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1日,是韶关曲江区新落成的余靖小学正式上课的第一天,阳光灿烂。我拿着教材走向六年级二班的教室,一群孩子在崭新的教室里,正整齐地等待新老师的到来,这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窜出一个孩子,轻轻地撞了我一下,但我感觉好像是被电击一般,迅速地穿越漆黑深长的隧道,来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世界。
此时,我躺在一张用干稻草垫着的床上,盖着粗布毯子。漆黑的天花板上,蜘蛛网清晰可见,墙壁的泥砖被烟熏得漆黑,地板是泥的,但溜光溜光。木制的窗户,透进正午的阳光,听得到外面的蝉鸣和麻雀振翅飞翔的声音。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赶紧坐起来,想拧一下大腿,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掀开毯子,发现我的腿小得可怜,好像只有十岁小孩的模样,我赶紧摸摸胡须,遭了,是细皮嫩肉的下巴,再看看手,小得更可怜,好像是没有玩过手机、没有接触过电脑、甚至不会写字的手。这时,我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声音很熟悉,因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妇女说:“我家余零病还没好,今天还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抓鱼,你们几个自己去吧。”余零,很熟悉的名字,又好像从未听过。我心里正想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地向我的房间传来,不一会,一个不足三十岁的女人推门进来,手端着一个碗。衣服很特别,扣子也很特别,这种服饰只有在古装戏里见过。慈祥的脸上显得有点焦急,她走到我床前说:“余零呀,还发烧吗?来,起来喝了这碗汤吧。”我确定我不是在做梦,想理一理思维,可没有时间想太多,于是就坐了起来,喝下这碗汤。这哪里是汤呀,分明是一碗苦涩的中药,吞了几口,大部分都吐了出来。这中年妇女摸了摸我的额,说:“烧退了,不喝了,不喝了。躺着,妈给你做荷包蛋。”说完就出去了。“妈?你是我的妈?我的妈不是早就去世吗。”我心里想,“我肯定是穿越了,这是哪朝哪代呀?上百度查查,对了,手机还扔在办公室。”我侧头看了看,只见床头有两本发黄的书,木制窗下,有一盏我曾经在电视上见过的油灯 。我顺手拿了本书来看,天呀《太公家教》,这不是唐宋时期的童蒙读本吗?里面都是些忠君孝亲、隐恶扬善、安贫乐道的说教。我再看另外一本,是《蒙求》,呀!还是唐宋时代的启蒙读物。我都大学本科毕业了,英语四级都过了,现在还读这些。我确定,我真的是穿越了,不行,要隐藏好自己,不然,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呢。对了,刚才那个我叫妈的,怎么称呼我来的?鱼鳞,我叫鱼鳞,怎么不叫鸡腿、鸭腿,凤爪也好呀。我翻开《蒙求》,扉页页上用毛笔楷书写着“余零,字易生”。鱼鳞,余零,哦,我叫余零,多余的零,还字易生呢。唉,不管是鱼鳞还余零,赶紧镇定下来,应付一下眼前这个局面吧,不然乱子可大了。
正当我忐忑不安的时候,一个穿着长衫,花白胡须,老学究模样的老头走进来说:“零儿,我的乖孙子,你病可好了?”
我莫名其妙,我成孙子了,我想说我是你爷爷,可刚要出口时,我发现我的嗓音很稚嫩,我清了清嗓子,装着咳嗽了一下,没有说话。这个老头伸过粗糙的手来,抚摸了一下我的头,说:“好多了,气色好多了。 你这一躺就五六天呀,已落下不少功课呀。没事,有爷爷在,你会很快补回来的。”这老头说完就出去了。
这时,我摸摸自己的头,才发现,我的辫子长长的,我再次确定,我已经被穿越了。这是哪个朝代呢?我想看看墙上的挂历,才发现,墙上除了一幅字画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下了床,去看看这幅字画的落款,发现写着“柳公权书”。柳公权不就是唐代书法家吗?后面还有很多小字,最后一句是“幸北宋曹溪余晨晖偶得,藏之。”
曹溪,不就是我朝韶关曲江的南华寺吗,这老头叫余晨晖?啊?!我被穿越到北宋了?这是北宋的哪年呀?眼前这个世界好陌生,我必须隐藏好自己,打死也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我是穿越千年来的,不然肯定会出大乱子。那个妈就暂且叫妈,那个老头也暂且叫爷爷吧。我想,肯定还会冒出个爸呀,弟弟、妹妹之类的。管它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吧,保全性命要紧。不管是叫鸡腿还是鱼鳞,我认命了,就余零吧。
余零轻轻地打开木门,探出个头去,举目张望这个陌生的世界。院子里非常干净,没有一棵杂草。茅棚下,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许多干树枝,还有茅草,我想这是生火用的。围墙下是一棵三个大人合起来,也围抱不过来的古樟树,另一边种着几棵枇杷。围墙外绿树环抱,整个院子东西南北共有七八间房子。余零抬头看看天空,湛蓝湛蓝的,非常透明,几朵白云高高地掠过,凉风习习,非常清爽。这样的蓝天白云,似乎是从未见到过,余零心想。
这时,刚才那个中年妇女从北边的房子里走出来,说:“儿呀,能下床了。”
余零还是不习惯叫妈,只是应了一下,说:“嗯。”余零这时才发现,她肤色甚好,眼睛很大,脖子很细,脸上全是笑容。穿得很古典,头发卷成一团,困扎在后脑勺上。脚上一双秀了花纹的布鞋,走起路来轻飘飘地。
眼前的一切,完全陌生,只有依稀中知道哪是厨房,哪是茅厕,哪是卧室,似乎在梦中也来过此地。余零站在太阳底下,头还是有点眩晕,于是坐在睡房门口那石条上,那个叫妈的走过来,有手摸摸余零的额说:“好了,烧退了。五六天呀,妈都快熬出病了。你爷爷刚说去庙会给你买鱼肉去了,很快就回来。”
余零望着这个妈,虽然很陌生,还是叫一声她吧,余零说:“妈,头还有点晕。”
“没事,没事,很快就会好的”妈说,“你爹以前也老是这样。等你爹爹回来,给你从汴京城带个烤鸭回来”。
“烤鸭,不是北京城才最好吃吗?”余零心想,还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说,“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明年三月就放榜。”妈说。
“放榜,莫非是上京城赶考了。难道我长大以后也要走这条阳光道,在前朝,我可是参加过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的天下第一考——高考呀。穿越来到大宋,还要考试,我命苦呀。”正当余零心里叫苦连天之际,那个叫爷爷的花白胡子,提着条鱼,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团用纸包着的东西回来,余零想,“大概是肉吧。”
“零儿,你可起来了。”花白胡子直奔到余零面前,说:“爷爷给你买了条鱼,还有一斤肉。”
余零看那团肉,至少也是两斤多,怎么花白胡子却说才买一斤。对了,古代是半斤为前朝的八两。正当余零纳闷的时候,叫爷的花白胡子又伸手过来,抚摸余零的额头,说:“嗯,总算退烧了。翠娥,过来拿肉。”
翠娥拿了肉回厨房,花白胡子进了余零刚才睡的卧室。余零心想,现在这个妈叫翠娥,前朝的妈叫翠花,怎么这么巧,她们仅差一个字。
不一会,只见花胡子爷爷从余零睡房,拿了本《蒙求》书出来说:“爷爷给你念一念《蒙求》,几天没读了,温习一下。”
花胡子爷爷翻了翻,然后读道:“王戒简要,裴楷清通。孔明卧龙,吕望非熊。杨震关西,丁宽易东。谢安高洁,王导公忠。”
余零心想:这哪里是读呀,这简直是在唱。要是在前朝,我的学生这样读,我非叫他们停止不可。可如今,细细一听,还挺有意思的。
余零嘴里忽然冒出一句话:“爷爷,这是哪朝哪代啊?”
花白胡子停下来,好像被余零的问话震住了。“嘿哟,你还会问这问题。”花胡子爷爷高兴地说:“今朝是大宋景佑元年(1034年)甲戌年呀。”
余零想,原来是北宋,余零大脑里立即回想前朝书上学过的,关于北宋的历史,特别要推算这北宋景佑元年(1034年)的人和事。余零想:这一年大宋主要大事有:元昊称制改元、李淑上时政十议论、仁宗立皇后曹氏;这一年,不,两年后苏轼才出生。这时范仲淹因力谏宋仁宗皇后而被贬知睦州。这时除范仲淹之外,应该还有晏殊、梅尧臣、欧阳修、司马光、曾巩、王安石、还有前朝韶关同乡余靖……“爷爷,我几岁了?”余零张口就问。
“我的乖孙子啊,烧退了,头脑还不清醒啊”花胡子爷爷说,“你仁宗天圣二年、甲子生的,已经十岁了。”
余零想,北宋仁宗天圣二年,不就是公元1024年吗。前朝同乡余靖是北宋真宗盛平三年生的,即公元1000年出生, 至今应该有三十五岁了吧,对,应赶紧问问余靖的事。于是,余零说:“爷爷,余靖现在哪里?”
“我的乖孙子啊,头脑烧坏了不成,余靖是我们族人,他也是你父辈的人啊,不能直呼其名。”花白胡子说,“我比你安道叔叔大二十岁,你爹爹和他是真宗盛平三年生的,他们今年三十五岁,你爹爹比他大一个月。可人家安道叔叔在天圣二年(1024年)中进士第,录为赣县(今属江西省)县尉,三十一岁拔萃登科,改官仕进。授将作监丞,知洪州新建县。如今三十五岁,迁(官职调动)秘书丞了,你爹爹至今还没中进士。”
余零想,余靖还是本朝的族人,还要我称呼其安道叔叔,我从前朝的史书中知道,余靖,字安道,号武溪(即“武江”,以韶关武江河而取名号。)真是巧了,竟然穿越来到大宋,我和余靖不仅是同乡,还是族人。
花白胡子说:“安道叔叔少年时聪明伶俐,很小就启蒙,《百家姓》、《千字文》五六岁就能熟记,七、八岁能文,而且很有文采。”
余零心想,这些我知道,前朝的史书上,还说他小时候放荡不羁。我想知道他如何放荡不羁。于是,余零就问:“安道叔叔小时候也像我一样乖吗?”
“嘿嘿,安道叔叔小时候没零儿乖。”花胡子爷爷笑着说,“他小时候呀,每天只读一个上午书,下午经常逃课,和村里的孩子到野外去摸鱼、捕鸟、爬树摘果。有一次爬树,村里的一个小伙伴从树上摔下来,把腿摔折了,你安道叔叔个子高大,讲义气,一口气把那小伙伴从几里地背了回来,还自己掏银两,花了两贯多钱,请郎中给小伙伴医治。之后,连续五六天,都带着刚从河里摸到的鱼、或是刚从山上捕到的鸟,去看望小伙伴。村里的人都说他是热心人、能行侠仗义。……”
正说着的时候,翠娥妈妈从厨房出来,说:“吃晌午了。”
花胡子爷爷牵着余零的手,来到一个吃饭的大厅,里面早已坐着几个比余零大的小孩,除翠娥妈妈之外,还有一个约三十来岁的女人,她旁边还站着个老女人,似乎是仆人。余零后来才知道,那三十来岁的女人是爹的妻,翠娥妈妈是妾,余零是妾生。
余零端起瓷碗一看,黄黄的粗大饭粒,没有食欲。用筷子夹一点青菜吃,没有什么味道,再夹一点肉,肥腻塞牙,再尝一口鱼,烹得太久,不鲜美。余零偷偷看看其他人,个个狼吞虎咽的吃得正欢。余零想,他们可吃惯了。唉,这个厨师烹饪技术太差,有机会我露一手给你们看看。
在前朝,余零吃完午饭是要午休的。可现在,吃完午饭,花胡子爷爷就要余零去补习落下的功课,说晚上漆黑。是呀,这是大宋,没有电灯的。余零忽然问“安道叔叔小时候学习怎样?”
“嘿,小子,你对安道叔叔这么感兴趣,” 花胡子爷爷摸了摸余零的脸,笑着说,“你安道叔叔记性可好啊,他上午到书院听夫子讲书,习《诗》、《书》、《礼》、《乐》,修仁、义,束(学习)法度。下午游山涉水,观览风物,下河抓鱼,爬树摘果,晚上也点一盏油灯读《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他学得比乡里任何人都快,也精通音韵和训诂,在乡里,很小就以文才著称了。”
余零想,音韵学和训诂学,在前朝读大学的时候也学过,简直是天书,余靖竟然这么小就精通,可了不起呀。“安道叔叔一直在乡里读书吗?”余零说。
花胡子爷爷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我细细跟你说:“安道叔叔从小在他舅父家接受启蒙,启蒙老师正是他的舅父黄正,黄正性情非常安静,不急于求取功名利禄,因此有很长时间,在乡里启蒙教导余靖。也常带余靖和当地名流交往,其中有殿中丞知韶州,王安石之父王益等人。安道叔叔在十年前,也就是二十岁左右,远赴杭州钱塘,向和靖先生学习,后来又到天台东林(即浙江天台平桥一带)向张伯端学习,之后,学业大有长进。熟悉历代史记,也阅读杂家小说,会推算阴阳律历,能解读释道经卷。安道叔叔在仁宗天圣二年(1024)三月,二十五岁时,和五十六岁的舅父黄正同科进士,第一个官职就做虔州赣县尉。……”
余零想,和靖先生,不就是有“梅妻鹤子”之称的林浦吗?林浦是北宋初年著名隐逸诗人啊,他通晓经史百家,性情孤高自好。还有,天台东林的张伯端,不也就是道教主流全真道祖师吗?他曾中进士,后贬谪岭南。遇仙人授道,便著书立说,传道天下。这两人都是名师啊,看来,从古至今,都是名师出高徒。余零听了一个下午花胡子爷爷讲余靖的故事,加上病刚好,有点累了,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余零醒来,估计是晚上七八点钟,没有钟表,不知道具体时间。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晚上,才有点舒缓。 晚上的余零,至少不用战战兢兢地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也不用小心谨慎地面对这里陌生的人。
余零打开房门,白天这个世界是陌生的。可晚上的天空却非常熟悉,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月光静静地泻下来,古樟树下斑斑驳驳的疏影,清晰可见,低矮的泥砖房,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非常的古朴,白天围墙外的婆娑绿树,在月色下,也显得光怪陆离。余零抬头望着这轮明月,不禁发出深深地感叹,真是“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啊!
余零在慢慢地回忆前朝学过的关于北宋的历史,知道此时的北宋国势衰弱,但政治还算清明,百姓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余零想,既然已经穿越来到此地,那就去亲眼目睹这个世界,亲身感受北宋的风土人情吧。干脆明天叫花胡子爷爷带到外面去,先了解一下北宋的韶州曲江吧。此时,余零感到肚子有点饿了,怎么花胡子爷爷没有叫他吃晚饭?难道他们一天才吃两餐?怪不得,中午的时候,他们个个狼吞虎咽的吃,好在他的睡房里傍晚的时候,翠娥妈妈给他煮的荷包蛋还没吃。余零知道,大宋的晚上是不得随便外出的。于是,余零赶紧回睡房来,吃下这个荷包蛋充饥。
第二天一早,余零就吵嚷着爷爷带出去外面看看,走出围墙一看,这里的青山绿水是多么熟悉啊,门口这条江,不就是北江吗,南面不远处就是马鞍山,一片广袤的田野上,狮子岩依稀可见。不同的是这里只有一条黄沙马路,江面上船只往来频繁。爷爷说,这是商船,南来的,除了客船之外,大多是从广州北运公盐的。也有从乌石蒙里始发的,乌石始发的船,运送的是韶州大宝山(岑水铜场)铜矿石提炼出来的铜。
余零想,自从唐代张九龄开凿梅关古驿道之后,这里的贸易就已经很繁盛了,韶州是广州通往内地的交通要道。内地的蚕丝、茶叶等货物,多经韶州运往广州出口,国外的香料、工艺品、沿海的盐等货物,都经韶州北运。由于宋代国势较弱,西北对外的通道被西夏等部族所截断,阻塞了宋朝与西方的经济交往。因此,朝廷更加重视南方海道,扩大对外贸易。韶州作为粤北重镇因而愈加繁荣,这里曾是“南来车马北来船,十部梨园风吹尽”的繁华之地,每天来往客商不下千人。
花胡子爷爷带着余零,沿北江坐船来到韶州曲江,此时的韶阳楼在浈江与武江的交汇处拔地而起,背城临江,画栋飞檐,瑰伟雄奇。岸上人头攒动,街市热闹非凡。水陆码头,有一座巨大的拱桥横跨浈江两岸。岸上车马喧闹,河中船舶相接,处处人声鼎沸,一片繁华胜景。远处,疏林薄雾,隐约可见农舍酒家,阡陌交通。 街市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熙熙攘攘,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瓦子青楼也比比皆是。眼前所见,让余零惊讶万分,北宋的韶关竟然是如此的繁华。真是有幸穿越而来,能够亲身体会我大宋韶关之繁荣昌盛。
爷爷带着余零,穿过热闹的九龄风度路,路过韶州府学,来到曲江濂溪书院(周敦颐,号濂溪,曾在韶州曲江开办濂溪书院),不分老少的士子们在这里舞文弄墨,谈经论道。走进濂溪书院,很多士子跟花胡子爷爷行礼,作揖问好,原来,花胡子爷爷是这里的夫子(教书先生)。书院很大,在东北角有夫子们住的房舍,爷爷在这里有个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是亲奶奶,是爷爷的侍妾。余零后来听爷爷的侍妾说,爷爷以前曾经做过连南、阳山两县的县令,被罢官后就来到这里教书,没有再出仕。
余零看到案几上放着一本手抄本《唐宋散文》,翻开一看,一篇篇熟悉的唐宋散文映入眼帘,《师说》、《阿房宫赋》、《谏太宗十思疏》、《六国论》、《伶官传序》、《游褒禅山记》、《爱莲说》等。余零想,这些散文,真是流传千古呀,还好,在前朝时就已背得滚瓜烂熟了。
花胡子爷爷看余零翻《唐宋散文》,便说:“零儿,你看得懂吗”
余零差点说漏嘴,赶紧说:“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太懂。”
“我的乖孙子,哪些篇目你看得懂呀?”花胡子爷爷说,“过来,说给我听听。”
余零想,还是说漏嘴了,悠着点说吧,别暴露太多。于是,余零走到爷爷面前,说:“韩愈为什么要写《师说》呀?”刚说完,余零就发现,问这个问题太老到了,应该问字词方面的解读,才符合现在的年龄。
花胡子爷爷侧目看着余零,高兴地说:“你小子怪不得看起来老气横秋,能问这样的问题,说明你还看得懂《师说》呀。”
余零只是笑了笑。韩愈为什么要写《师说》这个问题,花胡子爷爷给余零解释了一通。余零听着,感觉花胡子爷爷不愧为夫子,说得很有道理,也很接近前朝教科书上说的。
自此以后,余零就住在爷爷那里,爷爷也每天教他学习《大宋重修广韵》,这可害苦了余零,在前朝的大学里,选修音韵学和训诂学的人寥寥无几,当时只学了皮毛。好在余零结合前朝的《现代汉语拼音方案》,结合这老夫子教的,学起来才算轻而易举。这《现代汉语拼音方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爷爷知道的。其他人要花至少一年时间来学习音韵学和训诂学,可余零仅花不到三个月,就全弄懂了。整个曲江濂溪书院的士子,甚至旁边不远的韶州府学的士子都对余零佩服至极,一个小小的十岁毛孩,竟然学得这么快,背诵名家名篇更是让所有士子刮目相看。
余零心想,那些名家还没写的,我都已经会背了。此时,一定要守住底线,不能暴露自己有双重记忆。
两年后,即景佑三年(1036年)的一天下午,余零和花胡子爷爷在濂溪书院的小树林里散步,花胡子爷爷问余零:“长大也你像安道叔叔一样考进士,再参加书判拔萃科的考试,出仕做官吗?”
余零不假思索地反问起爷爷来,说,“爷爷想我做什么?”
“你这臭小子,我问你,你却反倒问我?”爷爷心想,这小子沉着老练,是块料子。然后笑着说,“听说你安道叔叔被贬为筠州(今江西高安)监税了。”
“哦,”余零一推算景佑三年的北宋,知道了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但装着不知道说,“为什么被贬,是做错事了吗?”。
花胡子爷爷说:“因范仲淹上书言事,被朝廷中阿谀奉承的官僚所嫉恨。范仲淹向皇帝仁宗递交了自己绘制的《百官图》,对近年来官吏的升迁进行描绘,指出官员升迁中的不公平现象。由此触怒了宰相吕夷简,宰相吕夷简就在皇帝仁宗面前,竭力诋毁范仲淹,诬蔑他“务名无实”,只是徒有虚名而已。并对范仲淹的奏章逐一进行断章取义,然后诬告范仲淹越职,今年五月,范仲淹被贬知饶州(今江西郡阳)。”
“爷爷,你怎么知道的?”余零问,“再说,范仲淹被贬和安道叔叔被贬有联连吗?”
“我和你安道叔叔经常有书信往来,我是长者,他经常和我交流为人为官之道。”花胡子爷爷看着余零这张聪明的脸,说,“范仲淹被贬后,朝廷谏官、御史没有一个敢进谏,唯独你安道叔叔上书陈述范仲淹无辜,冒死进谏。你安道叔叔为官正直啊,本来他可以像那些谏官、御史一样明哲保身,可是,安道叔叔一身正气,直言敢谏,刚正不阿,亘古未有。爷爷我佩服安道叔叔的勇气啊。”
“安道叔叔冒死进谏,和范仲淹是好朋友吗?”余零问。
“不是好朋友,私人关系极为一般,”花胡子爷爷看着余零稚气未脱的脸,却感觉得到这个孙子不一般,能明事理,便说,“他们两人没有朋党关系。后来欧阳修也为范仲淹和安道叔叔伸冤,不仅未果,也反遭贬谪为夷陵县令(今湖北宜昌)。”说完,拿出安道叔叔给他的信,递给余零看。
余零接过信一看,余靖的行楷写得非常流畅圆劲,意态闲雅,笔触精到,字态妩媚。可称得上一流的书法家。余靖信中有一段说:“范仲淹因讥讽大臣而遭到了重责,倘若他的话不中陛下之意,陛下则可听可不听,怎么好因此治他的罪呢?西汉的汲黯在朝廷时,认为平津非常狡诈;东吴时张昭评论朝臣,则认为鲁肃太过粗俗。汉皇、吴主常常听到对他们的毁谤非议,却仍用之不疑,怎么就没有损害他们的德行呢。陛下自从亲临朝政以来,屡屡驱逐上书言事的人,长此以往,恐怕就没有人敢言事了,乞请陛下不要再如此而行了。”
余靖信中还有一段说:“朝廷治理天下重在赏罚分明,现在官吏不能尽职尽责,群盗蜂拥而起,大臣只能因循苟且,对此如果不制定严格的律令加以管制,那真要为国家感到忧虑了。请对捕贼之官员要赏罚严明,并订立对那些被贼劫持、丧失器甲的人要除名罢官的法令。”
余零看完余靖给花胡子爷爷的信,感觉余靖真是一个冒死进谏、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大臣,同时也是位忠君为国、察民疾苦、厉行改革、为国分忧的贤臣。余靖不愧与范仲淹、欧阳修、尹洙并称为“四贤”,也不愧为皇帝仁宗御笔亲题,与欧阳修、蔡襄、王素并称为“庆历四谏”。
从古至今,学而优则仕,读书是一条阳光大道。花胡子爷爷虽是遭朝廷贬谪的官员,如今在曲江濂溪书院做夫子,但他对余零寄寓的厚望仍是金榜题名,出仕为官,衣锦还乡。可余零不这么想,他觉得此时的北宋政局动荡,还是选择从商惠民、惠泽一方也不枉此次穿越。
因此,余零十几岁就研究如何将他前朝所积累的生活经验,运用到北宋韶州的生活。余零从酒店的厨艺开始,到瓦子青楼的经营运作,再到粮油买卖和整个韶州码头、驿站的商业化操作,以及韶州大宝山(岑水铜场)铜矿石的开采、提炼,处处都有余零的影子。因此,到二十几岁的余零便富甲一方 ,成为韶州当代的名流。就连一直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花胡子爷爷,也对余零佩服至极,最后也认同余零的从商选择。
在余零的经营下,处于南北交通要冲的韶州,也成了宾客辐辏、物流发达、商业繁荣的州郡。粤北的农业、手工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矿冶业已达到相当水平。北宋王朝每年在韶收购铜五、六百万斤,宋王朝在韶州置永通监(即铸钱局),每年向朝廷铸钱八十万贯,沿着浈江源源不断地翻过庾岭,向北运往汴京。
韶州街市车马喧嚣,交通阻塞;车轿穿梭,人头攒动;百货俱陈,酒楼欢宴,一派繁华胜景。
时间过得很快,庆历六年(1046年)七月,富甲一方的余零二十二岁, 当他听说族人余靖叔叔要回乡居住时,当即在乡里组织迎宾队五十多人,二十多匹快马,三艘大船,兵分两路(水路、陆路),远到江西大余迎接安道叔叔。余靖看到这阵仗,既高兴又心疼。高兴的是家乡父老对他的热情与厚爱,心疼的是花去的钱两,可用作它途。
余靖没有接受迎宾队的盛情,自己带着家眷,按计划从大余到韶州曲江,坐小船,沿浈江顺流而下,用了三天时间,才抵达故乡。当地官员韶州知府、曲江县令,以及花胡子爷爷和余零到韶州码头亲自迎接余靖。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当地百姓,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想一睹余靖风采,风度街道居民万人空巷,韶州码头人头攒动,锣鼓震天,热闹非凡。
余零远远就看见余靖身着官服,高近六尺,体态匀称,魁伟傲岸地站在船头。余靖不时地与乡亲作揖、挥手问候,拾级上岸后,韶州知府、曲江县令,以及花胡子爷爷和余零走到余靖面前,热情招呼问候。看得出,花胡子爷爷和余靖不仅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更像是深交已久的朋友。余零此时才看清这位赫赫有名的,北宋名臣余靖的脸,浓眉大眼,些许胡须,一脸正气。
“易生侄儿,你办这样的排场不合时宜呀。好在花的不是公帑,要不然,我要奏你一本,治你的罪。” 余靖严肃地说,“这种迎来送往的排场今后不许再有啊。”
余零说:“不是排场,是我对叔叔的一点孝敬,更是乡亲们对叔叔您的爱戴。叔叔您看,这些乡亲都是自发而来的。”
余靖再次向乡亲们挥手作揖,然后对余零说“易生侄儿,讲得好听呀,晨晖叔叔(花胡子爷爷名余辉,字晨晖)没有给你上‘俭以养德、奢以败身’这一课吗?”
余零此时只能认错。但余零再次被余靖的正气凛然、清廉自重所震撼,余靖不愧为“四贤”之一。同时,也让余零亲身感受到“庆历四谏”的清廉风采。余靖自始至终坚持他的《从政六箴》之道,即以“清”、“公”、“勤”、“明”、“和”、“慎”六字为做官原则。余靖把这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时刻警戒自己,做一个清正廉明、为国为民的好官。
余靖直接回了他的老宅,没有去赴韶州知府给他在韶阳楼设的宴。余零和花胡子爷爷,跟着余靖到了他家。余靖请族人中的长者,到他家里吃饭喝茶,共叙亲情。
一天下午,余零和花胡子爷爷去余靖家拜访余靖。爷爷和余靖喝茶叙旧,谈论国事。期间,他们谈到庆历三年(1043年)湘东瑶民骚乱的事。当时朝廷发兵进剿,余靖反对,最后,朝廷听取了余靖招抚安民,休养生息的策略。整肃军令,严禁掠杀,为时数载的湘东瑶民骚乱,得以平息。庆历四年(1044年),皇上认命夏竦为枢密使。余靖上疏弹劾夏竦,认为其人奸诈,贪财贪色,怯懦怕死,出戍边城时在军帐中蓄妓,几乎引起兵变,切不可为枢密使。前后上疏达十余次,皇上才收回认命。他们还谈到余靖揭露监察御使刘元谕奸邪,贿赂升官之事和奏议狄青不可独当一路之事等。
余零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论,余零想,余靖不惜舍官以谏,锲而不舍,以国事为重,刚正不阿,不愧为北宋四谏官之一啊。
其间,他们还谈到几年前西部边境战争,后来元昊求和,停罢战争后,元昊要求赐给他们更多的财物。余靖说:“停战讲和,却要给元昊金帛二十六万,这实在不值。现在的危机远在西部边境之外,每年却要赐给他们这么多财物。这样贪婪的要求从此就会越来越多。既然讲和与不讲和都有后患,则没有必要曲意求和了,以免国家蒙受耻辱。”
余靖还说:“契丹非常狡诈,总是威胁、要挟我大宋。我三次前往契丹斡旋,好不容易才使契丹罢兵而还。西部边境战火得到停息,北边也相安无事。因为我三次出使契丹,协调辽宋关系,也学会了外国语言,曾经句句嵌用契丹语,作《番语诗》诗:
夜宴设逻(厚威)臣拜洗(受赐),
两朝厥荷(通好)情感勤(深厚)
微臣雅鲁(拜舞)祝若统(福佑),
圣寿铁摆(崇高)俱可忒(无极)
这首诗是表达了友好情谊和祝愿的,既“通情”而不“屈礼”。可侍御史王平及监察御史刘元瑜等人弹劾我,说我有失使者身份。……”
余靖最后说:“面对这些冤屈,我置之度外。只要国家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就好。如今,我回到故乡,国君身边的贤臣越来越少,谗言却越来越多,我心忧国君呀。”
余零心想,余靖胆敢只带十名文职人员直出居庸关,从容地进驻契丹,与契丹头领谈判,余靖义正严词与契丹人辩论数十次,最后,契丹理屈词穷,接受停止进攻西夏。余靖三次出使西夏,能够带着和解的协议回来,使得西边没有战事,功不可没啊。
此时,名臣余靖不计个人得失,忠君爱国的形象,让余零佩服得五股投地。余靖正应了范仲淹说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啊。
除去身上官服的余靖喝了一口茶,说:“贤侄易生从小才智过人,早有耳闻,如今年纪轻轻就富甲一方,并带头拉动家乡经济建设,使韶州经济在这短短几年时间,快速发展壮大,人民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也不愧是为国为乡出力嘛。”
余零听到余靖这样夸他,心里有点飘飘然,但余靖话锋一转,说:“要是贤侄心里装的不仅仅是家乡的父老乡亲,是天下百姓,意义就会更大一些,也会有更大的作为。我朝现在国势较弱,政局不稳,更需要多一点像贤侄这样的人参与国家管理和建设,强大我们的民族。当然了,不管贤侄从政还是经商,只要心里装的是天下百姓,路就会越走越宽,人生的意义就会越来越丰富。”
余零被余靖胸怀天下的大气磅礴所折服,余零想,王安石变法很快就会横空出世,但这天机不可泄露啊,我不能去抢王安石的功。于是,余零说:“叔叔,您忠君爱国,察民疾苦,直言敢谏,彪炳史册,使愚侄等天下人钦佩。此时的大宋富者有田无税、贫者负担沉重;加上民族对立严重,西夏和辽国对我北宋连连征战,朝廷内部矛盾突出,改革派与守旧派斗争激烈。愚侄有心无力啊。”
余靖和花胡子爷爷,被余零的一番话震住了,没想到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竟然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我大宋的弊端,于是,余靖说:“贤侄说得好,我大宋积贫积弱,内忧外患啊,现在一职多官,诏令三令五申,实在让人担忧啊。”
余零想,此时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分清楚。余靖其实主要是想劝说余零走科举救国之路,此时,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说清楚。考科举做大官不难,但将来很难周旋于新党和旧党之争,更要避免落得将来苏轼的下场。于是余零说:“我大宋选贤任能本是好事,但大兴科举、采用恩荫制、奉行大量的财富被集中起来供皇室和官僚阶层享用的笼络政策,导致官员大多贪恋权位,官僚机构庞大而臃肿。像叔叔您这样忧国忧民的贤臣实在是少之又少啊。”
余靖听了余零这翻话后,觉得余零分析大宋之弊端很深刻,于是说:“是啊,我大宋官员都是具有高度文化修养的士大夫,然而他们大多都纵情于享乐,生活豪奢、轻歌曼舞、浅斟低唱、多蓄家伎,无心理政啊。”
“是啊,大宋歌台舞榭,一片春光融融。”余零说。
“面对我大宋江山社稷,可惜我已被贬故里,如今也无力理政啊。”余靖捻须寻思一会,沉声道,“贤侄经商要把握好尺寸,不得官商勾结,要多为百姓着想啊,有机会把生意做到汴京城去,惠泽大宋天下。”
余零点了点头说:“谨遵安道叔叔教诲。”
一席长谈之后,余靖留花胡子爷爷和余零在家吃饭喝酒,以酒浇国家忧患之愁。
余靖此次毫不计较、怡然自得地自请归乡侍养,一居就是六年。在故乡韶州谪居的六年里,余靖闭门谢绝宾客,不过问政事。白天下乡体察民情,询民疾苦;或爬山涉水,观览名胜古迹。晚上点灯修订整理或著书立说,著诗文有《武溪集》20卷(内含诗135首)、《奏议》5卷、《三史刊误》40卷、《汉书刊误》30卷、《庆历正诞国语录》1卷、《隆兴奉使审谕录》及《新建图经》若干卷。
时光流逝,岁月匆匆。余零的生意红红火火,北江到广州江面上的商船往来穿梭,这些商船百分之九十都是余零的。梅关古驿道上每天都有近三千挑夫,翻越大庾岭,为余零搬运货物到大余,下漳江经长江北上汴京。
宋皇祐四年(1052年),韶州城繁华似锦,市民安居乐业,街市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余零早早就推算出,宋皇祐四年这一年,侬智高要招纳一些亡命之徒,在广西靖西县安德镇起兵反宋,因此余零在两个月前就将广州的生意全部暂停,转而重点在广州等地秘密地囤积大量的战略物质,另派人将大量的战略物质秘密地运往广西南宁,秘密囤积。
余靖的父亲去世不久,余零自己也秘密前往湖南长沙拜祭。这一年四月,侬智高果然起兵。消息很快传到长沙,此时,余零刚好在余靖身边。
余零说:“安道叔叔,如今侬智高攻城拔寨,攻陷邕州(今广西省南宁市),几个月来,烧杀掳掠连破康州(广东德庆)等岭南九州郡,随后沿西江向东进发,兵围广州。叔叔啊,这是大宋对侬智高疏于防范啊。”
“贤侄说得好,朝廷不仅疏于防范,而且军中纪律涣散,被小小的一个贼寇带五千人马,就将守军两万的邕州攻破。一路攻城拔寨,为何拥有二十万军队的广南西路宋军,也会溃败如泥,值得朝廷深思啊。”余靖悲痛地说,“我要不是服丧在家,就会参奏一本,甚至会投笔从戎。”
余零想,余靖不愧为忠君爱国之大臣。每次国难之时,都绝没有苟且偷安之想法。
危急关头,宋廷想到了几年前被贬出京城的余靖。于是,皇上立刻下加急诏书,命余靖为广南西路安抚使(遇天灾及边境用兵时,由朝廷派去安抚的临时官员),知桂州(即今桂林)。此时,余零也同余靖一道前往广西镇压侬智高。
余零说:“安道叔叔,打战要先治军。”
“贤侄说得好,但现在要治理出纪律严明的军队来,需要时日啊,边整肃军纪,边应付目前危难的局势吧。” 余靖说,“如今,贼人在东(广州),而派我往西(桂林),怎能剿贼呢?这不是我的意愿。我想到前线广州指挥战斗。”
于是,余靖向朝廷上书,说:“贼在东而使臣西,非臣志也”。皇上称赞余靖很有高见,此时朝廷谏官贾黯提出:让余靖统一广西、广东两路事权,指挥破贼。 很快,朝廷做出决定,让余靖为前线总指挥,杨畋为前线大将军。
余靖毕竟是一介文臣,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余零虽说有双重记忆,但也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只是在前朝看过长征纪录片,看过抗日战争的游击战,也看过彭总指挥的抗美援朝记录片,余零心里也没有底。
当余靖一行到达桂州,余零才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一座军营。四处聚集着大量部队,整座城市兵荒马乱,老幼妇孺皆不敢出门,青壮年被抓来充军。街道上马匹、官军随处可见;宋军吃酒耍钱声、车马嘈杂声不绝于耳;地上牲口的粪便、宋军丢下的垃圾臭味难闻。
傍晚,可以看到很多宋军老弱病残,吃酒耍钱,衣冠不整,逛瓦子青楼。余零想,这样一支军纪涣散的队伍,肯定是一路抢劫民财,欺压百姓的队伍,怪不得二十万官军也抵挡不住五千贼寇。
侬智高由开始的五千贼寇聚集为十万,围攻广州。但因广州兵员充足,粮草也因余零早就为朝廷准备好。所以,贼寇围攻广州两个月,也不能破城,于是就解围广州,撤回广西。一路上,官军围追堵截贼寇,但因平日疏于管理和训练,官军损失惨重,丢失了几员大将,震惊朝野。杨畋因人马水土不服,战守无方而被降职,将军孙沔、总指挥余靖成为侬智高的主要对手,侬智高兵强马壮,声势浩大,势如破竹。此时,宣抚使狄青(军界二把手)请缨出征,组成“平蛮三将” 共同作战,合围侬智高。
一天下午,余靖微微皱眉,对余零说:“朝廷调拨的兵员源源不断地补充到南宁,我非常头疼,大宋官粮运输非常慢,来到广西南宁需要时日,粮草每次到达都迟半个月。如今,因粮草问题,军纪涣散。”
余零说:“安道叔叔,您放心,粮草贤侄早就为您准备好了。”
余靖很惊讶,说:“贤侄快说说,怎么个为朝廷准备好了粮草。”
余零说:“愚侄是生意之人,谨遵叔叔教诲,生意人也要心怀天下百姓,因此,愚侄早把生意做到广西南宁了。”
余靖脸色忽然难看起来,正气凛然说:“莫非贤侄想发国难之财?”
余零说:“叔叔请放心,国难之时,愚侄的粮草全为朝廷所有,如今全归叔叔掌管。愚侄和叔叔同来广西的目的就是方便叔叔征用粮草。”
有了粮草,于是,余靖大刀阔斧地整肃军纪,安抚当地百姓,余零也组织当地商人,百姓源源不断地为官军及时地输送粮草,解决后顾之忧。几个月之后,即皇祐五年(1053年), “平蛮三将”也因此打败侬智高。狄青、孙沔班师回朝。
因侬智高在战争中逃脱,逃亡至云南大理国。留守在广西南宁的余靖继续与侬智高残部斗争。余靖一方面深入侬智高老巢,运用大量的民用物资,安抚当地百姓,并制订休养生息措施,整顿吏治,着手与各级官僚约法三章,并宣传大宋的政策 ,孤立侬智高。另一方面,派使者前往大理国,向大理表明我大宋朝廷的坚定立场,包庇、窝藏匪首之罪大恶极。另外,余靖陈兵二十万在大理附近。此时的广西官军,在余靖的整肃下,粮草充沛,兵器精良,士兵面貌焕然一新,战斗力也大大增强。有这样一支宋军劲旅,虎视眈眈地驻扎在大理国附近,给左右摇摆的大理有灭顶之灾的压力。
通过余靖的软硬兼施,迫于压力,大理国国王段思濂不得不将侬智高及其侬智高的弟弟,捆绑送至余靖营中。余靖派人日夜兼程,将侬智高押送汴京,震惊朝野的侬智高起兵反宋事件,就此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余靖受到朝廷的嘉奖,余零也回到了阔别一年多的韶州曲江。此时,韶州官府的衙门,百姓的居所,商铺门店,鳞次栉比。街道两侧瓦子、茶楼、酒馆、作坊、当铺等活动场所热闹非凡。宋人好赌成性,韶州城街上也偶有临时的赌摊,赌客吆喝,行人围观,好甚热闹。 肉铺里挂满了准备出售的鲜肉,买酒买肉,市民悠闲轻逛。公子小姐前拥后簇,大呼小叫,气派非凡。说书卖唱、街头卖艺、骑驴抬轿,一派祥和。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车马官轿,川流不息。码头上纤夫拉船,挑夫扛货,商贸繁忙。江面上船只南来北往,落帆撑篙,运输有序。
光阴荏苒,时光飞逝。治平元年(1064),普天下百姓都和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集贤院学士余靖65岁,拜为工部尚书。这一年六月,余靖自广州到京师述职,行至金陵(今江苏省南京市)病逝。英宗皇上听到消息后,十分悲恸,宣布停止临朝听政一天,以示哀悼,并送去粟帛吊祭,特赠余靖刑部尚书职衔,谥号,襄。北宋治平二年(1065年)七月,灵柩运回曲江县龙归成家山安葬,欧阳修亲自为余靖写《余襄公神道碑铭》曰:
余迁曲江,仍世不显。奋自襄公,有声甚远。始兴开国,袭美于前。两贤相望,三百年间。伟欤襄公,惟邦之直。始登于朝,官有言责。左右献纳,奸谀屏息。庆历之治,实多补益。逢时有事,奔走南北。功书史官,名在夷狄。出入艰勤,险夷一德。小人之谗,公废于里。一方有警,公起于家。威行信结,岭海幽遐。公之在焉,帝不南顾。胡召其还,殒于中路。返柩来归,韶人负土。伐石刻辞,立于墓门。以诒来世,匪止韶人。
花胡子爷爷悲痛地对余零说:“武溪为人直率刚劲,说话彬彬有礼;为官所到之处,政惠一方,为百姓做了大量有益的事,深受百姓爱戴;为臣忠君爱国,定边安邦,刚正不阿,忠言敢谏,正气凛然;为文有拔萃之才,诗文华章,光耀千秋。”
“曲江地处粤北偏僻山区,自唐朝出了一个贤相张九龄以来,名满天下。”余零说,“如今,曲江沉寂三百年之后,安道叔叔登上高官之位,正秩三品,也为韶州人争取了荣誉。”
“是呀,九龄与武溪两公相望,揭日月引星辰啊。”花胡子爷爷说,“唐宋两代各一人,而二人同一州,这不仅是我们族人的荣誉,也是韶州人民的荣耀啊。”
…… ……
“铃、铃、铃……”不远处,我隐隐约约听到学生上课的钟声,也似乎听到“余靖小学”的学生在朗诵余靖的诗《留题澄虚亭》:
湖光湛蓝碧,帘影拂莓台。
鱼戏应同乐,鸥闲亦自来。
雨余轻霭合,竹外杂花开。
久欲留诗去,惭无绮靡才。
我怕失去刚才的记忆,赶紧赋词一首《奇杰余靖》:
舅父启蒙,千里寻师为学业。从林浦,师张伯端,进士及第初为选人,察民疾苦。拔萃登科改官仕进,定六箴,政惠一方安百姓。
仲淹无辜,冒死进谏为君臣。贬筠州,庆历四谏,斡旋契丹为国解忧,谪居故里。临危受命巧取智高,安南疆,正气凛然垂青史。
九月的阳光,普照着韶关广袤的土地,这里的青山绿水,孕育出一个又一个韶关俊杰。浈江、武江汇聚在北江,江水静静地流淌,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民,默默地耕耘着这片热土,书写韶关一代又一代的历史传奇。
2015年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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