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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实的灵魂前行不息
  文 / 桂汉标




                          ——重读赵婧诗作


    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叶韶关五月诗社草创几乎同步,赵婧开始了自己的创作生涯。近四十年来她所写下的数百首诗作,我几乎全都读过,一些重点篇目,还不止读过一两次。此刻,趁赵婧作为第五期“深读诗会”的主题诗人,重读诗会提供的赵婧近作和我从“五月诗社三十年丛书”诗合集中选出她的部分代表作,说不上“深”读,却真确地受到一种震憾。
    刚刚举国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深圳是这一历史巨变的最突出代表。从赵婧在此期间写下诗作,虽没有正面表现重大历史进程、事件的“宏大敘亊”,但却是发挥诗歌本质特征所长,真切入微地记录了历史变迁中人们的心理流程,表现了丰富多采的时代特质与生活气息,可以说是形而上意义的改革开放“心灵史”!从获“广东新人新作奖”的早期代表作《我们就是世界的交响乐》以及《现代女性》、《深圳,总经理和女秘书》等的激情燃烧、慷慨激昂对新浪潮的向往与憧憬,到作者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从欠发达的粤北山区,走进瞬息万变的时尚之都深圳,赵婧经历了比其他人更为激烈的观念碰撞与蜕变,她写下了《我在城市生活》、《我的心也像大海》、《关于城市爱情》等剖析心灵、拷问灵魂的警醒之作,过了那么多年再读,依然感人至深,回味悠长。
     与深圳进入新世纪的新发展同步,并与前期作品通过一些具体人与亊抒写悸动激荡情怀不同,赵婧的《大卑微》、《忧郁症》、《 我想呆在十一月里》等诗作更多地深入都市现代文明发展的深处,既传导诗人的独到发现和独特体验,又道出“芸芸众生”受困于生存悖论的精神压抑、扭曲,某种程度上直接锲入人类生存的深度而貝备了超越时空、超越现象的精神力量。尤其是近些年赵婧“回河南走了一趟”写下的发表于《诗刊》的组诗和第一次进西藏后写的磅礴豪放之作,更是直抵人性幽微之境、发出现代人在物化困境中重新找回心灵和梦想的呼唤!
     “有多少咬紧牙关的坚守/就有多少不曾绝望的力量牵引”、“要用何等的力量/才能坚持人生的纯洁与干净”……这一些在赵婧诗作中表面上看平白如话,细加咀嚼,则饱含着满满哲思的诗行,充分印证了作者的自况:“无论写作、做人都尊崇真诚、朴实、自然,该来的就会来,不该来的也不奢望了,打点行囊甩甩头,下一站永远充满了魅力与不可预知,那已经足够了,一切都来得及。”
     好一个“打点行囊甩甩头”!好一个“一切都来得及”!我忽然想起海峡彼岸著名诗人罗门所发出的都市人被追赶放逐的“来不及”生存概叹:“在来不及的变动里看/在来不及的回旋里想/在来不及的时刻里死”……作为一个成熟的真诚的诗人,赵婧并没有在物欲高速翻覆中屈服,她大声宣告:“生活已经很丰盛/只是那个相逢的突兀的峭壁还在考验我的智慧和毅力/穿透或者跳跃都不重要了/那束映山红在眼睛所及的地方/比任何时候都   灿烂/这已经让我感激涕零/一切都来得及 ”!

                                  2019--3--4 于风度诗城  


                   ■■赵婧诗作选读■■

◆梵高 梵高◆
                                                                  

当我知道梵高的阿尔勒就在阿维尼翁半小时车程
我的心就一直在痛
这是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
我害怕接近梵高的失望
更怕逃避
因为生活中痛有时候比快乐和幸福
更有力量
 
阿尔勒的河柔情妩媚
阿尔勒的男人女人享受啤酒阳光与爱情
我幻想风烛残年的梵高是否依然还要忍受饥饿寒冷
与所有人的唾沫
一瞥温柔
不仅仅来自亲爱的弟弟
 
如果艺术的最高价值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最痴迷的艺术都没有办法给你一片充饥的面包
一瓶烈日炎炎中冰冷的啤酒
我真的看见了
你的卑微人生在阴冷的房间里瑟瑟发抖
那些嘲讽的眼光还依然犀利
那也剌痛了我
好痛好痛
 
梵高梵高
我就是如此心痛地
接近了你的心跳
因为那
就是你除了痛还是痛的
人生啊
 

◆午夜的粥◆
 
 
午夜开始
围着热腾腾砂锅粥宵夜
衬托大城市放松下来倦怠的呼吸
蹦蹦跳跳
啤酒色子女孩子白嫩的肌肤
一桌一桌在我的四周
闹哄哄逼我承认
快乐
就是简单的在一个夜晚的风中喝粥
 
所有南方的男男女女
坚硬的稀粥撑起的不仅仅是夜晚
更有优渥的生活质量
放松的时候
也是最有力量的时候
深圳以一种很诚实的态度
诠释深刻
 
 
◆大卑微◆
 
 
其实这一定不是我想要的
一如我无法选择的出生与家庭
我是无法逃避大卑微的
压迫与桎梏
让我在没有来到这个城市之前
呼吸都是疼的
 
一个大卑微的人
注定对温暖神经质的敏感
不会冷漠地撇嘴
不敢在人前流泪
与名媛风流后面长长走廊里的
大寂静为伴
灯光惨淡
软底鞋把人生踩得沉稳平实没有一点
妖娆的光彩
 
城市阳光丰盈
很像父亲如橘的慈悲情怀
阳光在左   父亲在右
有多少大卑微就有多少大力量
的平台与翱翔的天空
我对城市的感恩
一直一直温暖前行的脚步
常常让我离开几天就想得不行
这很像我的初恋
干净悲怆并伴着年轻的激情与力量
在血管里从来就不曾老去
 
 
◆我没让你失望◆
 
 你把光圈对准尘埃
丝丝缕缕
就能找准我抓住了深秋的风
与风对话
子夜里
是我焦灼最严重的时段
寂寞浩瀚
让我的诗撑得踉踉跄跄
 
我最亲爱的
我没让你失望
张惠妹《我最亲爱的》
与风一起无限循环
我没让年迈的父母失望
我没让故乡失望
我没让初恋情人失望
要用何等的力量
才能坚持人生的纯洁与干净
 
诗人说很深的九月没有了蝉鸣
寂寞太长太深太痛
我承认我很想哭
年龄越大眼泪越频密
黑白年代的简单大气自然就与我身心
浑为一体
色彩太浮躁
再坚持一小会
我知道我已经接近诗歌的绝伦

◆写给姥姥◆

    姥姥一生都付出,当她生病需要照顾的时候,她选择了永远地离去。

                                  ——题记

姥姥走的时候
我12岁
妈妈在哭
我还不太懂疼痛的深度
不太懂一个人的走
意味着永远地失去

从小我就爱哭
姥姥一脸的不屑
转身就走
后来我就把所有的眼泪
与姥姥对峙
也不能憾动姥姥的一点温柔
我走了很远才知道
哭给别人看多么愚蠢无聊

一个没有文化的女人
还能承载多少
所有的苦难
姥姥都经历了
当我如麦子成熟
深深地弯下腰
谦卑人生
才使内心无比地强大

我一个远房亲戚
倾尽所有铜板
也要多活一天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阔朗的姥姥一定也留念人生的
不然她不会逼迫10岁的我
强大
善良
并撑起里里外外的生活

姥姥走了
走的那么干净伟美
姥姥
我还想让你再读一次我的眼泪
不要转身
接受我眼睛里
最真实的爱
12岁一直到今天


◆和一个婴儿对视◆


早晨
风很清
一对年轻的父母
把婴儿车放在我的对面
我们吃的都是肠粉
父母什么样我记不清了
婴儿很漂亮
双眼皮
白白胖胖

不经意我们就对上眼了
一下
两下
再一下
他一直盯着我
我也迎上去盯着他
我盯他就是想证明自己
眼睛对视的功能
还是否存在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与任何一双眼睛
对视
如此长久
为什么我只能与婴儿对视
在越来越接近真实的时候
逃避一定是成人
正常的选择么

这一天
我一直忐忑不安
我想再试一次眼睛的
对视
没有人愿意交出来
获而一无所获
下班的路上
只能把蓝色POLO车的
音乐扭到山响的位置
轰轰烈烈
才让我冻僵的心
暖和过来


◆忧郁症◆


它挂在每户人家的窗棂
在黑暗中寻找突破口
它特别喜欢城市
城市里没有大片大片的麦苗
没有自由的风
更没有人敢在深夜里活出霸气的
吼叫
掠过楼宇

偷窥隐私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隐私无非就是偷情
它很强势地越过了栅栏
直达目的
只有它才可以肆无忌惮
侵蚀人的身体的各个部位
更为可怕的是
这与身体素质无关
我看到了它怎样把一个最刚强的男人
一夜击倒
我看到了它怎样扭曲了
最美好的性爱

春夏之交是忧郁症的多发季节
当眼睛对视的时候
交出你的真诚
我也好长时间不敢出门了
四月最后一天
太阳拎着我的手
走进五月
我知道还有一些人没有走出来
我很想说:我都能走出来
你也一样
不是我有多么勇敢
只是我坚信我们会手牵手一起去看旷野里最
灿烂的一种叫映山红的
野花


 ◆我想呆在十一月里◆
 
 
皮肤是一道帘子
透过它
才能阅读鲜血与真实
我想呆在十一月里
秋天远去
南方的季节界限模糊
还有诗人玩弄文字
没有一点诚实的态度
都让我身心倦怠
 
十一月
从被子散发出太阳的暖意里醒来
就心情放靓
掰着手指翘望的这一天
还是忍不住诗情狂跳
童稚与爱情一直一直都在呢
时不时探出头
延缓衰老
 
把十一月的生日玫瑰别在心底
透过我三十年都不曾改变的
不善言语
如果幽怨是真实的
我愿意放弃诗意的丰硕
呆在平实的十一月里
 只在一个人的手心
执拗地任性
 

◆洁白的连衣裙◆
 
我一生都没有一条洁白的连衣裙
小时候妈妈没有给我
大了就知道要有很多的内涵
才能撑起纯洁的爱

喜欢就永远不要占有
给一点距离
让人生还有企盼
 
 活着并不是非白既黑那么简单
万物生的土地
总有一个一往情深的女人
死守小河边的初恋
 
有多少咬紧牙关的坚守
就有多少不曾绝望的力量牵引
那一束洁白的希冀
自由飞翔


◆八月,我回河南走了一趟◆


▲乡村小住

     慧说:你怎么能在那儿住?我家在镇上,我每次回家也就看看,不住。

                               ——题记


八月
中原满是辽阔的豆子玉米
那个绿呵
比我们城市的绿化
颜色更深
更诚实

我住在海滨城市
如果大海的湛蓝
神秘浪漫
生生不息的绿
让所有的情感都那么踏实
靠近粮食
才发现自己欲望太多太乱
龌龊
没有品味

南方以南     4岁
姥姥把我带到了这儿
一住半年
12岁姥姥就走了
我很少看到姥姥洗澡
这儿的人都不大洗澡
即况酷暑
不洗澡一点也不影响
姥姥是这个世界上
最美丽的女人
就是乳房耷拉在腰际
就是展示的笑容里
藏着那么多的眼泪与苦
就是与弟弟打架
姥姥抓着我的手
让弟弟打我
当我成熟并也经历岁月的侵蚀
姥姥的身影
与中原无尽的粮食一样
不断地放大
愈发坚实与美丽

老屋已经颓败
颓败得再也
举不起一片落叶
举不起一段4岁透明的记忆
举不起肚肠寸断的思念
村庄的夜晚静得辽阔深远
知了睡着的时候
姥姥就走近了我
我说:姥姥
为什么秋风走得那么远了
我还总是忍不住哭
明明知道该走的总要走
还要在一次次崩溃中
独自苦等

姥姥静如村庄
在立秋过后
很深很深淹没了
我从城市那边带过来的
忧郁
荡然无存

我在老屋住了三天
颓败很近
越来越爱姥姥的爱
也很近
颓败与爱联在一起
特别有悲剧的穿透力
简单纯粹
秋风乍起
一颗杨树的凉爽
迅速传遍村庄与村庄的周围
那就是姥姥
一如支撑我眼泪的力量
姥姥
如果不能像你一样坚强
允许我以另一种方式
坚持爱


▲天体浴


      农村过去的房子是没有洗浴间的,我姨在院子里用大铁盆晒热了水, 给我洗澡。

                                 ——题记


太阳落到了杨树的后面
院子恬淡
一群鸡懒散着
小孩子在外面的鱼塘玩耍
遮好大门的缝隙
我准备在敞开的院子洗澡
如果过去只在图片见过
西方的裸体浴
那么一会就适应了
天体合一

呼吸畅快
太阳晒出来的水都是甜的
打开窗口
世界就大了
解开束缚是如此
容易
一小坎
活脱脱两重世界
我才知道很多的束缚
多么无聊


起风了
最不起眼的杨树
像蚂蚁一样的杨树
在我的四周
由远而近
交响乐一样天籁的声音
把我惊呆了
大自然把天地人
交媾
不断地推向高潮
闪闪烁烁
轻曼柔情
那是我听到过的最美妙的音乐

我久久地泡在天上人间
不肯起来
直到暮色苍茫
姨喊我吃饭



▲国  家


近70岁的姨说
国家每个月给我60元钱
国家看病给我报90%
国家把路修到了家门口
国家给农田补助


2012年8月
河南一个叫丁楼的村庄
我第一次听国家的使用
频率那么高
尽管姨的儿媳妇
变着法子要钱
让姨拔凉亲情的脆弱
尽管姨与二姥姥家纠葛
老死不相往来
让我左右为难
这一点也不妨碍姨说起国家
真实的心存感激
姨带我看了她家的豆子
在一片豆子中
姨的豆子特别葳蕤

对任何人来说
心存感激
才会天大地大
换个角度看国家
不是宏观也不是微观
就是小村里
姨家劣实小日子的
那份满足



▲淇河    淇河


诗人说
鹤壁有一条淇河

我是有意选择夜晚到达的
回避白天就是回避
繁杂的人情世故
最近读完了乔布斯
人在中年最丰盛的季节
他竟然让住房
空空荡荡 
当我也对粉饰与虚浮
失去了耐心的时候
乡下亲戚说
你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化妆品
她翻遍了也没有找到
需要的东西

夜晚让承受力有个过度
我也害怕欲念淹没了
渴望的嘴唇
天放亮
我就到淇河边上走了一圈
第一眼
这就是淇河?
这就是淇河!
如果她以任何一种形式出现
我也不会如此地感动

这很像生养我山边的那条小河
没有一点张扬妖娆
清澈如村庄浣浴的少女
赤脚布拉几衣裳
湿漉漉的头发上别着一朵小野花
两边的青草也那么平实
脱尘笃扑
盈怀不溢
水通性
由内向外的干净
通天彻地
彼此心领神会
让我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求求文人墨客
不要再堆砌华丽的语言了
当淇河失去了血色的时候
不是我
是所有远离故土的人
都会迷失

城市与人生大同小异
在你以为忘记的时候
会出现一些熟悉的场景
撞击记忆
因为我一直就没有放弃
风雨中的守候
上帝也不忍心收起最后的光泽
比如淇河
穿越几十年的栅栏
把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
拉着我的手
回到从前


◆深深的爱◆

        ——写在冰心巴金70年书简


你在,灯亮着
巴金说

这不是一盏普通的灯
一点光就能驱散
所有日子缓慢流逝的沉闷
让心情温暖如橘

北京与上海的书信系着玫瑰的芳馨
10年
20年
50年
70年
当老的已经握不动笔的时候
冰心用96岁的颤抖写:
巴金老弟
我想念你
多保重
巴金回:
冰心大姐:我也很想念你!

一股力量
狠狠地撞击
我的人生瞬间支离破碎
我还有多少来自心底里最刻骨的思念
可以如实交出来
我自己都不敢面对
苍白的日记本空洞无物
什么也没有
有时候爱情与亲情一样
不能抵挡无助的悲怆
像水一样弥漫
又有多少人可以把思念
坚持下来
用一生的代价

此刻
如果有一盏灯
丰沛的情感就有了支撑与力量

冰心说:
看到萧珊的照片  不觉下泪   她走的太早了
看你写信的困难劲我真是心疼死了
我已经九十五岁了  但是对你仍是关心
寄爱!
巴金说:
不能见面,只好把信多读几遍
想到有您这样一个人存在
我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着我向前
灯亮着
我不会感到孤独
北京天气转寒
请多多保重

两位老人用最平实的牵挂
延续日子
当生命暗淡
想念日愈深重
彼此给予更多搀扶就能战胜衰老的一次次疾痛
冰心一直到离去都
滋润在巴金的书房床头
巴金送走大姐
才缓缓放下想念
都在十月巴金也要在迟十来天
安祥而去
旷野里那盏灯的温暖
一直   一直    一直
亮着

一生能找到一盏为自己亮着的灯
足矣
有种思念与爱比亲情更
丰厚
扎实
充满力量


◆没有人能抵挡内心对爱的渴望◆
              
                                 
每个到西藏的人都或多或少
胸闷气短头痛欲裂
高原神秘的气场把布衾磕长头黝黑的皮肤
展示出来的只是表象
更深层的底蕴是一定要摒弃轻浮的
掠奇心态与豪情万丈的诗人的张扬
当同行无人幸免一遍遍用药
我怕药会降低我交出最真诚的真诚
我要以最清醒的状态
呼吸  
哪怕生命的代价也要发生在第一次
靠近你的时候


一切都那么地熟悉
就像失散了几十年的恋人
布达拉宫大昭寺雅鲁藏布江拉萨河
已经不是生硬的名词而是鲜活的生命
让我捉摸到了你激切明亮的心跳
额头的皱褶
内心强大的孤寂把朝觐的叩击声
在长长的山路绵绵不断与我擦肩而过
我知道匍匐是最有敬意的姿态
只有身心贴近母亲
才能淋漓尽致安祥如橘
在每一个匍匐后面朝前延伸的眼神里
穿透着圣洁的力量
——

没有人能抵挡内心对爱的渴望


我的眼泪在飞
爱,直接干净一往无前通天彻地
直抵人性幽微之境是一致的
这块地域文化所有的神秘
就是如此浅显简单
俗人用尽手段也要把夜晚弄得
意象丛生枝蔓横斜
当我们受够了太多的欲念
加重身心沉伦
繁文褥节的人情世故
越来越不真实已是常态
爱情也不堪负重苟延残喘
帮助藏民天葬的作家马建
用一长段深圳夏天告诉我死亡单纯的美丽
真正身临其境   
用去我23年的人生代价


导游拉措说:藏族把所有美丽的花都叫格桑花
何等大爱


如果你先生不爱你或有外遇了怎么办
拉措露出白白的牙齿一笑:不会的!
真诚灌顶     在西藏
真诚是大把大把的阳光捶手可得
照耀我们的猥琐小家子气
我是刻意追寻九月的高原
泪眼汪汪说再不去我怕我去不了了
很庆幸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清醒
才看清楚了内心的渴望力透秋天的青稞
坚持不属于高潮与低潮的情绪
只有大平静才最有力量
南方一夜秋雨
我愿意在南方空旷的棕榈树下
把爱一直延伸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一切都来得及◆


一切都来得及
来得及让我穿上蓝色的连身裙
抹一点口红
在蓝色的POLO车里
王菲的《执迷不悟》
很贴近07冬天的本色和情绪
我如此心动地赴旷野里漠然和冷遇了很久很多久的
约会

我在深圳20年
城市里有很多游戏规则
丰厚奢华在我的左边
单纯轻盈在我的右边
剥落层层复杂的装饰
最能支撑我仰起阳光般的情怀
就是诗    音乐  
山坳里那束怒放的映山红和

在都市
在这座让我腼腆羞涩甚至于来不及说恨的那个男人

是来自故乡通透的山风
拂去了城市的阴霾忧郁急促的视觉和脚步
那已经不是一个梦了呀
四月里    我们野游
激荡着一幅20年后仍闪烁着坚守的
力量

老师    您给与我一个最简单的
诗行
在山的那边
我就是想到那边去看看
成为我永不放弃的理由
带着我一生都不曾改变的纯真
生活已经很丰盛
只是那个相逢的突兀的峭壁还在考验我的智慧和毅力
穿透或者跳跃都不重要了
那束映山红在眼睛所及的地方
比任何时候都     灿烂
这已经让我感激涕零
一切都来得及   

       ●以下内容是选入五月诗社30年诗合集《青山豪唱梦寥廓》(2012年5月广东旅游出版社出版)的赵婧部分作品——


◆我们就是世界的交响乐◆

          ——写给在求索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的女人们

1

我们不是诗人的诗人我们写诗 
第一首处女作乘铅字驶出心的港湾 
站在山巅沐浴二月兰的芳香 
扬起裙衫扬起明丽的思潮 
扬起带几分男子气的雄悍的奋争 
任凭招风惹雨的指责缠绕发丝 
我们拒绝现实和浪漫唯一的抉择 
是爱就有勇气撑起双桅船的风帆 
驶进叽叽喳喳笼罩的河面 
划出怒涛汹涌吼声如雷的航道 
方舟的航迹铺洒着血染的诗行 
我们不是快乐的快乐我们写诗

2

像蓬勃了春天的满坡的山花青草 
纯真的爱以她质朴的汁液 
流贯我们的生命和诗歌
流贯我们沉重而痛苦的痴情 
没有谁能告诉我们 
丽日下邪恶闪烁着光圈的神圣 
戳伤我们眼眸里的晶莹 
然后再吮一点疤痕上的血扬长而去 
日记本里死去活来的记忆灼烫灼烫 
纵然我们收拾了血的碎片 
也不丢失纯真的爱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里 
使那汨汨诗泉穿过狰狞的石岩 
流贯我们的憧憬在秋天也没有枯黄叶落

3

第九十九次发誓离开筚路蓝缕的折磨 
试着挥霍青春在黄昏流彩的丛林 
浸在恬静的浓荫里还是不能解脱 
坐立不安盯着无聊的荧屏 
失落感无时不翻搅肺腑脸上失去了血色 
第一百次噙着泪回到缪斯的领地 
思想的青鸟衔来了期待发芽的种籽 
浇下激情浇下心血让诗苗遍野葳蕤 
一个个灵感把我们纠缠在痛苦和欢欣里 
我们理解了没有痛苦的欢欣是无味的 
没有欢欣的痛苦也是无味的

4

背起球拍背起相机背起鲜润的草莓 
快乐的诗句蹦跳出落地窗碰碎僵硬的冷漠 
嫩绿的草坪上梦幻一般轻盈的是我们 
织好毛衣织好台布织好杏黄的窗帘 
迁就了男朋友那男子气的骄横
聒噪的心畴里小夜曲一样深情的是我们 
燃亮灯光燃亮星月燃亮玫红的曙色 
追寻油画般凝重水墨画般清新的意境 
在疲沓的散漫中进行曲那样雄健的是我们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我们就是世界的交响乐 
交响阳光交响春天交响喧腾的时代

                       (1986年2月)



◆深圳,总经理和女秘书◆

1

阔大的办公室
一红一白两台电话
蓝色备忘录
黑色的转动皮椅
台上的君子兰勃勃生气

轻轻的足音滑过
总经理:
港商约见  经营动态
鸡尾酒会的讲稿拟出来了
还有
您的太太让您回个电话

女秘书俏丽的脸庞没有色彩

2

交易桌上
是风度气度和精明的较量
大起大落的效益也带来了
大起大落的
情  感
应酬   微笑和长长的旅途
总是让经商的人感到
很累很累

谢谢你
分不清总经理语气里的多少变化
女秘书巧妙地掉杯
使他在最后的周旋中
没有醉

3

春雨潇潇
档风玻璃寒气蒙蒙
在漆黑的大街一角
总经理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你?
你?

女秘书双手交抱缩成一团
心在融融地流血
我   我在夜校补习英语
我的听力跟不上

他的心涌过了一阵激动
不动声色

4

点了几次才发现
烟拿反了
红头文件不知说了什么
办事员点点小事骚扰断
白色电话响个不停

今天
女秘书没来

总经理试图挥去沉沉的空怅
越挥越是逼近
怎么搞的怎么搞的怎么搞的

笃笃笃

你?
你?

小屋一角的电饭锅在煲药
写字台摊着可行性计划
冷冷的干面包
女秘书眼圈一片黯色
嘴唇苍白

你看外面的  杜鹃真美
她有意把头转向窗外

听说你的诗写的很好
能让我看看吗
他在追寻淡忘的梦

无限的宁静
两颗心都在汹涌

5

如果压抑说明平静
那么奇迹
往往是人性释放的辉煌
黑暗中的流沙飞雨
浅浅的欲望
都是没有生命力的

正视这个现实吧

我相信
如果不能在眼睛与眼睛里
感受一点微妙
人生将会多么地遗憾

6

年度报表突破了创利千万
他望望她
她望望他
感应惊心动魄的激动

走出写字楼
哦  春天
世界真舒适

打网球去

总经理不再萦绕绷紧的弦音
女秘书笑声串串蹦发活力

有一种距离
是因为不可逾越
才变得美丽的

7

总经理始终没有读到女诗人的


(1988年1月)


◆五月,深深远远的悸动◆


又是五月  
你 随风而来 
驶进我穿流不息的记忆 
或者有意或者无意 
在夜晚分手时便独思 
有意 飘满初夏的风也不洁净 
无意 一只船迷失方向 
这之间
终于有一个深深远远的悸动 
昭示丰富的力量
太阳很暖 
街上的玻璃屏幕折射出五颜六色 
有一种声音变来变去 不动声色 
小白鸽掠过都市上空 
为了蔚蓝色的憧憬 
为了至今不会风干的真诚和 吻 
哦  让我回避对视 
回避不再困惑的寻觅 
我已无力再承受破灭 
如果精神还有不可抗衡的 光采 
如果你也忘记过去相信现在
孤独的是我的思想 
不是我湿润的眼睛 
再走进一层 
也许你便能感觉到
孤独 是生命里一支苍劲无字的歌

又是五月  我 
积蓄全部力量 
按响了音乐门铃 
当脚步声越来越近 可我  
却腼腆地转过身去 
那是我的本色 
(1992年)


◆我的心也像大海◆

今夜里 思潮如涌 
喧哗着不肯平静地流去 
穿过股票房子及其 
这个夏天焦灼的都市 
在感动了自己的诗句里 
体验超脱的快乐享受 
大海很远 
在黑魃魃的山的那一边 
距离之中 
如我丰盈的精神世界 
清澈透明热情健康 
白天工作夜晚写作 
每一个痛苦的日子都将在 
海魂的洗礼中慢慢散尽 
留下的便是诗 
闪烁着真诚 
你不愿意重复生存的规则 
变幻无穷地生出一浪又一浪 
雄性伟美的力度 
才惹得人 梦萦神往 
亦如我的爱人 静默如山
征服飘动的情结里 
晦涩的阴郁 
没有承诺也没有结果 
如今缕缕思念 
化作浓浓的一往情深 
在这一方稿纸上 
流出柔光 滋润生命 
呵!海 都市生活中 
我学会了让泪珠成为诗 
学会了让平淡的日子生动起来 
并且朴实自然地生长 
一丝微风拂过小屋 
鼓动着深情的白帆 
并有潮夕伴我 
再一次心的远航

                 (1993年)

◆关于城市爱情◆


这个城市很年轻 二十岁  
从哪个角度上看 
都靓丽逼人皮肤细嫩 
青春的背后掩饰了心态
或者 不健全的体魄

就像一个家庭 
经济好坏就直接体现在 
生活质量上 
经济条件好 
也可以掩饰很多的矛盾
爱情呢 没有爱情的质量 
生活的质量还有力量吗
我以过来人的眼光凝视 
我的眼里涌的是 迷惘和苍凉 
我很不习惯缄默 
逮着机会倾诉着  
倾诉着 直到空洞无力
月亮就挂在窗棂 
举目对峙 
久久地托腮以一种僵硬的姿态 
静静地  静静地 
远处都市繁华 
背后却没有一点温情 
一个诗人说 
今夜  谁要是与我的眼睛对视 
谁就是我今生的情人 
幽幽的子夜 我又无法入睡 
有谁不渴望 汩汩清泉 
滑过皮肤流入灵魂 
诗人和这个城市的爱情 
都受到了冷落
并不需要 灵肉枯竭才真是痛苦  
一阵夏雨适逢地过去 
草木葱茏 城市洁净 
把头探出窗外 
夏雨带来了天宽地阔的好心情 
需要沟通 需要坚韧 需要等待 
而我在自己的书屋呆得太久
秋天已经逼近 
面对每片落叶 
重复着一段段大同小异的故事 
我长久地思索 
爱情和诗人的真实性可塑性

(1996年)



◆等待◆

其实我一直在等待。
等待电话铃响遍苍白、寂静的
小屋。

走过了春天,又走进了夏天,
冥冥中,这等待成为了一种
支撑生命的光彩。
二月,有一首无语默默的诗
在风中哭泣。
该启程了,门外停放了一辆
我的红色的自行车。
要洒脱地离去,我对自己说。
那条不堪回首的小路已经
不可能再回头了。
我不敢也不能再流泪给他了,
这无济于事。
当他已经别有所爱,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去吧,
再默默地为他祝福。
尽管这刻骨铭心般地疼痛。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送上默默的祝福的,
我也一样,我把夜夜流泪的小诗
夹进了日记本里。

脱去阴郁的黑色的冬裙,
穿上粉红色的T恤超短裙,
再把头发高高绾起,
溶进早春洁净的晨风中。
学会忘记。
不能忘记。
有愤怒的诗作证。
重要的不是失去,
而是曾经爱过。
晕黄的路灯把孤独的身影拉得瘦长瘦长。
苦痛已经变成了意志。

前面是蜿蜒小路,有荆棘遍布。
后面是万丈渊薮,黑洞洞的。
风很猛。
每条小路都将成为归宿。
在黑色的逼近中,很可能仅仅是
一步之遥,
就彻底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我感到了寒意。
这里好静,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冷风嗖嗖。
一股肉眼看不见的对峙。
挣扎,便意味着流血。
我甩开双臂,
我喘不过气。
透明的泪珠滚落,
砸得我心生痛生痛。
“一个老人,大声地对自己叫喊,
就是证明自己不曾老去——”
这一瞬间,我的心颤抖了。
这一瞬间,我感到了
人生与爱的沉重。

有什么不敢正视的呢?!
人,是因为曾经拥有,
才倍感孤独的。
是我错了?我在哪儿错过了你?
果绿色的站台,我等待过你。
春天的时候,爸爸的眼圈红了,
我倏地转过身去,爸爸老了,
火车把爸爸带到了远方,
留下一行无言的、内涵深沉的背影!
远方一片迷茫。

其实我一直在等待。
等待电话铃响遍苍白、寂静的
小屋。
但我如何停止再一次想你?
“其实人的能力弹性是很大的。”
他不忍心一个孤独女人站台的失落。
因为来自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的关怀!
刹时顿悟。
我必需涉过围困在黑黝黝的泥沼。
我须再一次撑起我的小红伞。
脸色苍白,抹点口红和淡妆。

雨中。
“嗨,”陌生的男人呼唤我,
很轻很轻的笑容。
我们相视。
我笑了,他也笑了。
他撑起雨伞送我穿过长长的雨季,
然后背影默默地消失,
再也找不到。
就让那回忆淡淡地随风而去。
等待!
是这风的季节里一股
永不枯竭的激情的源泉!
我一直一直在等待!


◆故乡◆


1

故乡
永远是最忠实的情人

2

过去
近乡情怯
飘乎乎的
我不理解她的沉重
2002年夏的某一天
我在故乡的周遭走了一圈
就是不敢靠近
那个无数次在梦呓中
耿耿难眠的地方

3

焦灼难抑

4

面对情人
我们总是有理由逃避
无论地位高低
无论财富多少

5

可是我真的是怀念着呀
每时每刻
我仰头远眺
掩面而泣
故乡
悲恸因你而更真实
让我无论走到哪里
背后都有一双慈爱的眼睛
注视着我
给我力量
给我温存

6

远方履盖着全身
当名和利由盛而衰
到苍白得失去了意义
汹涌退去
只有寂静     只有寂静
让我聆听着
乡恋的呢喃
拥吻缕缕凄沧的情怀
从生存的意义上
这一刻最接近人性

7

我相信
这个世界上
只有一种感情
不会因为你的任何改变而改变的
那就是故乡


◆守望女儿◆


是秋天里的和风透过
楼宇和推拉式的窗口
一下子就送来了岁月的馥郁芬芳
秋天是一个令人怀想的季节
我和两岁的女儿
守望着
守望成了一道坚硬的风景
城市的一切都是背景

写字台落满了尘埃
阳光在上面轻舞
日记本里的苍白又算什么
我就是什么也干不了
我就是守望女儿
守望心室里堆得满满满满的
一份亲怩

十月的思想
在秋天的风中
愈发纯净年轻
夹一片落叶
就更读懂了生命在飘零过程中
诠释最真实的故事
女儿
你也让妈妈如此风情万种

天已放晴    雨也住了
我们出门
女儿上幼儿园
我去上班
城市的早晨充满了白玉兰的幽香
我满怀新鲜的喜悦
因为守望的期待而充满
力量
2019/3/5 9:48:17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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