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仰望的人很多,如今,没有心思去仰望他人了,不是我心高气傲的缘故,而是已到不惑之年了,没有闲心去仰望他人。紧张忙碌的伏案工作,为生计而匆忙劳碌的奔走,更没有时间停歇下来。每天,从一个水泥框架走到另一个水泥框架,都是行色匆匆,如今我才发觉,这神秘浩淼的天空早已不属于自己了,但我一直仰望的人和事依旧还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让我永生难以忘怀。
父亲有七个孩子,我是最小的。父亲很老才有了我,在那穷困的年代,我刚生下来,父亲和他的姊妹们都说要把我送了人,三姐哭闹着不同意,最后才把我留下来抚养。体弱多病、缺衣少食的我很迟才有记忆。自从有了记忆,我就知道父亲担心我将来不能在社会中立足,更担心我找不到老婆。因为,他看出我从小就愚笨且懒惰,因此总是反反复复地给我思想教育,很少毒打,但总是咬着牙根,指点着我的头,恨铁不成钢地要我用脑袋思考问题。我很迟才开始上学,当时也不知道读书做什么用。混混沌沌、游游逛逛的跟着村里的火烧狗(邻居的小孩,比我长两三岁,我的同班同学)满校园乱窜,上课迟到早退、不交作业、欺负小同学是常有的事。老师来过家访、告过状,没有文化的父亲急在心上,但没有更好的办法教育我。身材矮小、体弱多病、愚笨懒惰的我在父亲眼里,耕田种地是无望的。父亲思来想去,唯有读书才可以启发我的心智,于是,我才有了继续念书的机会。
上中学是我人生的转折,更是父亲寻找到教育我方法的转折点。那是因为二哥成了全村第一个大学生,父亲从二哥身上也看到了我将来的希望。于是,就不断的激励我向二哥学习,周末,还经常多给我几块钱,让我去二哥的大学看看,一来是让我羡慕二哥,二来是让我开开眼界。父亲这招真的很有效,二哥在学校饭堂打给我吃的酸甜排骨,我至今还觉得是美味佳肴。晚上,球场上放的电影《魂断蓝桥》,激起了我阅读的兴趣,二哥给我讲的大学生活让我非常羡慕……几次从二哥的大学回来之后,我便慢慢的长大,慢慢地学会思考,父亲也看在眼里。但年老且体弱多病的父亲,看见我成长这么慢,还是忍不住要教训我、呵斥我。渐渐地,我开始懂得要发奋学习才有出路,于是,许多个周末,一个人留在学校学习,晚上,住在一个空荡荡、阴森森的学校大礼堂宿舍,虽有些可怕,但还是点着油灯勤奋学习。通过三年的勤奋,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师范学校。正因如此,我第一次看到父亲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至此以后,父亲从没骂过我一句,我也渐渐地懂事成人了。父亲的一生是操劳的一生。孩子长大成人了,又操心他的孙子。
大侄子宏儿是父亲最疼爱、最牵挂的孙子。父亲临终前几个月,嘴里总是叨念着宏儿。此时的宏儿在读高三,因学习紧张,交通不便,我们也很少让宏儿回家探望父亲,只是放假才让宏儿回家。临终前一个星期,我们让宏儿回了趟家,此时的父亲虽然没有任何疾病,但已说不出话了。父亲也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人世了,就将身边的钱财按风俗,一一用利是袋装好,发放给儿子和孙辈们。当发给宏儿的时候,父亲流泪了,我从没见过父亲流泪,即使是在最困难、最艰苦的时候都没有过。父亲说不出话了,只是挥一挥手,就把脸转向墙壁的那边,不想让我们看见他流泪。
此前,父亲常和我们讨论宏儿将来该做什么,生活才稳定无忧的问题。我们从多次的谈话中,知道父亲最希望的是宏儿也能做教师或医生。于是,当年高中毕业的时候,宏儿就报读了师范大学。如今,宏儿也实现了父亲的愿望,在一所中学教书,过着平静的日子。
父亲的一生是操劳的一生,我们兄弟姐妹们聚会的时候,总要谈起父亲。在孩子们的眼里,父亲似乎没有缺点,我们很都佩服父亲,佩服父亲睿智有眼光,因为,我们都怀念他、仰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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