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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的春天
  文 / 徐智敏



                         (一)

    凌晨,乌镇雾蒙蒙的一片。
    江南水乡六大古镇之一的乌镇,地处旧时二省三府七县交界的冲要之地,东为桐乡、秀水(属嘉兴府),西邻吴兴、归安(属湖州府),北面与江苏的吴县、吴江、震泽(均属苏州府)接壤,河流密如蛛网,土地犬牙交错,县境省界有时是一条河,有时是一座桥,有时甚至只是一条宽不盈尺的田埂,一不小心就会出省出县。
    自秦时划定乌戍以车溪(今市河)为界,乌镇便开始了一河分隔两镇,一地两县分治的漫长历史。
    如今的乌镇,车溪河两岸已经建成了繁华的新街区,高高的屋檐,黑黑的窗棂,长长的青石路,瘦瘦的乌蓬船,京杭大运河绕镇而行,港汊纵横,逶逦千余米的古驳岸、水阁和廊棚处处透出水乡的悠悠韵味。
    乌镇的名字来源于一种黑色的油漆,据说它可以保护墙面,所以当年乌镇的墙上都刷着这种油漆。在桐乡一带,“黑”又被称做“乌”,所以“乌镇”的名字就叫开了。
    乌镇被称为中国最后的枕水人家,她的河是那么的让人流连忘返,温柔、灵动,就象美丽的江南女子。
    千百年来,乌镇的街道都临河而筑,傍河而市,窄窄的街道,幽幽的水巷,小巷里是灰暗的青色的墙壁,居民晚上都枕水而卧。临河的一边称作“下岸”,而街道的另一边则称为“上岸”,上岸的民居一般都是深宅大院,临街的只有二、三间门面,而纵深却有四、五、六进,所谓“登堂入室”,不辞深邃。
    而下岸的民居则“人家尽枕河”,居室的一半延伸至河面,下面用木桩或石柱支撑在河床中,上架横梁,搁上木板,那模样有一点儿象傣家的吊脚楼,只不过这“吊脚楼”生根在水上,波光相映,别有一番情趣。水阁三面有窗,窗旁有门,门外有石阶,石阶一直向下延伸到水下。支撑水阁的石柱可以系船停舟,水阁下的河埠可以临河打水,也可以洗衣洗菜;置身水阁,可以观赏市河的风光,也可以探身窗外招呼过往的船只,向过往船只买菱买藕买果买菜,当然也可以买虾买鱼。
    凭河而市的乌镇自然形成了四栅一市。之字形连接的东、西市河与车溪河垂直相交,那房屋民居便沿河铺陈起来,顺着市河的流向,拉出了伸向镇外的三条主要街道。
尽管东、西大街并不在同一直线上,却也构筑出了中间有个小小矩形、四极向外延伸的十字框架,四正皆实,而隅皆虚。
    每条大街的终端都有一座连接镇内镇外道路的石拱桥,桥下都有启闭船只进出的木栅门,据说古时候用来抵挡外来的进攻,也可以用来缉拿盗贼,名字就叫“栅”。
栅桥所在之地名“栅头”,当地人简称“栅”,因其所在镇的方位不同而命名为“东栅”、“南栅”、“西栅”和“北栅”,而三大市河交会之处的小小矩形则称为“中市”。
    其实中市和四栅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一条四、五尺宽的石板路平平整整,虽然乌镇多河,但无数的小桥递延着石板路,连贯着中市和四栅,而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古老民居更是把二者紧密相连。
    中市之所以叫中市,其原因还在于凭河而市:水乡多河,客商往来、货物运载主要靠船,因而有埠就有市,乌镇的四栅同样是商贸集市的“市”,而中市不过是位于古镇中心位置的一个“市”。
    当中市码头小火轮启航的汽笛划破夜空的时候,整个乌镇还沉浸在黎明前的宁静中,四栅的市头却已开始了一天的繁忙。
    清风徐来,四乡的农民踏着残月,挑着担,背着篓,三五成群地走下栅桥,习惯地在叉路口或屋檐下找个地方,悠悠地歇下担,然后便悄无声息地坐在石阶上等待着顾客。
    在河边,早一天傍晚到达的小船也搭起了跳板,伙计们顾不上欣赏水中晃荡的月牙,匆匆地起货上岸,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杭唷”声。
    栅头的住家也没闲着,临街的店铺都渐次开了门,借着灯的光亮,在高脚凳上铺上刚卸下的店板,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在临时的货架上堆放商品。
    街灯幽微,水乡的空气显得特别的清新,特别的甜润,包子铺和浆粽店里飘出的一阵阵香味也似乎特别地诱人。匆匆地做完早市的准备,街市便突然热闹了起来,买菜的,卖菜的,卖肉的,买火柴香皂洗衣粉的,到处都是乱烘烘的吆喝声,提篮小卖的小贩也唱起了动人的“歌”:“香烟洋火桂花糖……”、“向日葵来五香豆……”就连那饮食店家也搞起了“上门服务”——那手里托着的木格蒸笼里,装的是热腾腾的软糕(一种糯米做的米糕),有肉馅的,也有白糖馅的;那顶在头上的竹匾里,放的是焦黄的烧饼、油条和麻球,拎在伙计手里的木头提篮里,盛着冒着热气的馄饨和面条……,纷纷扰扰,来往穿梭,酿就了早市的喧闹和繁忙。
    栅头的早市来得快,落得也快。不过是个把来个小时,街上便恢复了早时的宁静。买好了菜的镇上人急急忙忙的赶回家,茶馆却留住了大多数来赶市的人:有的是一进栅头就一头钻进了茶馆,连买卖都是在临街的茶桌旁交易,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不紧不慢地讨价还价,直到早市落了,他身边的篓箕里多少还有点儿蔬菜瓜果陪着他。

                       (二)

    在前一个晚上,温悦青就给了一张东栅的门票给郭瑞雪,约她去三珍斋酱菜鸭店吃早饭。
    这次吃早饭的“投资”可有点儿大了,除了早饭钱,还要搭上门票钱,不过也可看出温悦青请她的郑重其事,这叫她感觉甚是美妙。
    郭瑞雪进东栅门时,门票给打了一下孔。
    她走进东栅去,步行在东栅沿河属于较原生态状况的长长木廊里。这儿还有原住民继续生活,房屋自然都较古远,门前湿漉漉的石板路,老旧的木板房,斑驳的老墙,房屋后门外就是河,一些人伫立在后门口,正拿吊桶打水;一些人则推开木窗,缓步走到河边的石阶上,洗洗涮涮,三三两两的打着招呼,盥拖布都在河水中。
    郭瑞雪喜欢乌镇的清晨,安静而清澈,不象大城市那般熙攘。
    乌镇的路标,很有古镇的特色,象长方形的小黑板一样,边是白色细框线,中间有两条细横线。比如有一块是这样子的:上为一个左向箭头,白字为“横街”,红字为外文,共五列;中为一个上向箭头,白字为“东栅大街”,红字为外文,也为五列;下为一个右向箭头,白字为“仁寿桥”,红字为外文,共三列。
    郭瑞雪经过本地出名的美女教师叶月晶家住的水阁门前时,由不得向那关着的门瞟去了一眼。
    那水阁象乌镇其他地方的水阁一样,房屋较古远,老旧的木板房,斑驳的老墙,房屋后门外就是河。
    叶月晶是一个喜欢长发飘扬的女子,皮肤很白,在夏天郭瑞雪曾见她身上穿着连衣裙,不涂口红,但嘴唇却天然的很鲜艳,装扮和气质胜过郭瑞雪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有着十分引人入胜的光芒。
    乌镇这个小城虽然是个弹丸之地,却有着太多独特、新奇的地方。
    就象旱季水差不多要干透的时候,看见那么多平常的河卵石,引不起你半点儿的兴趣。可谁知那有些幸运的赏石人,却可能从中发现一件两件奇珍异宝……
    耀眼的闪电会一瞬间刷亮人的眼睛,旭日下的镜子也可能被白云淘出异彩。有时你会看见叶月晶这个住在河边的美女,她象一只清风中走出的鹭鸶,一时象要飞上霞天,一时又可能翩翩经过你的身边,向你的心扯出一线垂钓……你的心灵因此有了春的愉悦,有了莫名的美梦,恨不得不问风向,抛却那理性和庄重,任由俗体放牧一个不羁的思想。
    原本可爱、美妙的乌镇,因为有了她而更多了一些美感。
    这住河边的美女,是砂砾中的原玉。
    温悦青约郭瑞雪去吃早饭的茶馆三珍斋酱菜鸭店在东栅应家桥附近。
    快到了,郭瑞雪的心里突然隐约有了一丝丝春天的骚动。
    可忽然她的手机响起来,掏出来接听,只听温悦青说:“瑞雪,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儿急事要赶到别处去,今早上没法和你一起吃早饭了。午饭或者晚饭我有空请你吃的时候,我会打个电话给你。”
    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郭瑞雪自然有些懊丧,但她没有生温悦青的气,只跟他说没关系,然后便自己就近找一家路边小店对付一下自己的肚子,看到了“江南水乡小吃店”,就走过去,静静地站到外卖窗前去排队买。
    这时她的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她第一次遇见温悦青时的情景。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那次是在淡月下,在晚上九点钟左右的时候,她穿着一件青色印花衣裳,手挽竹篮,从外边买了一些点心回来。快到家门口时,她看见他敲响了她家隔壁的一扇柴门。可当时那家邻居没人在家,没人给他开门。他没办法,只得准备离开。在他转回头的时候,他的动作太快了一些,结果撞了她一下。他看见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扬起眉毛忙向她赔礼道歉。
他长得真帅、真英俊,叫她见了他,立刻就由不得怦然心动了!
    你看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黑亮垂直的头发,透着温柔的细长的眼睛;斜飞的英挺剑眉,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眸子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性感而又叫人感到亲切;英挺的鼻梁,象玫瑰花瓣一样削薄轻抿的嘴唇,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都给人一种立体的俊美的震撼感。
    郭瑞雪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一个陌生男生面对面,她当下就脸红起来,心异乎寻常地跳动,一脸羞涩。而温悦青的脸儿呢,也立刻红了起来。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啦,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啦。”她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心跳因说话而加速。
    但他还是再次向她赔礼道歉,然后他可能有什么急事,没在这儿多呆,快步离去了——他的出现,很快就打破了她心的平静……
    回想起自己和温悦青的第一次相见,郭瑞雪的心中至今还生出克制不住的甜蜜感,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眼睛向四处望去,看他这次会不会藏在她背后,故意打电话跟她说他没时间跟她在一起吃早饭,可在她正买点心的时候,他却突然从背后跑出来,一下抱住她!
    可她环视了一轮之后,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心中不能不略略生出一点儿失意,继续排队等着买自己想吃的早点。
    这小店有很多味道很好的小吃,它的招牌点心是定胜糕,两元钱一块。 
    郭瑞雪吃不下多少东西,就要了两块定胜糕,一块刚刚做好的青团子,另外要了一碗莲子粥。
    在这小店子排队买早点的人很多,除了有本地客,能够听到乌镇的方言,闻到乌镇的气味,更多的还是见到一些外地游客在这儿买,听到一些普通话和外地方言。
    郭瑞雪进店子去坐下来吃早点,只花了三分钟不到,就把定胜糕和青团子吃下了,把莲子粥喝完了,然后离开了这儿。

                         (三)

    郭瑞雪来到了仁寿桥上。
    乌镇有许多桥,河面上百步一桥,桥边垂柳飘逸,一到桥上就可象看风景画卷一样看见四周依河筑屋,临河水阁,人们除了在水阁外打水、洗菜、洗衣,还可能与过往船只购买东西。桥下那穿镇而过、纵横四方的小河,蜿蜒曲折,水阁木楼,绰影幢幢。河面不大,恰好小桥轻卧,垂柳依依,有一种让人惊艳却很有诗意的感觉。仿佛桥下的水是乌镇水灵灵的眼,而水上的桥就是乌镇弯弯的蛾眉。
    乌镇的桥是那么的善解人意,让你觉得哪儿该有桥的地方就有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徜徉在小桥流水之畔的石板路上,静静的听着溪水从白色的石拱桥下流过,仿佛能听到水里的鱼儿在细语。没有雕梁画栋的水榭,没有高耸突兀的亭台,水墨里的民宅,只有白色的墙和倾斜的黑色屋顶。高低错落的房屋,掩映在葱葱的绿中,沿着河水排开,伸向远处,隐没在座座小桥重叠的影子里。水中,倒映着白墙绰绰的影子,如梦似幻的分不清到底哪个真哪个虚。
    这些古桥样式纷繁多姿,风格迥然有异,宛如一个古桥博物馆:那似垂虹卧波的是单孔的圆形石拱桥(环洞桥),半圆形的桥孔挺起了脊梁,两边桥坡上的石级便显得有点儿陡峭,耸在半空的桥面虽然只有两张八仙桌的大小,两旁的桥栏仍然为行人留下了歇脚的地方,坐在象靠背椅那样的桥栏上享受着清新和凉爽,便有一种特别的惬意。
    圆拱桥的造型曲线优美,桥下的水面上倒映着盈盈的圆月,每当云淡风轻,皓月当空,那天上的月亮便会在水中的满月中晃动荡漾,三二渔火,宁静中又平添了几分幽雅。
    线条简洁明快的是梁式桥,中间的桥面犹似房屋的大梁搁架在河心的桥柱上,虽经百年的沧桑,却依然保持着一贯的恬淡和朴实。
    而平桥,正如它的名字一样,不但桥的坡度平,它的风格也显得平平常常,朴实无华。如果不是两边低矮的桥栏,脚下的细波微澜,决不会想到那也是桥。
    财神湾那里还有一座风雨桥,从坡度看,属于平桥的一种,但却是最豪华的一种。两条四米多宽的石桥并在一起,中间两个桥栏间隔起一壁花格栅的屏风,屏风下便是两排行人歇脚的石座椅,临河的两边用木柱支撑起遮蔽桥身的屋顶,时当烈日当空,可以纳凉遮阴;而在秋日雨霁之日,又可“留得残荷听雨声”。
    在乌镇的古桥中,浮澜桥是“年事”最高的,“桥里桥”则是风姿最靓的。
    浮澜桥是南栅的栅桥,已历经六、七百年的风雨沧桑,却并不显得老态龙钟。
    而“桥里桥”其实并不是一座桥,她是位于西栅的通济桥和仁济桥的合称。
    通济桥是座单孔石拱桥。仁济桥也是拱形结构,俗名栅桥,是乌镇西市河末端的最后一座桥。旧时,桥外水中设有木头栅门,日启夜闭,是乌镇西北水道的第一道关口。
通济桥和仁济桥都是别具风味的古桥,因其上有一廊棚,也被称为廊桥。桥下有水栅栏,系古时水路进出关卡。传说踏走双桥有男左女右的习俗,走一遍桥,须分走左右两半,因此又演绎出走此桥便可左右逢源之说。
    这两座桥地处镇郊接合部,一边是民居栉比,一边是翠田绿树,风光优美。这两座桥最为奇特的地方是,两桥直角相连,互为犄角,交相辉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论站在哪一座桥边,均可以欣赏到“桥里有桥”、“桥里套桥”的奇特景观,而当月明星稀的清夜,粼粼的波光中倒映着沉浸在两个桥孔中的一轮明月,几分迷离,几分清雅,被人称之为“姐妹桥”,但传诵更多的却是“桥里桥”的美称。
    这时郭瑞雪站在仁寿桥上,扶着拦杆,眺望东市河远景,可以听得橹声欸乃,飘然而过。
    烟雨空濛的四月,乌镇总是很美的,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给人一种挺舒服,挺写意的感觉。郭瑞雪在石桥上静静地,体味着这生活在其中的意境,脑海里便想到自己跟温悦青的爱情。
    单是站着脚板容易疼痛,她有时便在桥上来回地走,走了很久,数着一级又一级台阶,一块又一块石板,春风拂来,暖意满面,叫她在潜意识里自然希望什么时候温悦青突然从背后走过来,一下把她抱住,叫她感受到爱情的甜蜜和快乐。

                          (四)

    郭瑞雪难得进一次东栅,现在既进来了,就不想那么快出去。为了消磨时间,她又到了修真观广场。
    修真观在乌镇中市,它的广场,是旧时乌镇迎庙会,看神戏的最好场合。它有一个戏台,是修真观的从属营建,分两层,基层的前部即为戏台。
    此观的特殊之处,在于它门前悬挂着一把大大的木算盘,大门两侧的门柱上撰写一联,此联还颇有意思。联曰:“人有千算,天则一算。”对联与算盘内涵寓意上彼此呼应,彼此诠释。 
    在这庙里,有的人在它的香炉前合影,也有人在香炉中烧龙香,叫小街上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人说触景生情,这是说得很对的。
    还在一年前的一天上午,郭瑞雪因为要随母亲一起烧香,来到了这位于乌镇东栅内的修真观前,那时大广场上游人如织。
    走进大殿,她第二次遇见了温悦青。可惜,他走在前,她走在后,他还搀扶着一个老者,一直没回头。她的心“嘭嘭”地直跳着,也不好加快脚步赶上他。
    到了内堂,温悦青走向右边的配殿,郭瑞雪的母亲要在左殿买细小的普通香烛和乌木八卦,她不好“无缘无故”地朝他那边凑过去。
    但他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突然向她瞟来了一眼,没有什么意味似的勾唇一笑,带着无尽的别样的诱惑,叫她的心立刻就给他紧紧地牵去了。
    她真想上前去跟他说上几句话儿。可她没有那个勇气,只能看着他和给他搀扶着的那老者走进去了,又走出来了,然后离开了,她只能带着遗憾无奈地暗暗叹息。
在这一天过去的两个月后的一个上午,温悦青和一些志愿者参加了由红十字会举办的募捐活动,站在黄金水岸商业区的几张红条椅和一条长横幅背后。
    郭瑞雪走过时,注意到了十分显眼的他,由不得睁大眼睛对着他看着,并下意识地凑了过去。
    “小姐,您是要捐款吗?请投进捐款箱去,捐多少钱都行。”他语气热情地说。
    “好,我捐。我捐两块钱。”她脸露微笑地道,赶快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两块钱的纸币,投进了捐款箱去。
    “谢谢您!谢谢您!”他真诚地说,好象接受捐款的人是他而不是红十字会一样。
    而她呢,想要跟他说上几句什么话儿,可当着旁边那么多人的面,她想说却没有勇气说出来,只能站在那儿发愣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
    过了三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天下起了雨。昏黄灯影里的黑瓦白墙,有风无梦的八月未央,郭瑞雪搬出躺椅在自家水阁外,枕着沁出水滴的空气,在屋里外泻的灯光映照下,静静地望着自己在河水中的模糊倒影,感觉整个乌镇好象都在摇啊摇,摇啊摇。忽然在烟雨朦胧中,温悦青走进了郭瑞雪那心头萦绕已久的梦,走进了她的生活之中——他划的小乌蓬船出现在河对面。
    完全是心有灵犀,不需要多说什么话儿,他们很快就走到了一起,郭瑞雪多搬出一张躺椅到水阁外边去,和他并排躺着,然后看着悠悠的流水,窄窄的小巷,雨帘中的景致,心中起着简单而纯粹的感情。她的头偎着他的肩,她的手挽着他的臂,暂时摆脱了世俗烦琐的羁绊。
    忽然,温悦青将脸儿转向她,含情脉脉地说:“瑞雪,我现在觉得我是别人目光里一尾走进喧嚣的游鱼,到了你身边我那心就平静了,轻松起来了。”
    “是吗?是这样吗?”郭瑞雪笑着问他。
    他紧抿着嘴唇,没再说什么话儿。
    这个晚上,温悦青离开以后,郭瑞雪躺上床去睡觉了,枕着心的温暖,幸福地慢慢睡入了梦乡。
    从此以后,郭瑞雪就深深地对温悦青依恋了。这是再正常也没有的事情,因为在她以前灰白的记忆里,有的都是些没有波澜和激情的碎片,和他谈上了恋爱以后,一切都不同了……他的音容笑貌、他的喜怒哀乐都自然而然地时时牵动她的心。每当她情绪低落时,她就向他倾诉,他的温言细语很快就能刷亮她的寂寞。她希望和他长久地在一起,永远相爱,不在意时空和距离。当然她也知道,他也深深地爱上了她,依恋着她。
    他们虽然同在一个镇上,但因为各自有自己的事情,不能常在一起。有时晚上,郭瑞雪躺在床上,灯灭了,只剩下夜如凉水,心里难免失落,但想到过一天以后就可能再见到他,她就又笑着抱起了期待和希望。

                         (五)

     郭瑞雪就象是一个迷路的过客,在东栅内到处走着。旧旧的石板路,旧旧的民居和木门。一个小女孩穿着蓝印花布的肚兜在门外玩耍,还有人在门前摆放着自酿的白酒,用古老的坛子装着。
    有的地方郭瑞雪先后走过了两三次,就是不愿那么快走出东栅去。
    游船码头寂寞地守在河边,停靠在它怀抱的小船时来时去,只有它一直在那儿寸步不离。
   河中水气氤氲,一轮春日的朝阳在朦胧水雾的遮挡下,轻轻地从河的东边升起,没有灼人的光芒,只有水样的宁静和灵秀。在薄薄的晨雾下,除了有人在沿河的石阶上淘米洗衣,还不时有一只摇橹而过的乌篷小船悠悠地驶在水雾缭绕的河面上。“的笃的笃”的竹篙支撑在石帮上的声音,“吱呀吱呀”的摇船声,以及郭瑞雪心里千言万语的感受,构成了一部水乡交响曲,它不仅回响在宇宙天地间,而且回响在郭瑞雪的心里。
   东栅老街上有很多富有特色的故居和博物馆,比如百床馆、民俗馆、木雕馆、钱币馆、翰林第(皮影馆)、汇源当铺、宏源泰染坊等,还有著名的茅盾故居,这些博物馆的门票价格都包含在入东栅的那张门票里面了,进门时只需在门票上打孔即可。
   郭瑞雪不知第几次走到仁寿桥时,远远看见一户人家的水阁外有一个十分美丽迷人的年轻女子正在浣纱。那美人儿长得很象叶月晶(可能她在帮亲友家洗东西),但因为离得远,也看不十分清楚。
   过了一会儿,郭瑞雪向另一边看了几眼后,再转回这个方向时,不过就是短短的一瞬,已见那个浣纱的美人儿,早已回到屋里去了。
    石板路两旁的老旧的木板房,门对着门,让她眼前浮现出生活在这儿的人们,一家可以看到另一家吃什么的情景,一呼百应的场景,小孩子跑东家窜西家的情景等等。
她想走过去,但最终没那勇气,于是朝前走去。
    正走着,郭瑞雪忽然发现叶月晶骑着辆脚踏车迎着她从东栅大街“冲”出来,瞟她一眼,然后拐向横街的方向去。这个年轻女子长得很漂亮,现在是春天,她身上穿的是一套春秋装,上为一件紫色青春女夹克,下为一条蓝色紧身牛仔裤,给人感觉很时髦、很性感,可又不见过分。她清澈明亮的眸子,弯弯的柳眉,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乌黑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左眼睛。
    郭瑞雪以前在街上和电视上见过叶月晶,早就“认识”了这个大美女。在一次的电视上,叶月晶一时站在仁济桥上,一览水乡的全景;一时与一些红十字会志愿者一起去敬老院给老人们做好事;一时是在屋里,身后的老人看着窗外繁杂的游客,安然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时她又被小桥流水包围着,手摇团扇成了个扇中人,坐在一张椅子上默默地看着书;一时她又从家里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踏着青石板路,穿着古典的旗袍向邮局走去,身后留下了如画一样的景致——这电视节目是因为她年年为几个外地灾区孩子捐资上学而拍。
   到现在为止,郭瑞雪只自己“认识”叶月晶,叶月晶不认识她,所以她也不好主动跟对方打招呼。
   当叶月晶骑过去,骑远了以后,郭瑞雪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温悦青第二次到她家的情景。
   当时已近傍晚时分了,天空下着绵绵细雨,一刻不停。飘飘渺眇的细雨在古镇的小巷里静静地散落如花。雨中的乌镇,让人更加感觉到一种静谧,感觉到这儿没有城市的喧嚣与繁华,远离世间的纷争与浮躁。他坐了摇橹的小船来到她家屋后,连喊了她两声。她很欢喜,马上从屋里跑了出来,要把他让进屋去。可他却摇了摇头说:“我先不进去,现在你下船来,我带你找家店子买点儿东西。”
   “到我家不用买东西的,你进去就是了。”郭瑞雪猜到了他的心思。
    可他显得有几分固执地说:“先不说这些,你快下船来再说吧。”
    郭瑞雪顺从了他,从屋里带了一把雨伞,然后就下了他的船。
    温悦青的乌蓬船向前划去,郭瑞雪有些难为情,没有正眼看他,只看着雨帘密密地落着的河水,玲珑的小桥。船只划去不远,看见一个小码头,温悦青就泊在岸边,叫郭瑞雪和他一起上了去。
    走在飘雨的狭长的小巷,寂静的长廊,瑞雪心中的难为情忽然消失了,和他同撑着一把雨伞,身子互相紧挨着,慢悠悠的在石板路上走着,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奇异的感觉。来到一座石拱桥上,他们在那儿站了一会儿,都没有吭声,只看着雨中飘渺的河水,微微泛着绿色的河水,不停的朝前流着。
    他们到了一家较大的店子,温悦青买了一瓶蜂蜜、一包奶粉和一盒饼干。
    往回走在乌镇河边的回廊上,雨依旧下个不停。他们重登温悦青的乌篷船,看着雨蒙蒙的河面,以及远处飘来的别人的乌篷船,郭瑞雪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去想,因而她就安安静静的,只想在河中多停留片刻,但他们到了她家的后门,却不得不一起上去。
    “进去吧。”温悦青反客为主,招呼她道。
    郭瑞雪“嗯”了一声,脸儿微微泛着红晕,斜睨他一眼。
    他暖暖地笑着,领先走进了屋去。
    “来,坐好,坐好,我去给你倒茶,拿香蕉!”妈妈是一个对人很热情的人,一边对温悦青招呼着,她就一边去倒茶,拿香蕉。
    “妈,你陪温悦青说话就行了,茶让我倒,香蕉让我拿。”郭瑞雪嘴上故意埋怨着妈妈,心里却美滋滋的,一边说着,她一边转向温悦青又道,“我妈特老好人了,有时不要她做的事情她也会去做,叫你拿她没办法。”
    她娇媚、清脆的声音充斥在屋子里的各个房间。
    温悦青只对她微微地笑,没有吭声。他在郭瑞雪家里呆了半小时候不到,喝了一杯茶,吃了一根香蕉之后,就   使眼色叫郭瑞雪跟他再一起出去。
    郭瑞雪没有拒绝他。
    他们撑着雨伞重到外边。这时街两边的路灯照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发着清光。河边的红灯笼照着静静流淌着的河水,河水也闪闪发光,所有出来的人们仿佛都比平时放慢了脚步,手牵手的恋人,散步的老少们,都沉醉在这朦朦的夜色里,人人已微醉。
    细雨先停了一下,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迎面而来。一辆三轮车从温悦青和郭瑞雪身边骑过去,渐行渐远。雨越下越大。
    他们抵达西栅,踏上游船的刹那,郭瑞雪十分强烈、十分渴望领略这雨中的夜景,一种有恋人一同感受夜雨中乌镇旖旎与沉静的愉快感,幸福感,叫她的心中时时充溢着一股淡淡的暖意和甜蜜。
    细雨纷飞,雨丝在身边纠缠着,顽皮的打湿了郭瑞雪的头发。她看着河两边古旧的建筑,古朴的民居;看着临水而坐的一些男人,在迷蒙的桔色灯光下,把酒言欢,身边的河水缓缓流淌,热闹与静谧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就好象这小镇的建筑一样,黑瓦白墙,对比强烈却又那样的和谐;看着摇船的师傅,戴着斗笠,在这个还有着寒意的夜晚,冒着雨,撑着船,把他们摆渡到对岸……
    在昭明书院的码头一处僻静的地方,温悦青充满渴望地向郭瑞雪提出要求,第一次亲了她一下,然后恋恋不舍的和她分开……
    夜色沉静,没有都市的喧嚣和纷扰,郭瑞雪独自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她那曾经因为缺少爱情滋润而烦燥的心,也随着这样的夜晚,在淅沥的雨中,渐渐的变得平静。
    夜晚在暖暖的空间里,躺在床上,郭瑞雪听着窗外的雨声欢快地敲打着屋瓦,与河水撞击出动感十足的节奏,听着听着,她什么都不想,沉沉的睡去。
    待清晨缓缓醒来时,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郭瑞雪回想着前一晚和温悦青的亲近情景,心中还留存着暖意和甜蜜。她打开窗,寻找一束昨晚和他回来的痕迹,却找不到。随后一阵凉意袭来,她看向远处,见雨后的乌镇,没有阳光,却披了一层薄纱,有些许的朦胧,也有些许的羞涩和温情。

                         (六)

    前一次见到温悦青之后,郭瑞雪竟然很久都没再见到他了。她家自己是有一只小乌篷船的,为了再次感受她和他一起坐船的感觉,她有时会跑到那乌篷船上,默默地沉醉在安静的时光里,期盼时间定格,任由微风吹过,雨滴撒落,微波荡漾……一颗烦燥的心因此变得安静,却又雀跃,因为她偶尔好象找到了当时的感觉。
    有时傍晚时分,晚霞映照在游船码头,小乌篷船从自己家的水阁摆渡到对岸,荡漾在不算宽阔的水面上,周围都是朦朦胧胧的景色,郭瑞雪又开始了自己别样的心的逛游。花灯初上,镇上的民宅,都在绚丽的灯光之下,映着水中灯色的倒影,影影绰绰,宛如世外桃园。这个时刻的乌镇就象本镇那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儿叶月晶,衣袂飘飘,华丽的珠宝掩饰了原本的质朴和纯情。
    郭瑞雪也可能会跑上别人家的乌篷船,随着摇橹的阿姨,伴着摇摇晃晃的小船,飘摇在偶尔雾气弥漫的河面。直到夜色已很深,才匆匆回到家,洗漱完毕,就睡觉了。清晨糊涂醒来,打开窗户,就被窗外浓郁的绿色叫醒了眼睛,耳朵赶紧竖起想听听温悦青会不会有声音喊她。
……
    在这段郭瑞雪暗中等待温悦青的过程中,时不时有下雨的日子,那时整个水乡被雨水洗涤,水从天而降洒落在水面上,溅起点点雨花,房屋被倒影映衬,显得分外清爽。夜幕降临,每家都点亮了灯,整个乌镇笼罩在朦胧昏暗的灯光中。
    郭瑞雪感觉到自己在这夜中似乎也比以前烦躁,觉得光阴分外难熬。这一天她家吃桔红糕,是手工的。在吃的过程中,她仿佛听到屋背后有些动静,渐渐的那声音似乎大了。她心一动,赶快跑去打开后门,却见河中空无一船,水也默不作声。她很失望,拿手指头细数她那次坐温悦青小船时经过的人家,完整地数了一遍……它们都在,都在原来的地方,由得她数。
    她看到昭明书院的码头,一个拿着玩具车的孩子,眼睛含有意味似的看着她。灵水居边的柳树,换了一轮又一轮嫩芽。起起落落的阳光,撕下了一页又一页落叶。一叶小舟上打盹的渔夫,被寂静惊醒,又悠然地摇起了橹。每个人都幻想着有一场意外的邂逅。小巷被阳光的十指敲醒,一些门开了,一些门依然关着。
    雨季过后,撑油纸伞的美人儿叶月晶,给人传出好象已经开始交男朋友了,不知她会成为谁的新娘?郭瑞雪走在乌镇的石板路上,只想着能看一眼她婀娜的背影。
    郭瑞雪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遇到温悦青,在某个小巷中,一辈子牵手,从此在屋檐下,把一生张望。她家那一墙的红叶,都是她不变的等待吗?她伸出手,是否能握住它水一样的温柔?有时,她想放下自己所有爱的负累,放下现实和理想,流浪到温悦青的身旁,把身上所有的伪装卸载,她的初恋叫她变得那么深情,简直愿意是秀水廊街的一块石板,西市河里的一瓢清水,或者拂风阁上的一只小鸟……有机会守着他,不再离开。从此,把剩下的时光,一天一天地,全交给他……
    后来,下雪了,温悦青还没出现在郭瑞雪的面前,她心中就结下结,那般思绪不断的萦绕和发酵,慢慢沉入心底。有时又敲打心扉,成为一个梦,想去圆梦脱俗时,她拉了把行李箱站在弄堂口,哀怨文静的眼神,望望前方,然后翘起嘴角斜倚在门前;想念着温悦青的一颦一笑;或者在高高的天井里,修补着那些泛着黄色的旧书报。
    有一次她忍不住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我是谁的目光里,一尾跑进喧嚣的鱼?”
    这夜的梦里,郭瑞雪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长发飘扬的女子,穿蓝印花衣的女子,手挽竹篮的女子,她一脸羞涩,在淡月下敲响了别人家的一扇柴门。郭瑞雪从一朵阳光里,闻到了她的余香,感觉到她是美人儿叶月晶,叶月晶正在观赏美景,她的心穿越不知到何处……
    到第二天早晨,屋外空无一人。郭瑞雪跑到乌镇的南塘桥晒太阳。忘记了昨晚的梦。雪仍旧下,地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结果在这儿再遇见温悦青。随后他们两个人手牵手,不需要言语,偶尔对视一下,都露出会心的微笑。走在一条石路上,看着小桥流水人家,郭瑞雪心中涌起温馨和快乐。因为有了温悦青,她跟着就终日蹦蹦跳跳,欢歌笑语。
    甜蜜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家里一本泛黄的老式挂历就从原来的超过四分之三,撕到了剩下四分之一。
那晚的月,是那么的圆。
    温悦青电话约郭瑞雪出去玩。在人比较多的地方温悦青就想牵住她的手,她有些不好意思,撅撅小嘴说:“难看死了,给多少人看着啊。”
    他朝她吐吐舌头,做了个怪脸,然后诙谐地道:“大公鸡要啄人!大公鸡要啄人!大公鸡不啄到人它就不罢休!”
    她给他逗得快乐地笑了。
    路上他们经过一家茶馆,里边放出一首旋律优美的歌曲。郭瑞雪被那音乐陶醉,轻声随着哼唱。
    她的歌声也是挺不错的,温悦青马上就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她,脸上露出了微笑。
    有一段时间温悦青又难得到郭瑞雪家去了。她那个急躁啊,老拿手指头扳着数,就象他以前久不到她家时她数着那些悄悄从自己身后溜走的日子一样。她独自一人行走在乌镇的街上和河边,就象行走在自由和落寞之间,体会着美景和人群在身边擦肩而过,她的思绪荡漾在波光舟影之上,如河水般静静流淌,不知去向何方,夜的魂灵,总叫她生出一种无奈的情怀。
    但突然有一天,他带了一件雪纺衫和一个蝴蝶胸针来找她。
    她感到很稀奇,非常开心,觉得他挺有眼光的。雪纺衫配上一个蝴蝶胸针,然后穿在她的身上,叫她产生一种清雅、秀丽的风姿,挺好看的,很讨她喜欢。
    她对着镜子来来回回、前后左右地连连看了好几遍之后,非常满意、非常愉快,于是甜甜地笑了。
    “怎么样,我的眼光很丑,买的东西很叫你讨厌吧?”他想逗逗她,故意跟她说反话儿。
    “才不丑哩,比我的眼光强多了,我自己买的东西才叫我讨厌哩!”她撒娇地说,看着他英俊、帅气的眼睛,嘴唇动了几动,真想向他伸过舌头去,亲他的脸颊一下。

                       (七)

    郭瑞雪一整个白天都没有离开东栅。春风不时拂面,叫她内心隐隐地产生了一个预感:今天温悦青还会约她到某个茶馆去吃饭的,她出了东栅的话,会到别处去吃;她还留在东栅里的话,就会在东栅里边的茶馆吃。她很喜欢东栅,因此就拿定主意要留在东栅里了。
    下午过后,郭瑞雪沿着河岸走了很久,走累了,看见河边停靠着有一只小船,便凑过去,坐上小船,随它往前“逛”一下。她不为“走”快,只为了能够“借机”休息一下。
    小河两边一路去都是一些淡雅的吊脚楼,横亘的土墙,斑驳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门。小船给船主在用船背后的橹摇划着,在安静的流水中缓缓地向前移去。从船上朝前望,古色古香的东栅午后日景,给人一种如梦似画的感觉。
    这个时候阳光已经西斜了,有些屋影安静地趴在桥上,水流则缓缓地淌在桥下,一片云彩不疾不徐地从东到西越过屋顶屋檐轻轻飘过。
    坐别人的小船终究是不能消磨太多时间的,因为东栅里的河段不长。因此随后郭瑞雪就弃舟重上岸,缓缓地继续独自朝前走,一路上从别人的门口走过,都嗅到家的气息。
    窄窄的街道两侧开着不少特色小店,还有很多手工艺人,制作铜版花,手纳的布鞋,现场做的麦牙糖,手做的竹蜻蜓……因为好奇,她在那儿流连;因为喜欢,她对竹蜻蜓爱不释手——原来,在她的心里还保留着那么一块童年的小天地……那现磨现热的芝麻糊实在诱人,叫她忍不住要了一碗。浓稠,味道淳朴,大口大口喝完之后,她嘴巴里的余香还久久不能散去……
    十字街口是家小小的烟纸店,门口坐着一个老婆婆。阳光从树叶的空隙慢慢地洒下来,班驳零星地附在了她的身上,是一种很干净很慈祥的沧桑。郭瑞雪莫名地忆起自己儿时,趴在外婆腿上晒太阳,外婆戴着老花镜给她掏耳朵的情景……现在记忆模糊了,可那份酥酥痒痒的温暖,却至今一直缠绕在心上。
    还有两位身着青色排扣布衫的老婆婆,安静的坐在门口。她们身旁摆放着手工织品。走前去仔细的看,那是她们用岁月的积累,编制的美丽图案。从那一幅幅古朴的织在锦帛上的画儿,似乎看到了她们现在悠闲的生活和往昔的沧桑,也似乎看到了她们年轻时如凝脂般的手指,用细针描绘的场景。带着老花镜的婆婆抬头,对郭瑞雪笑了笑,那笑融在她满脸的皱纹里,看上去那么慈祥。郭瑞雪欣然买了一幅织在布上的水墨,顺便也把自己的一种情怀揣进了怀里。
    然后她又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路人之中,踏并不平整的石板小路……
    再次走得有些累了,郭瑞雪就选了一间临河的茶肆小坐,手捧农家的粗瓷蓝花碗,喝着有名的菊花茶。江南水乡的风情韵致就在这袅袅升腾的水气中,在莺莺绕耳的吴侬软语里缓缓展开。
    循着“吱吱呀呀”的声响,郭瑞雪回头看去,一顶乌篷船从添了几分迷蒙的溪水中慢慢荡来。船夫站在船尾,用极慢的节奏摇着船桨。船夫的斗笠让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庞,从那人青色但点缀着花朵的短衫可以看出,那是一位婀娜的女子。随着那个女子的船桨,乌篷船轻摇着驶过来,在岸边荡起微微的浪花。近了,看到了她斗笠下清秀的面庞……
    郭瑞雪离开了涓涓的流水,慢步走到了一条窄窄的小巷中。巷子两边立着乌黄的木板房,从它们的颜色中,散发着经年的沉香味道。透过房门看幽深的院落中,从天井透过漫射的光。显得格外的宁静。抬头看,沿着巷子是格局相同但错落别致的二层小楼,那是昔日江南秀美女子们的闺阁。如今,曾经娇涩的她们不再与世隔绝,不再享受闺房内的琴棋书画,她们走出去了,在繁华的世界里打拼自己的天地。只剩下,古老的房屋在静静的回想。
    一个蹬三轮车的大叔在水边的街道上朝前蹬着。一些路边摊在向路人吆喝着生意。有一个阿婆卖的是臭豆腐、素炒青菜、小葱炒蛋,还有酒,挺有点儿情调的。
    在一座精致的青石板桥上,郭瑞雪邂逅了一只小猫,那小猫用精灵般的眼睛与她对视,有一瞬间的夺人心魄,犹如昙花一现,却叫她觉得猫好象能透视人的灵魂。
    一个中年女子坐在桥中,可能也是走累了,也可能是特意要感受这儿黄昏时春的景色一般。
    旁边,青瓦白墙的高大飞檐,依稀可见深宅大院里的旧日荣华,就连青石板的石缝间似乎也透着某种细腻和神秘。走在这样的时空里,一种柔柔的感觉在郭瑞雪心里迅速滋长出一片郁郁的青苔,化成诗意,化成雨雾。古宅、小桥、流水、烟树、窄巷、青瓦……
    所有的这一切都笼罩在郭瑞雪现在感觉到的一种无奈里:她和温悦青虽然互相挺有情有意的,但有时也会出现一些矛盾和冲突,很伤他们感情的是,上个月她为他老和他所在的红十字会去做些为老年人服务,为学校搞卫生之类的事情,叫她越来越难得跟他见面,因而大为生气。
    那一天,温悦青和其他志愿者去挺远的地方探望几个贫困生,事先打电话邀郭瑞雪同去,她不愿意去,他就告诉她,傍晚回来后,他和她去河边的茶馆里吃个便饭。
    郭瑞雪这一整天都没什么事情可做,就总坐在自家靠近河边的窗旁,望着河对岸有时挺拥挤的人流,静静地等待着他。沿河人家的窗外盛开着各色不知名的花卉,和煦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水面上,也洒在她身上,一片灿灿的金黄,暖暖地很舒服。
    不过她却老是很烦躁,因为他久久也不回来,她总缺乏等待的耐心。
    夜慢慢降临了。乌篷船在这个时候,已经停摆。水流声轻不可闻。一点儿一点儿,细细如耳的,是别人家电视机里放出的微弱的对话声。她眼前只有一个个圆,沉默跳跃。渐渐渐渐,她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了。
    温悦青到午夜才回,不仅不能在傍晚跟她一起去河边的茶馆吃晚饭,连吃宵夜都太晚了。
    当他从外边走进她家门时。她一时对他太过生气,就眼睛猝然冒火,向他大骂了一顿。
    温悦青心情似乎也不大好,由得她劈头盖脸地尽情对他发泄过怒气之后,他就对她冷言道:“我叫你一起去你不去,去了你就可以知道很多情况了。现在你这样骂我,这算什么啊?!”
    不过他是一个幽默而有文才的人,后来他好象不想跟她多争吵,就说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儿:“唉,瑞雪,你不知道我从一朵阳光里,闻到了你的余香,多希望我们两个能够一直好好地相处啊。”
    他这话儿说得有点儿深奥,叫她听得有些懵:她不懂,真的不懂。
    而他呢,靠着墙好象想事情,久久没再吭声。
    这样一个让她不能放下的男人,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竟会给她带来那么大的依恋,她即使有时生他的气,也很快会原谅他。
    因此他们两人吵过一阵之后,虽然时间是很晚了,但是由于肚子挺饿,就还是决定到外边去吃次宵夜。
    他们推开门走出去,脚踏在似乎有几分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周围晃着数盏路灯微弱的光,以及他们白得发蓝的影子。连衣裙。长头发。脚步声。白天里那些乌的青色的棕褐色的各种颜色,全部溶进了夜里,变作相同的颜色,不分彼此。
    郭瑞雪和温悦青挨得很近,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这时心中突然感觉到她和他好象在感情上比她所看见的,变得更加疏离。

                          (八)

    傍晚时分,郭瑞雪接到了她今天自进入东栅之后温悦青打给她的第二个电话,叫她去东栅财神湾西侧的逢源酒楼去。
    郭瑞雪知道,那是一家建于清末民初的百年老茶馆,招牌菜有酱肉蒸芋艿、马兰头煎蛋饼、逢源棕香蹄、霉菜泥鳅、红烧大羊肉等。以前她还没有进过那儿吃过饭哩,这次听温悦青叫她去那儿见面,她自然有说不出的喜悦。
乌镇的茶馆很多,它们大多设在水阁里,一面傍河,一面临街,先有一种闹中取静的味道。栅头上的茶馆规模都不大,二、三间门面,二、三十张茶桌,参参差差地排成二、三行。一张长方形的板桌,配上两条狭长的长条凳,构筑起自得其乐的小天地;一把茶壶,一只茶盅,便是“喝茶”的唯一道具。相识的人,不相识的人,尽可随心意坐下,任意地攀谈。那倚窗而坐的,多半是外来的客商,一边喝茶,一边谈着生意,河风吹来,可以听到他们时断时续的生意经;而坐在前排的往往是上了点儿年纪的老茶客,怕是耳朵不方便漏听了唱戏说书;而位居中心、侃侃而谈的必然是镇上的一位“消息灵通人士”……
    水乡人把坐茶馆称作喝茶,但真正到茶馆里来喝茶的人却是绝无仅有。
    水乡人常常提到的两件“惬意”的事,一件称为“皮包水”,另一件则称为“水包皮”。这两句俏皮话儿,一件是说去浴室(本地人叫混堂)洗澡,一件就是到茶馆喝茶,可见喝茶是一种享受。不是吗,如果单讲喝茶,远不如在家中喝得清闲,喝得气爽,又何必跑个十里八里,顶着个风霜雨雪?其实喝茶是一种享受,喝茶是一种情趣。
栅头上的茶馆虽然规模不大,但总不会忘记在茶馆的前面放上一个说书人的专席——一张方桌,一条长凳,条件是简陋了点儿,但总算是专用的。
    栅头上的茶客大多来自四乡八里(这茶馆也因此而别名“乡庄”),不太耐烦领教过分艰深的的内容和过于复杂的情节,手打竹板、低声吟哦的竹板书,一边拉着二胡、一边说唱的琴书,敲着小锣又逗又唱的“小热昏”卖糖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形式,无非是乡谚俗语,明白如话,说上一段,唱上几句,间或来一点儿插科打诨,博一个哄堂大笑,愈见得其乐融融。
    有时茶馆里也会请来说大书(评话)的,但都是内容比较简洁的小节目,讲的线条比较粗(乌镇人称之为“潦”),茶客的反应还不如对乡间艺人即兴之作来得踊跃。
    相对于栅头的乡庄,中市的茶馆(称为市庄)则要气派得多。且不说市庄都是地处闹市,访卢阁、三益楼、常春楼、一洞天、明月楼、天韵楼,都是有品有位,有一点儿名气的所在。规模也较大,档次也较高,一式的窗明几净,一式的宽敞舒适,八仙桌取代了小板桌,就连台上说书世人坐的条凳也换成了太师椅,中间的茶几也铺上了红毡毯。茶客的身份也尊贵些;喝茶也因此而分出了等第,品种不一而足:喜欢红茶的有祁门、乌龙,玫瑰花茶;喜欢绿茶的有狮峰龙井、雨前、明前,还有洞庭碧螺春;在乌镇还有一种本地的特产茶叫香豆茶:几颗碧绿的烘青豆,一撮桔红色的胡萝卜丝,开水冲下去,便冒出沁人的幽香,让人馋涎欲滴,尝起来却带着些些咸味——这是乌镇人新年待客的珍品,过了新春就只有在茶馆里才能品尝得到。
    与乡庄不同,中市的茶馆一天开三市:早市、午市和夜市,如果说早市多少还和做生意、灵市面有点儿关系,那么午、夜二市就纯粹是为了娱乐——听书了。
    流行于江南水乡的苏州评弹,特别得到古镇人的青睐,无论是开篇,还是正书,吴侬细语,委婉动人,说噱弹唱,妙趣横生,恰似深山幽泉沁人心脾。
    尽管艺人手中只有一支三弦,一张琵琶,但丝竹之声激越如万马奔腾,坦荡似清风明月,荡漾在其中的水乡风韵令人难舍难忘,而歌喉之婉转,用“珠圆玉润”来形容似乎也浅显了点儿,套用唐人的一句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实在并不言过其实。
    现时的乌镇有五、六十家茶馆,星星点点散落在市中栅头。
    水乡的茶馆经历了千百年的离乱兴衰而风光依旧,原因就在于它已成为水乡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以温悦青现在请郭瑞雪吃饭,也要选在茶馆里……
    温悦青常在他的QQ空间里爱说的一句话是:“自愿服务社会,倡导奉献精神。尽自己的一份微薄能力,帮助别人,快乐自己。”
    但郭瑞雪每次看到他说这样的话儿,心中总免不了要生一种不很入眼的感觉。
    有一天郭瑞雪到温悦青家,那是她第一次到他家,进门时,他正在跟泡面作着斗争。
    “一个人在这儿吃泡面,又准备赶着去哪儿为人民服务是吧?”郭瑞雪故意揶揄他。
    温悦青抬起头瞟她一眼,没有吭声。
    郭瑞雪再用夸张而又带点儿“同情”的语气道:“你就吃这个,肚子会不乱叫唤吗?!”
    温悦青还是不吭声,只顾专注地吃他的泡面,把那泡面的水声吸得“滋溜溜”响。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他的冷落,便嘟起嘴说:“我说了那么多句你也不应我,眼里好象没有我一样。难道我现在讨你嫌了吗?!”
    “泡面好吃,我吃惯了!”他终于开口,瞧向她的那双眼睛清澈而透明。
   “你是真的觉得好吃,还是别无选择?”
   “也许兼而有之吧。”温悦青表情平淡地说,一下风卷残云,然后又接着道,“有时为了赶时间,真的不能不吃简单一点儿,吃得快一点儿。”
“废话别那么多,你一个没官没职的普通电工,去做那些事情,谁看你啊?”郭瑞雪突然冷起脸儿说。
    “一个人自愿服务社会,是不需要给别人看的。”他语气冷淡地道。
   “你说得真好听。你做那么多,别人不看你,你好受吗?”她抢白他。
   “不会啊,我觉得挺快乐,挺自豪的啊,因为许多有困难的人在我们的帮助下减轻了困难,我们还求那么多干什么呢?”他语气依旧冷淡地说。
   “还嘴硬呢。”她嘲笑他。
   “我怎么嘴硬了?”他顺着她的话茬儿问。
   “就是嘴硬了。”
   “呵呵,呵呵,你是强要我这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儿认罪啊?这可有点儿过分呵。”温悦青突然憋不住似的笑起来。
   “闭嘴啦,别臭美了,你英俊帅气!”她嘴一撇,这才松了一口气,还给了他一个微笑。
    这还不是他们两人关系最糟糕的情况,在一个深邃的夜里,郭瑞雪因为温悦青跟一些志愿者不知到什么地方去做事情,九点钟还没回来而非常生他的气。在这之前一天,她曾打电话告诉他,自己第二天要过生日,他也答应晚上七点钟左右会到她家去给她过生日,但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去参加志愿者活动。可她婉拒了他以后,他最终……
    郭瑞雪因为生温悦青的气,就先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都说很快回,很快回,却总不见他回。她在自家门口徘徊了很久,实在等不到他的影儿,就跑去他家,使劲地敲他的房门。
    他原来已经回到了家,打开门见站在门口的人是她,便冷冰冰地问:“瑞雪,你怎么跑来了?”
    “我要看清楚你有没回来!”她也语气冷冷地说,劈头盖脸地就先狠骂了他几句,然后走进屋,看见他房间里开着电脑,说明他刚才在玩电脑,于是牙尖嘴利的揶揄他说,“呵,在电话上还骗我说没回来哩!原来是躲进了电脑里边跟女孩子幽会没出来啊!”
    “我是真的刚刚才回来,因为有些事情临时想跟别人说,就上了一下Q,洗完澡我就会去你那儿了。”他淡淡地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儿。
   “那你可以在电话上告诉我啊!”她气不打一处出地道。
   “我的手机突然没电了,想给你打个电话得临时充上电,没那时间。”他轻轻地道,伸手到背后扯一扯因出汗而粘在背上的衣服。
    听他这样说,郭瑞雪就沉默了。
    现在走在去逢源酒楼的路上,郭瑞雪想起自己跟温悦青闹过的那些不愉快,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生出了隐忧:她和他之间的爱情能够继续发展下去吗?
    现在夜幕降临了,春风隐隐约约地在身前身后缠绕着,吹着,乌镇四处升起了点点星火,灯光、月光倒映在河水里,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氛围。淡淡的墨色,就象看到了一张白纸黑墨的国画,没有大明大暗的色彩,一切都安静祥和,让乌镇显得格外古朴。
    到了,逢源酒楼到了,温悦青站在门口迎接她,似乎傻笑着。
    见他这样,郭瑞雪心一动,决定这次要好好向他表白她对他的爱,让他们的关系更明确,更稳固,于是和他一起进了酒楼的一间有竹帘的小包房以后,她急不可耐地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想告诉他,她爱他。可她怕他拒绝,眼睛对他看着,又很久说不出口来。
   “坐下来吧,瑞雪,我们先喝杯茶!”温悦青招呼她说。
    他话音还没落,竹帘一挑,门外进来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叶月晶。
    此时叶月晶一张白嫩嫩的瓜子脸,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薄薄的唇,非常有神的眼睛,低领子短袖上衣露出了细白细白的颈,乌黑光泽的发型披在肩上,给人一种十分惊艳的感觉。
    郭瑞雪抬头惊鸿一瞥过后,愣了,眼睛狐疑起来,很紧张地盯着她问:“你,你……”
    “是温悦青请我来的。”叶月晶还没等她问出话儿来就自己先回答,声音挺娇嫩的,给人一种又妩媚,又悦耳的感觉。
    郭瑞雪与她目光相接,突然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威胁:叶月晶好象是来跟她竞争温悦青的爱情的!
    多一个人,无论环境、气氛、心境或者更多的,都是多么的不同啊!
    如果不是有叶月晶跑来,郭瑞雪这个时候一定会充满感情地想跟温悦青说些滚烫的话儿,可现在看见叶月晶跑来了,她就只能言不由衷地赞美对方道:“叶月晶,认识你真高兴,你长得非常漂亮。”
    “你别这样说。你的话儿叫人觉得很难为情。”叶月晶脸儿突然有些红起来说。
    “你和悦青,是同学吧?”郭瑞雪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静地问她。
    “不是同学。”
    “那你们是,好朋友?……”
    “我想,我们应该是……好朋友吧。”叶月晶刚刚正常的脸儿又红了。
     郭瑞雪听她这样说,大吃一惊,努力地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和温悦青之间的爱情可就危险了。
    “对不起,郭瑞雪,有一件事情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到今天才不能不跟你说。”温悦青这时开口,眼里充满了怜惜,神情分明透着尴尬和无奈,话语说得相当困难,“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但我们不合适。”
    “呵,原来搞公益,就是为了有一天你们两个人能够搞在一起啊?”她想不到形势突变,一下就于自己不利了,于是由不得冷笑。
    温悦青淡淡地回答:“你错了。搞公益并不是要做这样的事情,而是因为搞公益让我们接触更多,更宽,更知道自己应该跟什么人走在一起。”
    郭瑞雪细细地品味他这句话儿的含义,慢慢领会了,面白如纸,下意识地一跺脚,咬着牙说了一声:“你骗我!”然后她就颓废地低下了头去。
    爱情强求不得,跟她相比,叶月晶现在无疑更适合温悦青。想到了这一点,她终于稳定住了自己,有些心有不甘地对温悦青说:“好,温悦青,我不拉扯你。我知道我自己比不上叶月晶,心眼小很多。不过我想我不会输过她的。现在我同意暂时退出,到时再和她竞争!”
    说完这些话后,一串晶莹的泪划过郭瑞雪的脸庞,她不再在这儿多停留了,猛地一转身,然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儿。
    “瑞雪……”温悦青在她背后突然喊了她一声,在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儿歉疚,一点儿惭愧,但他也没有多喊,见她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随后就落下去了,慢慢落下去了……
    郭瑞雪跑出了东栅去,一次也没回头。快快地走,走在幽静的青石板路上,独自徘徊在风景之间,她开始还有些狂躁,有些哀伤,但慢慢的,她能够静静地聆听自己的心声,安静、无奈的郁闷中,不知不觉地夹杂起一丝淡淡的轻松。



2015/12/21 8:51:00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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