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大年三十，午饭过后，我们全家人出发去上坟。因为奶奶的坟是新坟，说是只能大年三十儿上，初一那天上不得的。
出门前，妈妈和我在家里摆了一桌，很简单，也就三个肉菜，八副碗筷，外加用来祭拜的香烛钱纸。用我们乡间的说法是“烧福纸”。这个风俗的源头我未曾去追溯，但寓意着对先祖和已逝亲人的纪念。由于爸爸要上班，我和妈妈就承担了这项事业。在往年，这些都是男人的职责。女人只负责做菜，孩童负责跪拜。一边跪拜，一边要说些吉利的话。比如：“我的长辈们，新年快乐！”、“爷爷、奶奶请保佑我们一大家子平平安安！”、“我的太祖父，快来吃席，保佑我的孩子健康成长”。话语中既是对先祖的惦念又是对未来幸福的祈求。自我记事以来，我每年都拜。但具体的操作，我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伯伯们和爸爸忙活。
大约12点半的时候，堂姐打来电话，说是叫我和妈妈在加油站那个地方等她。姐夫是开了车来的，准备把我们送到先祖埋葬的地方去祭拜。我可爱的小侄儿铭铭也在车上，那小家伙儿也有些晕车。我也晕车。因而，我打趣道：“咱家铭铭跟我真亲，连晕车都一模一样的。”铭铭才一岁多一点，甚是可爱。皮肤白白的，脸蛋儿漂亮，眼睫毛特别长。我们一大家人都非常喜欢他。还替他取了个小名“聪明”，寓意聪明机灵。
错开了高峰期，一路上都不是很堵。很快我们就达到了爷爷的妈妈的坟前。照例，我们在坟上插满了挂纸，红黄白蓝绿。又在坟前插上了香和烛。跪拜后又烧了纸。最后就是放鞭炮。跪拜的时候我们说了祈福的话。我们家的祈福语最是独特。记得去年的时候，大家说的都是“我的奶奶！我的太奶奶！新年快乐！保佑我打牌多赢些！多点儿清一色！多点儿吃三家。”今年的祈福语简化了些，基本上都是求平安求健康。拜望过曾祖母后，我们乘车直奔曾祖父和太祖父的坟前。因为老家占地，各家各户的坟都搬迁了出来，集中埋到了我们隔壁村的一座坟山上。据说这座坟上风水很好，不过花费也高。
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我们先是去祭拜我的曾祖父，也就是我的小侄儿的太祖父。大家一边儿张罗着准备好的祭拜用品，一边聊着记忆中曾祖父的样子。我没有过曾祖父，那时我还没出生。不过堂哥和堂姐是见过的，而且还因调皮挨过揍。他们口中的曾祖父是很严厉的，脾气也很大。三伯说他和曾祖父最为亲近，他还常常跟着曾祖父到处蹭饭。那个年代物质十分匮乏，在农村吃上一顿大米饭都是很不容易的。看着飞灰的火炮留下的浓烟滚滚，仿佛是另一种方式的神异相接。或许，我的曾祖父就在旁边看着我们。随后，我们就前往祖父和祖母的坟前。祭拜的程序都是一样的，只是家人流露的情感有细微的区别。爷爷已过世两年了，这是我们第五次来到他的坟前。下葬的时候和他生辰的时候我们都有来过。或许是时间治愈了伤口。我们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当在祖母坟前时我们就情不能自已了。尤其是堂姐，说着说着泪水都滑落了。祖母走的时候她因为身体原因没有送祖母最后一程。我猜她心中是有愧疚和遗憾的。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动情。说真的，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堂姐哭。
今年农历3月13那天，祖母离开了我们。病痛折磨得她没有了人形。或许，离开是一种解脱。沉痛哀恸的同时我是希望祖母能够投身一个好人家。祖母的一生真是太不容易了。用“坎坷”二字形容远不足够。看着堂姐哭，我都差点儿哭了。但我抑制住了泪水，我怕母亲和伯母们也跟着哭。而后，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六姑家的大表妹发现临近的一个坟墓起了火，估摸着是他的家人在放鞭炮时没有做好善后工作才导致着火了。滚滚浓烟冒了出来了，并跟着风的方向摇摆。尽管政府对清明和正月上坟都有严格的规定，但也有不少人没有防火的安全意识。之前，都听说过某某上坟不小心导致整个山头着火被判了刑。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然朝着烧着的坟前走去。走近一看，我发现大的火苗子是没有的，但零星的火种断断续续。鉴于周遭都是枯草啊！树枝之类的易燃品，我弄来了新鲜的树枝并在火星上扑了又扑。扑腾的过程中，火星儿少了些，但由于风向的改变，有的又死灰复燃，一股股浓烟升腾着。我避开风向走到了另一旁。待风势渐小，我又重新扑火。其实，火势不是很大。应该不至于整个山头都燃起来。但我怀揣着小心，势必要将火种扑灭在源头。消防消防，先消后防。估摸着再不会燃起来了。我沿原路返回，并很自豪地对我的家人说：“我代表我们一家去把火灭了！别担心，烧不起来。”
告别祖父和祖母后，我们又去了四爷爷家的几个坟。一个是四爷爷的，一个是四奶奶的，还有一个是他们的二儿子的。四爷爷去世了好几年了。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去世前的几天他和我的祖父深谈的场景。年轻的时候，他们是有过矛盾的。听说人是有预感自己要离去的，所以在离开前要把阳间的事情交代一下。他们哥俩儿好久不曾好好说话了，可那天他们从早上聊到了下午。说着童年，说着娶媳妇儿，说着生活的艰辛。血浓于水，再大的嫌隙都可以被疏通，再大的错误都可以得到谅解。
整个上坟的过程花了4个小时，差不多4点半的时候我们回到家中。因为第二天是新年，我在回家途中下车去置办了年货。推开门，母亲还没回来。但我一转身便看见了祖父和祖母的遗像。照片上的两人精神都很好。看起来很是般配。看着我再也无法拥抱的他们，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莫大痛苦。想想之前的之前，自己还在抱怨祖母偏心，但当她真的离去，我脑中记得的全是她的好。这也许就是“死者为大”的释义。我朝着相片瞧了又瞧，企图让他们出现在梦境里。不是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说法吗？后来证明，我这样的企图是没有用的。该来的总会来。不来的强拽也无用。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自己已经从祖父和祖母离开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好好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怀念。
春节是团圆的日子，春天是希望的开始。
雄鸡的啼叫声中，我们迎来了2017年。
有憧憬吗？
有。
有希望吗？
有。
有前程吗？
有。
愿我不再以上坟的心情去苟延残喘！
愿我以鲜红的血脉亲情去筑梦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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