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朋友们盼望已久的旅行终于启程了。我怀着烦躁不安的心情,带着一种失意与孤独的情绪跟着他们出了门。
同行的九人当中数我最小,朋友们都说带我去看看,好让我散散心,以解除眼前失意彷徨的愁绪。
旅行目的地是二百多公里外的韶关必背瑶寨。听说那是个世外桃源,也是个伊甸园。一路上,说说笑笑,唯独我沉着气,只顾踩车。
“小文,好好跟我们说说,别往她想去。看看这山水,说不定,到时你又会看中个瑶妹呢。”没等赵老师(原中学教师,现在调到某市政府新闻秘书处工作)说完,大伙便你一句他一句地说开了。
“听说,必背瑶寨的姑娘挺秀气的。”
“这么靓的山水定把他们养得又白又嫩。”
“喂,文涛,杨财务,该是你们表现的好时机哟。”
……
我只是笑笑,思绪仍在那个失意的情结中。
茹月那在卫生口罩外面的黑葡萄似的眼睛在我眼前闪动。我想:现在的她一定又穿梭在病房给病人打针、送药,铺床、送水,一定在繁忙地护理着病人……
我们一行九人的自行车队伍在山路上行驶着,同伴们愉快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哗哗的泉水从山顶上直冲下来,撞击在岩石上,激起无数的水花,四周悬崖如壁。车队在险陡的山路上盘旋。凉爽的山风缕缕吹来,吻干了我们身上的热汗。整整走了一天,我们来到一个叫灵溪的小寨,选定一家小店,准备小住一夜。
这间木造的小店,外面做小买卖,旁边是一间厨房和餐厅,楼上是旅店。店家三口人,店主人的妻子操持这个餐厅,管住店人的饭食。她告诉我们,从远门来必背的人都要经过此处,而大半要在此处停留。人们都说:凡入必背,灵溪必居。她还告诉我们,从山上那条小路一直可以步行或骑车可以到达必背。如果开小车来的,大多都不愿意再往公路进,而会选择走山上那条小路。当我们问她为什么时,她却只是笑笑。
夜晚,瑶寨的山风带着一股寒意。同伴们大多在昏暗的油灯下写旅行日记,或在床上闲聊,我却独自往外走。坐在离木屋不远的一棵大树下,观看瑶寨夜幕下的风景,聆听瑶寨里神秘的声响。山穹像淡淡的水墨画展现在我眼前,泉水在哗哗地流淌着,夜虫在不停地鸣叫,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半山腰处晃动。那灯光就像都市舞厅里迷人的灯影。茹月这时一定在舞池里,沉醉在醉人的旋律中,或是被她那开时装店的赵先生搂着在电影院里,或在河堤散步、或在咖啡店……
我的愁绪又复苏了。相恋了四年的她又浮现在我眼前。记得,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大学毕业实习归来,即将论文答辩的前一天晚上,她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交给我这封信:
(因为)我们已走得太远、太远
也没有话题
(文) 只好对你说
你看,你看
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
……
她就这么地离我远去了。我那感伤、失落的心情不知向谁倾诉。
(二)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晨雾还浓浓地笼罩着群山。疲倦被店主人的热情驱赶得烟消云散。
我们的车队早早地沿着山上那条小路出发。路很小,我们的自行车只能一辆辆地过。路边是悬崖峭壁,许多地方,我们只能扶着石壁慢慢攀过。一座座的大山连在一起,一块块的大石像要从头上压下来。下边是深深的悬崖,长长的峡谷,长着郁郁葱葱的矮树,人看了头晕目眩。同行的女人们都说这地方去不得。我们攀过一座座山梁,越过一道道山沟,隐约地听到远处传来飘渺的歌声,那歌声仿佛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在空中回荡。
我们都兴奋起来,但都静静地听着,听着这对青年男女的欢唱,听着这来自古老民族纯朴的呼唤与倾吐:
(男)哟,对面的妹妹呀
你长得好可人哪
哥哥我围着你来转哟
你答应不答应哩
(女)哎,对面的哥哥哟
你长得好英俊哪
妹妹我等你来呀
等你来
(男)妹妹呀
我赵盼盼家住黄坑寨
年底里呀
把妹妹你来接
(女)哥哥呀
我盘小娟家住柳坑寨
年底里呀
我坐哥哥你的轿
(男)妹妹呀
哥哥我上山砍柴去哟
把妹妹你家里留
家里留
(女)哥哥呀
妹妹我家里的烧水哟
把哥哥你归来的喝个够
喝个够
(男)妹妹呀
哥哥我上山打猎去哟
把妹妹你寨里守
寨里守
(女)哥哥呀
妹妹我寨里的洗衣裳
把哥哥你归来穿
归来穿
(男)哥哥我上山啦
妹妹你别乱跑
别乱跑呀
别乱跑
(女)哥哥你路上小心
妹妹我等你来
等你来呀
等你来
……
歌声、飞瀑声、鸟鸣声随风飞扬,回荡在山谷中。在这山路上,分不清早晚,阳光从空中斜照下来,斑斑驳驳地印在我们的身上。走了几个小时,累了,我们在原地的大石上坐下来,掬一把泉水洗洗脸,便吃起身上自带的干粮。
小憩一会,我们翻过大山,来到小湖旁,只见不远处有些青年男女在湖里自由自在地嬉戏。据说,近年来,很多人常不打招呼就进来拍照,把光着身子的照片刊登在各种媒体、特别是杂志的封面上。
我们推着车子来到小湖边,可渡船还在对岸。杨财务举起相机,想拍那正在湖里忘情戏水的姑娘。可那姑娘却把身子泡浸在水底,像害羞似的游得离我们很远很远。杨财务还是把他的单反相机镜头拉近,对准她们,那薄薄的衣服虽不像那透明的湖水,可把她们那鼓实的胴体掩衬得那般动人,那身段哪儿就是哪儿,一点也不模糊。
我们渡过湖,爬过几座矮山,天色渐渐地晚了。但朦胧中,可以看到半山腰处许多低矮的泥砖房或木屋。据说,我们进入了必背瑶寨。这里没有客栈,我们分头住进了热情好客的瑶民家中(到这里观光的游客都这样)。我被介绍住进了一个木制楼房的瑶胞家中。
主人是个脸黝黑、身材高瘦且有点驼背的中年男人,女儿在林场迎宾表演队工作。主人对客人十分热情,对我也不例外。他说,以前他家也住过外边进来的客人,但都是女的,是广州某美院的女大学生。当主人听说我是师大毕业的中学教师时,他更高兴了。主人对我超乎寻常的热情,使我顿时忘却了往日在城里做教师受人冷遇的悲凉;忘却了昨天情人远离我而去的孤独与忧郁;使我心中将要熄灭的为教育事业奉献终身的火焰又再次点燃。 脸上那微笑,就是当初我进师大时那天之骄子般的笑容。
(三)
当主人准备点灯的时候,从门外进来一少女,上身着黄色紧身上衣,下身套着发白的牛仔裤,披着长发,亭亭地站着,眼睛在暗处一闪一闪。这闪动着的眸子、那粉红色的花瓣似的双唇不正是城市那边的她吗?你看那披肩的秀发,那苗条的身段和那圆而结实的肩膀,这,……我惊呆了。她,她怎么会在这?我的心跳得厉害,一股激荡的暖流顿时往心头上涌,我的唇在颤抖,手也在颤抖,整个身心都在颤抖。
“阿爸,来客人了?”那姑娘说。
怎么?是主人的女儿?不是城里的她?我心里默默地念着。
“小娟,来,过来,我给你介绍,这是从城里来的文老师。”主人说。
“老师?!”姑娘回过头,闪着发亮的眼说。
“嗯,你好。”我极力控制表情和声调应着。
姑娘说:“阿爸,点灯呀。”
主人把盏桐油灯放在桌面上。这时,我才看清她两弯睫毛又长又密,灯光映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她太像茹月了!我差点喊出来,可又被吞了下去,吞下去的是激动和哀伤。
小娟微笑着说:“文老师,你们坐吧,我做饭去。”说完,一甩那秀长的头发,便飘进了厨房。那动作,那背影和月的又有什么区别啊!
我的思维渐渐地和语言不一致了。主人的问话,我只做简单的回答,可他却认为我极有修养,不像那些披着长发的美院男大学生。
晚饭桌上,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向我投来脉脉含情的目光。可我却不知道这眼光来自小娟还是茹月。
晚饭后,主人告诉我,他是柳坑寨的寨主,还说明天破例介绍我们去玉女湖洗澡。玉女湖四周悬崖绝壁,仅有一个山洞进去。那是当地人男女共浴的湖,怕外人进来捣鬼,所以要人专门看守。据说这湖是当年仙女下凡时洗过的,仙女的体温烘热了湖水,一年四季都保持水温。凡是常来这里沐浴的人,身体都很强健,皮肤又白又嫩,因此,玉女湖特别受青年男女喜欢,这神秘的玉女湖也吸引了不少外地的人。
(四)
第二天,寨主带着同伴们到玉女湖去了,而我却跟着小娟步行到离寨二十多里外的希望小学。
一路上,小娟给我讲美院大学生进来写生的事,说那些美院学生让她跳民族舞,唱民族歌,还给他们做模特的事。
“那些大学生也去了玉女湖沐浴吗?”
“没有。”她扬起眉看了看我说。
“那你阿爸怎么不让他们去?”我追问道。
“阿爸不喜欢这些画女人光屁股的大学生。”说完便咯咯地笑起来。
我们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新建起来的希望小学。那很气派的门墙上用黑色的金属塑着七个大字“玉女湖希望小学”,旁边的小字写着“澳门希望工程基金会捐建”。
学校坐落在山窝里,四周半山腰上是梯田,种着庄稼,也有几间破烂的民房。山顶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四周弥漫着白色的雾气。
教学楼虽然是楼房,但那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总让我感觉还缺点什么。低矮的教师宿舍是泥桩造的,房顶盖的是树皮。教师放暑假了,空荡荡的校园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小娟告诉我,这里有两个教师,是从很远的寨里来的,小学还没毕业就来这里当老师了。其实,这里也来过一个年轻的外地教师,但他却只上了三天的课便独自跑了,他受不了这艰苦的生活。可当他出到半山渡水时,不小心被洪水冲走了。消息传出山外,外地教师更是不肯进来。可这确实再也找不着新老师了。所以,阿爸渴望有一个文化层次高的人来支教,让这里的孩子有文化地走出去。
从希望小学归来,我已累得直往床上倒,而且觉得头很沉,像灌了铅似的。主人为我烧凉水,揣凉茶,可全身还是觉得疲惫。大伙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全部都跑过来,挤满一屋。可主人却劝大家不要着急,只是中了暑,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于是,大伙到别的寨玩去了。
在我病的这些天里,是小娟陪着我、看着我的。她总端着碗凉茶,手里还拿着条湿毛巾,出出进进我的睡房。我从她那关切的微笑中感到温暖、安慰。她越是这般温情,我越是觉得欠她的太多。但没办法,我只能接受她的照顾,接受来自另一个名族的女孩对我无限的关怀。
有天夜里,在昏暗的油灯下,她把“凉茶”往我口里送完之后,还依然坐在我床前,她用那明丽的眸子温柔地看着我。我浑身一颤,朦朦胧胧的眼前却依稀地把她那眼睛,那小巧的鼻子,那似有露水的唇、白皙的脖子看得一清二楚,此时此刻,一种欲死欲生浑身飘飘然的感觉包围了我。我蓦地看到了茹月,看到了她从遥远的城市中走来,带着城市女人特有的气息向我走来。然后,不声不响的坐在我的床前,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我的脸。我心中那股不羁的热浪更势不可挡地到处乱窜,使我周身发热,心跳加快,恐慌不安。冲上喉咙的那股浪潮迅速地变得勇敢起来。我赶紧用力抓住她的手。这时,她蓦地俯下身来,那充满柔情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她的胸脯在我的胸前一起一伏,她那柔软,清润的双唇紧贴着我的脸。我恨恨地把她搂住,两人谁也不说一句话,••••••她那隔着汗衫的胸脯在一起一伏,仿佛听到了她的心跳在“噗噗”直响。这声音猛地把我撞醒,我像弹簧似的坐起来。
“啊,小娟——你——”我惊叫着。
娟搂着我脖子说:“躺下。”
她那充满柔情的眼睛温顺地看着我,丰满的鼻梁清晰可见,微启的双唇像甘露欲滴的花瓣。
“娟,刚才……”
她用那白嫩的小手迅速地捂住我的嘴,还是用那荡漾着温柔的眼看着我。这种温柔的亲热感再次唤起我心底那股不羁的浪潮,促使我又扑了上去,是那般的迅速,那般的勇猛……
在我病好的第二天,同伴们不知去了什么寨玩。于是,小娟把我带去了玉女湖。让我也去感受那原始而神秘的地方,感受大自然赐予人类的仙境,领略瑶族人民远古留下的风情民俗。
路上,一个摄影记者模样的人礼貌地跑过来,问我们去玉女湖的路,我正想告诉他跟我们来时,可小娟在我腰部拧了一下,抢着说:“还在那边叉道哩。”他高兴得像到最新独家的消息似的,不停地给我们道谢,飞奔而去了。
他走后,我迷惑不解,纯朴天真的娟怎么会说谎。她看到我那痴呆的样子,用手抚着胸脯咯咯地笑起来说:“你只会耍孩子。”他认真地说,“那些摄影记者和美术系的大学生一样,是来拍女人光屁股的。你看,你们城市街边,路摊上摆着的是什么?封面上那女人,哪儿就是哪儿,没一点模糊,没一点遮掩。……”我为他如此了解外边社会而感到震惊。原来,小娟曾到过广东某民族学院学过三年舞蹈。
到达玉女湖,我已是走的疲惫不堪了,可小娟却还神采飞扬。
湖面很大,似乎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是悬崖峭壁,头顶就是碧蓝碧蓝的天空。可那又高又险的山崖上,居然还有人爬上去,像栖息在树上的乌鸦一般。此时已近中午,可湖里还有好些人。有划单木舟的,舟上坐着一男一女,身上都没有一点模糊的地方;有三三两两在一头戏水、嬉闹的。可我还惊奇的发现,这里并不只我一个汉人受到宠爱,还有几个大腹便便的和身着名模泳装的小姐。她们比在都市的游泳馆里显得更加娇媚、更加盛气凌人。
“他们可以进来么?”
“是的。”小娟说,“我们这里需要这些人……”
话还没有说完,娟一扭头便钻进水里去了。我看着她那光亮的胴体在水中像仙女似的,摆弄着她洁白的手臂和婀娜的腰肢。忽的,娟钻到我脚下,把我整个的托出水面。我也像一只海豚,一扭腰便钻进水底。顿时,我们似乎飘然升上了天空,彩云托起了我们的身躯,娟已是个透明人。我一伸手便把她搂进怀里。霎时,她像一只温驯的羊羔,钻入我怀里,任我抚摸,任我柔。••••••我俩好想躺在广无人际的云屏上,厚厚的云层是我俩的床,薄薄的雾是我俩的被,广漠苍穹是我俩宇宙间的帐。原来,亚当和夏娃从天而降的那一刻,也是这般的云雨一番。如今,这广阔无垠的天幕上,只有我俩在任意畅游,无拘无束。
你看那嫦娥,那般孤高自傲,思念情人不说,却总是搂着那不懂人性、不懂爱情的野兔子。当初,她狠狠的离弃那个金榜题名的穷秀才,升上天堂来,想让天庭赞赏她敢于抛弃人间贫白无力的说教者。谁知,太上老君是公正的啊,他爱惜人类几千年来的文化遗产,他要为人类文明保驾护航。嫦娥啊,罚你在这冷清的月宫,目的就是让你感受孤独冷漠的煎熬;饱尝背叛爱情追求享乐的痛楚;只许你在夜间出来,你一低头,便可以看见无数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快乐;让你在这无边无际的煎熬中憔悴,凋谢。嫦娥啊,嫦娥,你看,你看,我和娟把床搬到你门前了。哭啊,流泪啊,这又有什么用呢。啊,这是对你那金钱之欲的惩罚啊。……
看吧,嫦娥,我是和绝美的娟来的呀!你触景生情了吗?对,掀开窗帘来,把我和娟好好看个够。看啊!
啊!……
这富丽堂皇的月宫,能掩盖得了你的孤独寂寞吗?
啊,嫦娥,可惜你这锦瑟年华无人与你共度啊!
……
“轰”的一声,像山崩地裂似的。我和娟在迸射的泉水中窜出湖面,在湖面上直喘粗气。然后,娟咯咯地笑起来,这银铃般的笑声在悬崖峭壁间回荡,悠转,而后听到的是山谷的回音,又似从遥远的宇宙间回荡而来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回音。
天色有些晚了,我们上岸穿好衣服,恋恋不舍地准备爬山回去。刚出洞口,又碰到那来时的摄影记者。他被守洞口的人拒之门外。此时,他狠狠瞪着我们,那眼神,充满愤怒与仇恨。
(五)
回到寨里,同伴们也回来了,他们似乎都很愉快,眼神里荡漾着幸福欢快的光芒。
最后一天,我们推着车子,由小娟带着去了林场,那是小娟上班的地方。这天,凑巧是瑶族人民为纪念他们祖先诞辰的日子——盘王节。四面八方的瑶族人民都来参加大聚会。从外边进来的有大腹便便的官员、精明能干的商人,还有一批批喜欢炒作的新闻记者。会场就是在这小盆地上。盆地四周是低矮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杜鹃、杜丹、野玫瑰,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鲜花,一丛丛,一束束,开得喜气洋洋,热烈奔放。每一朵花就像是一张张瑶族同胞的脸。
我们在这个两三平方公里的盆地上,和着铿锵有力的鼓声,围着大圈,手拉着手,忘情的跳着,唱着。歌声、笑声、敲锣鼓声,还有涓涓的流水声一齐飘上天空,无数随风飘荡的彩球点缀着节日的气氛。顿时,人们在一声沉重而古老的钟声中跪下,默默祈祷平安,祈祷幸福。
我们与一批瑶族青年男女跳竹筒舞。有个叫赵盼盼的小伙子,身材魁梧,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睫毛,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方块而充满神气的脸。此时,他正抢着竹筒和一批小伙仔去追夹娟的脚(据说夹住表示对女方的爱慕)。从他那灵巧、利索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与其他小伙子不同。可小娟巧妙的躲闪,总让他扑空。
我看着小娟,小娟也看着我,而且示意我也用竹筒去参与这场争夺,可我却呆在旁边看着她。看他们尽兴地狂欢,也默默地看着赵盼盼对娟的追求。我滚烫的热血在血管里燃烧了起来,火舌一次又一次地从心底里直往咽喉上窜,但每次都被我狠狠地吞了下去。我不能参与这场搏斗,因为小娟不属于我,她是赵盼盼的。我要出去,这里也不属于我。我不希望小娟扑在我怀里,而赵盼盼却苦痛至极;也不想小娟像茹月那样忍心地忘却旧情,而赵盼盼却重演我的失意与彷徨。对,我不能伤害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再说,我们也应该还瑶区一片冷静,还瑶民一份安宁,我不能让赵盼盼受到和我同样的伤害。
跳的正当兴奋的时候,小娟忽的被赵盼盼的竹筒夹住了,小伙仔们顿时围过来抱起赵盼盼,把他直往空中抛。小娟用温顺而无可奈何的眼光看着我,像是告诉我,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我却强忍着痛苦,微微地点头,示意她接受现实。
娟牵着赵盼盼的手,走到我们面前,介绍我们认识这位帅气而阳光的瑶族青年。从娟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一种哀愁。可我还强忍着面部表情,生怕那不争气的眼泪流出来。于是,我那涨红的脸强装出微笑,这种微笑是给赵盼盼的,也给小娟。
参加盘王节的瑶族同胞,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经过一个上午的狂欢后,他们带着逃避灾难的祈祷,带着渴望生活幸福的心情,翻山越岭的从四面八方回去了。
小娟通过她的关系,把我们的自行车放上了从外面进来与瑶族同胞共庆节日的车上。我握着赵盼盼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娟伏在赵盼盼的肩上,眼圈红红的,泪水很快传染给了我,一种莫名的伤痛剧烈地发作,像一只猛兽在一口一口地咬去我的肝脏,直到把我咬得昏过去……
(六)
醒来我已坐上了回城的车,在身旁陪伴我的既没有小娟,也没有茹月,只有赵老师。
走出山门,我又回到了这个充满竞争与诱惑的现实,从新踏上了漫漫的人生旅途。面对这纷纭复杂的社会,我只能深深地感叹山那边伊甸园般的纯净,怀念小娟对我的脉脉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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