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渐黑了。在灯光通明的办公室并不知晓。可这时候在灰暗的光线中下楼梯,看见前方街灯亮起,学校的铁门已实实关上。我在门前停步,掏钥匙。
晚春的风拂面,行道树叶子夜幕里也呈现生机。街灯柔和,行人匆匆。
我必须去一趟观音堂。
埕口安静,水泥地在初降的夜中显出白来。堂前的树木不动,此处避着风。但大门关上了,两侧柱子上的对联大个墨绿的字依稀可辨。
我踏上台阶,北边有个侧门,或许可以进去。
这门也关着——但随即打开,一个人站在那开启的缝隙之间。“做什么的?”高声地发问,显然带着警戒。我正好站在一棵菩提树下,远远地答:“我是来拜观音的。老姨,我经常来。”这是个细心人,一定是刚关上门,听见我的动静随即出来探看的。
“天晚了,明天再来吧。”说完这话,随即准备关门。
“我就想拜一下,不逗留的。可以吗?”我还是站在菩提树下,慢慢说道。这人虽然拒绝,但语气已经和缓了。
“进来吧。”门敞开。随即堂前的灯也亮了。
灯光中才看清这不是平日的老姨,是个和尚,年纪不大,浓眉大眼。他挑一下灯盏,示意我焚香。做着程序中该有的每一项,这修行者很自然地问:“你吃饭了吗?”我说还没呢,刚从学校出来,今天学段测试评卷。
修行者说道:“你是老师。”淡淡说道,他也曾是教师,上英语课。
我说,听口音您是外地人?
他答是从南京来的。
“南京?”我说,“那怎么来到这里?”
“出家了。”他平静回答,微微一笑。
“对,出家。”我轻轻说道。
灯火照着堂前肃静、洁净的草木。修行者送我出小北门。
菩提树依然立在那里。
我回首向他道谢。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菩提树静立,灯火在墙外。这里的夜是安宁的。
张爱玲曾说:在弘一大师修行的高墙外,我的心也是虔诚的。
十多年前我曾于广州六榕寺六祖慧能殿前菩提树采得一叶,一直夹于书本中,我虽非佛中人,也秉持虔诚之心。
今夜我又从一棵菩提树下走过。
秉持一颗虔诚之心,漫漫长途,墙里墙外,俱是修行。
小记4月30傍晚观音堂之遇
5月1日早晨写于广梅汕列车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