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猫很小的时候就来到这个有院子的人家了。那时他的胡子弱弱的,短短的,黄黄的绒毛柔软顺手。小丫头说,男猫还是女猫呢?主人家的小丫头还将他反过来,让男主人看一下,到底是男猫还是女猫,男猫纵使是男猫,也羞红了一回脸。
男主人的声音特别好听,每当他回到家时,总会轻叫一声黄猫——
黄猫就会从各个角落跳出来,围着男主人团团转,尾巴儿摇呀摇。男主人笑着,你又不是小狗,摇什么摇。黄猫想,我不摇,你会说我没礼貌哩。黄猫特别喜欢男主人回家,因为男主人烧得一手好菜,而且煎的小黄鱼金黄焦趣,黄猫最喜欢吃了。
主人家的小丫头只是放学回来,玩一会黄猫,更多的时候,是男主人管黄猫的生活。其实,黄猫的生活很简单,最麻烦的可能是晚上要男主人开门,出去院子散散步什么的,黄猫很会利用时间学一些武术,譬如扑打滚拿,几乎样样精通。有空的时候,他就表演给男主人看。男主人绕有趣味地看着,看他的眼神很温柔。正是这样,使黄猫注意到了男主人的眼神,黄猫觉得,男主人的眼神变幻莫测,特别是站到院子,看那棵桂花树时,更是带有说不出的色彩。是迷茫?还是伤感?黄猫总结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句话:淡淡的忧伤。
“淡淡”这个词,是男主人吟诗时,让黄猫听见了,学会的,黄猫的记忆特别好,男主人只说一次,黄猫就记着了“云淡淡,秋水淼无声,鸿雁相去何堪远,叹相思莫惧风凉,心语系柔肠。”黄猫想,哦,男主人恋爱了。他一定爱上了。可是,爱上了什么?桂花吗?他看桂花的时候,为什么眼里含满泪水?
黄猫很想男主人给他取一个名字,随便什么名字也好,不然,只是黄猫黄猫地叫,多不好。况且,如果家里添多一只猫儿,也是黄色的话,怎么区分嘛。黄猫跟主人说,主人啊,你给我取一个名字吧,主人说,哦,你肚子饿了?
不是,我只是想你给我一个名字,叫什么都行。
啊?你想喝水?
不是呢,要不,你叫我淡淡吧,不然,如果家里来了一只也是黄猫的话,你怎么区分我们?淡淡的意思就是可有可无。
瞧瞧,这就是人与猫的对话结果。
男主人笑笑,捧起黄猫,给他洗澡。黄猫可喜欢洗澡了,他喜欢柔顺的香波在男主人的手里,冒出神奇的泡泡,黄猫就去追,男主人说,你不要追了,这是经济泡沫。
黄猫的头都晕了,男主人是数学老师,说话都掉着书包。呵呵。
可是,家里一直没有另一只黄猫到来,黄猫想得到一个大名的愿望一直没有得到实现。在黄猫两岁的这一天,男主人可能领会到黄猫的寂寞,终于说将要领回一只女猫了,黄猫等呀等,盼呀盼,男主人真的带回了一只女猫,黄猫仔细一看,晕了,天,是白色的,不是黄色的。男主人一定会顺口叫她白猫了。
果然,男主人说,黄猫,来,这是我给你带来的伙伴,叫白猫。
黄猫觉得十分失望。但是他仍然很有风度地走上去,行了一个见面礼。白猫的身子有点抖动,黄猫极力安慰她,亲爱的,不要怕,这是一个很好的家。男主人很好,女主人很好,小丫头也很好哩。管我们的生活的,是这个男主人,你要开心。
但是白猫的情绪很难调动起来,她不太活泼,也不好动,这与调皮活泼的黄猫性格刚好相反,于是,他们争食,有意见,甚至打架,但是很快又和好了。白猫还不喜欢冲澡,更不喜欢男主人抱黄猫,怪,怎么回事?吃醋?最要命的是,她不像男猫一样,在家里的猫沙上解决问题,而是要到外面的院子里去方便。特别是三更半夜也要叫男主人开门,到外面院子去。这真不太好。黄猫觉得很为难,但是,白猫有点任性,或者是害羞?黄猫想不明白。难怪男主人说他有点笨,呵。
无论如何,黄猫义不容辞,天天晚上要送白猫到外面去。男主人也很好,每次都会开门将他们出去,也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只要他们在外面一叫门,男主人都会很快为他们开门。
日子平淡如水,一天踏着一天。
这夜,桂花开了的时候,黄猫指着桂花对白猫说,你看,这就是桂花了,你第一次见吧,我摘一簇给你看。黄猫身手敏捷,迅速抓着树干,爬上树,一眨眼,白猫也上来了,黄猫才意识到,哦,白猫长大了。白猫在桂花树下,娇俏可爱,她看着黄猫,似是说,我与桂花,哪个美?
白猫温柔的眼神含情脉脉。此时,黄猫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爱,他想起了他以前不明白的男主人的眼神,原来,男主人真的是爱,他爱上桂花了。难道不是么?
黄猫轻轻地挨近白猫,这只一岁的白猫,长大了的白猫。白猫叫了起来,低低的,慢慢的,叫声越来越大,不知怎么的,她仿佛停不下来了。桂花枝叶颤抖着,摇摇晃晃,天上的月芽儿一会儿清清晰一会儿朦胧,一会儿被叶子被云掩蔽着,然而月光始终如练,花香四溢。
第二天的时候,黄猫领着娇娇羞羞的白猫回到家。不久,白猫被女主人带了出去。
自从白猫回来后,本性不活泼的白猫变得更惰懒。黄猫无论怎么哄白猫,白猫都不懂得回应。黄猫无法再看到白猫那晚的爱意,而且,白猫再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叫过,那怕只是低低的和应也好呀。
怎么——爱,说没了就没有了?黄猫渐觉生活失去了意义。没有爱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黄猫的心都要碎了。
当桂花最后一簇花儿都开完了的一个晚上,黄猫决定离开这个家了。但是,黄猫的行为得不到白猫的回应。无奈,他低低地咬着男主人的手,男主人柔柔地摸着黄猫,嗯,你去散步吧,带上白猫,早点回来。黄猫不舍得离去,男主人说,我出去的时间还没有到哩。等等吧。
黄猫看了看男主人的眼神,仿佛有烛光在跳动。黄猫得到一种力量。爱一定在。但是,得等机会,再去追寻。他缓缓地再看一眼白猫,白猫一会静如止水,白猫一会欲说还休。
黄猫走出院子,回头看着关了的大门,再看看探出院子的桂花枝,桂花儿一簇一簇的,向黄猫点头微笑,迎风招展。
哦,花在内,香在外。人在内,心在外。
黄猫的眼里忽然含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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