的错别字
横店关闭了所有的呼吸,以一种垂死的高傲
“故乡在哪儿呢?”她突然跌倒
碰到一个易拉罐
“哐---------”
 
她想把这巨大的响声捂起来,她追赶着易拉罐
“我的褂子是红色的"她再一次跌倒
“我种的桃花不会凋谢”她的膝盖磕出血来
她的酒壶只有风了
她把酒壶揣进怀里,如一个怕冷的胃
 
大片的杨树叶子覆盖她的身体
沉沉的睡眠里
孤独无机可乘
 
 
◆小酒馆◆

       ——你说,你那里大雪漫天
 
我来的时候,门前那棵树消逝在夜色里
一个秋天一棵树够了
好不过再结一个鸟窝
 
你说或者应该改变一下位置和坐姿
喝过三杯我才想起你说的
来不及了
 
来来往往的影子,热热闹闹的青春
我已经不耐烦观察
你说,娘们,你七老八十了,我也能抠出你的美
 
旁边的一桌八个人
一个说:那是个失恋的人
一个说:那个人的胃里装满了秋天
 
 想起你中午的QQ里说你那里下雪了
我就笑起来
你来不及抠我的美,就先老了
 
 
◆一个人正往这里赶◆
 
 1.

一说到秋天,就有隐秘的忧伤从万事万物里涌起
从第一场雨,第一朵花,第一个伤口,我们好不容易
秋天适合安放陈旧的身体,适合把多年的胃疾放在酒炉上
慢慢温
俗事依然在身体里进进出出,抚摸的手沾以流水之冷
该来的都已经来过了,我点起灯,戴上眼镜
慢慢拨手指上的一根刺
引起我咳嗽的微风,我不知道它的方向
 
 2.

静坐到秋深,我还是想找到这次胃病的起因
一个人正往这里赶。一个走失了许多年的人摸清了河流的方向
哦,是的,身体里下一场雨,河水就会上涨
黑匣子浮在河中央,匕首和火焰在猜测的部分
发光
他说,你一动不动,我无非多了一个迂回
你面容苍老,我不过认定了一个信仰
 
 3.

我们都是活在车祸,泥石流,瘟疫之间的残疾人
活着活着,就淡忘了爱情
开始我分明听到了脚步掠过夕阳的匆忙
“除了爱,我们一无所有。有了爱,我们一无所有”
那个头戴面纱的人让我把一面镜子搽干净
而镜子里的悲哀的皱纹
让我幸福地信任
 
 
◆一种缓慢的过程◆
 
犹如爱。从发芽到葱郁,再深陷秋天
一片片摘掉自己,那么慢,余言未尽,也不想要多说了
一只水鸟从春天飞来,它的白很慢
时间在它翅膀下堆积,再融化。融化成一场雪
再化为向下的水
 
哦,向下的水。它停靠在树叶和碗边
美甜蜜而危险,它均匀用力,拉出明亮的感叹
和让我心醉的弧光
缓冲了一个世界跌落的过程,以及
我被爱焚烧后的灵魂
 
哦,灵魂。它的深潭月光很浅
虚无是一瞬间,更可能是永恒
在光与影的对流里,聚集是缓慢的过程
如同遗忘
遗忘了要被遗忘的事情
 
 
◆秋风客栈◆
 
与君隔一段花开,隔不开一段云雾
                       ——题记
 
直到清晨,直到不断扩大的光晕把她甩进
更深的秋日
“老去当真忧伤,而这忧伤来自于愈加缓慢的时光
缓慢得几近荒谬”
她自言自语,并不把燃了一夜的蜡烛吹熄
 
一定有个迷失于九月的人,于马背上穿过
这逼长的岁月,在荒野中央
对陡然出现的客栈涌起昙花般的爱恋
他或许很老,对那些来不及相逢的岁月
怀抱仁慈
对客栈里的她只是淡然一笑
 
直到黄昏,她还在描摹不知相隔多远的那一笑
“哦,如此的缓慢如此优雅,我有
那么多蜡烛啊”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知道我如何摘掉
沾在头发上的落叶?”
天黑之前,她对着溪水又把头发梳了一遍
 
 
◆我的身体是一座矿场◆
 
隐藏着夜色,毒蛇,盗窃犯和一个经年的案件
暴露着早晨,野花,太阳和一个个可以上版面的好消息
五脏六腑,哪一处的瓦斯超标
总会有一些小道消息
怎么处理完全凭一个绑架者给出的条件
他住在村子里,不停地吸烟
 
这是一座设备陈旧煤矿,黑在无限延伸
光明要经过几次改造,而且颜色不一
我会在某个塌方前发出尖锐的警告,摇晃着蛇信子
那些在我心脏上掏煤的人仓皇逃出
水就涌进来
黑就成为白
 
袒露着虫鸣,月光,狐狸的哀嚎和一个经年的案件
隐藏着火焰,爱情,和一土之隔的金黄
总有人半途而退
一个人往里面丢了一块石头
十年以后
就听到了回声


◆我养的狗,叫小巫◆

我跛出院子的时候,它跟着
我们走过菜园,走过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沟里,它摇着尾巴
我伸手过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净

他喝醉了酒,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
比我好看。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舞的女人
喜欢看她们的屁股摇来摇去
他说,她们会叫床,声音好听。不像我一声不吭
还总是蒙着脸

我一声不吭地吃饭
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块丢给它
它摇着尾巴,快乐地叫着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
小巫不停地摇着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我们走到了外婆屋后
才想起,她已经死去多年

 
◆一包麦子◆

第二次,他把它举到了齐腰的高度
滑了下去
他骂骂咧咧,说去年都能举到肩上
过了一年就不行了?

第三次,我和他一起把一包麦子放到他肩上
我说:爸,你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举不起一包小麦
是骗人呢

其实我知道,父亲到90岁也不会有白发
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
他有白头发
也不敢生出来啊

                           【选自网络】


2015/1/19 14:04:11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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