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几近唾弃的喧嚣声中,我的奶奶,拼尽最后一口气,与世长辞。临终前,她老人家该有多为难,明明想以死谢‘罪’,却还顽强地呼吸着这世上最明朗的空气,她的生命也如空气一般,明朗着、明朗着,阴云过顶,失去了光泽。
奶奶的手在我的手里,冰凉得可怕,脸色全无;她的心率时而缓慢、时而急促,之后,差不多是挣扎着,一下、三下、五下...... 在强有力的‘啪嗒’声中,她的心跳终究是停止了。一屋子的人忙着烧纸、叩头,生怕落下了自己。据说,死了人,烧第一炷香是最吉利的,大概日后要升官、 要发财,要活得比奶奶还要长久。
连续几日,我的思维错乱,没能做些什么、没能写些什么。一篇起码的悼文,待到今日才提笔; 且眼看着奶奶在大夏天里,忍受一个名为“冰棒”的东西,搁在身上,久久无法入土为安——阴阳先生说,最吉利的下葬时间是六天以后的初八,全家人像信奉圣谕一样,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并互相叮嘱,“还没下葬不能哭,要哭就等初七再哭”。
我瘦骨嶙峋的奶奶,躺在被热气包裹的棺材板儿里,失去了对人间的渴盼。一时之间,我仿佛亦失去了对人间的渴盼,不同的是,我的生命依旧鲜活,还本能地抵御着种种刁难与难堪。
我慈善而可爱的奶奶,此刻,她的灵魂恐还飘荡在四周,她想再看一眼她成群结队的儿孙,再摩挲一下这光怪陆离的世界。联想于此,我又十分欣慰,一个受尽磋磨的农妇,平凡地活了一辈子,没能给社会留下恢弘的遗产,却唯一的,给她的孙女传达了一种信念:赖活着,像是无比幸福一般。
最末,请您走好,我心爱的奶奶,您的孙女会秉承您的一切好的秉性与品格,笑对苍云,笑对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