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列车象个脱缰的野马飞快地奔跑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头靠着窗边，眼睛呆呆地向窗外望得出了神, 不是因为北国的冬天是那样的雪白遍地, 银装束裹的美；也不是因为在那不远地方的树林里的打横叉乱的树杆上都盖满了雪白的被子，树枝上都挂满了透明的冰柱，象吊灯，但有长有短，有厚有薄，一排排的，在阳光斜照下，象个灯光闪闪的世界，向四处折射出七彩的光线。但此刻，他却没那样的心思来欣赏这周边的一切。只感觉眼前有各种不知是什么物体一飘而过。不断在向后飘去；自己却一直坐在原地停留着，没有动过似的。时间啊！真的是如此的快，又如此的慢……。在他心中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萧瑟与寒冷。
现在不是节假日，且可能大都是回老家探亲之类才坐上这趟车的吧，使得原本不多的乘客似乎都有着一种浅浅的哀愁, 各有所思，静静的……，让这偌大的车箱更显寂寥。
他拿出玲她写给他的信, 看了又看。一种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
「「想不到她还记得我。」他叹了一口气。「唉……,」。刚好遇上此次回故地出差办事的机会，渐渐地勾起了我对往日的她的记忆，牵动了我顺带想看看好多年没见面的她。
阵阵热气化成白色烟雾渐渐地凝聚在窗口玻璃上, 窗口慢慢地变模糊的玻璃使得让我在脑海视线中似乎可以感觉看到当年玲那纤细的身影飘动着, 楚楚动人。
他将头靠向椅背, 闭起眼睛沈思着…。
犹记得当年以一名在校工读生且帮学校管理着图书馆, 因偶然的机遇与你相识。
,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 和高校生的她发生恋情, 感情是那样的甜蜜、浓郁, 生活是那样的充实愉快, 可是结局是必然的难过。
不同层面的恋情原本就难有结果,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快要走出社会的实习生, 加上双亲沈重的传统观念,都逼使他俩分离。
「爱情没有国界, 不分种族, 只要两情相悦即可」。
他鄙视说出这种话的人。
巴士到站后, 他走下车, 抬头望过去, 这一带的住宅区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冷不防一阵寒风袭来, 他冻的直打哆嗦, 手指更拉紧披在身上的大衣。
他没先去酒店开房，而是打了个的士到学校正门，虽然马路拓宽了，虽然学校门面也改了，但凭着那些早年的模糊记忆与现实中所相似的共同点，边走边观察着，认着感知搜索着前行。慢慢地，在走过一段不算很长的路程后, 他感觉已经找到了目的地，即是玲的爸妈在学校附近开的那间小旅店，当初他也是在这里长租了几个月的时间呢。好在大概位置和店名都没变，只是外表有点不同罢了。里面还是不是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就难说了。
他走到门前，停了下来，皱了皱眉，瞧了瞧眼前的这茶色玻璃门，门边处还有个白色的门铃，比较显眼。接着仰了仰头看上边，这四层楼啊，在不知不觉中记载了多少人的故事，收藏了多少情感与辛酸。他原地转了圈，看着这四周的一切，，“……，哎！好久没来了。”他感慨着自言自语说道。看看，那这楼后边的老榕树也还在呢，仿佛一切都象昨天似的。
走到前台，正要问话，忽然看到眼前坐在台下的这女子好眼熟，却一时半会的说不出名字，顿时呆了下，不知说什么了。坐在前台的女子仰头看了他，也同样是惊讶万分似的站了起来，好半响，用手指着他，说道，“你是黄…。”
“嗯，你是薇？！”我们几乎同时答道。心中惊奇万分，真没想到进来第一个遇到的正好是玲的妹妹薇，太好了，省了许多事。
几年不见, 昔日活泼好动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了。
她又惊又喜地带著他走进自家的屋子内, 聒噪地询问昔时非常宠她的大哥哥, 玲妈妈拿给他拖鞋, 接著领他到客厅中。
一向好客的玲爸爸看到了他的出现，非常惊奇，非常兴奋，连拉著他坐在沙发上和他谈天著。
温暖的热茶去除他对雪天寒冷的畏惧, 他缓缓地喝著。
「好暖和啊... 」他发自心底地感激着。
几年前他还是一个腼腆的小报记者, 现在俨然已经是玲爸爸的老友。
他和玲爸爸热烈地谈论各种话题, 异地见闻, 生活体验, 工作牢骚等永远说不尽,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是晚上。
一直等到玲妈妈催促这两个久未谋面的男人吃饭时, 他才惊讶地发现时间过的真快, 可是玲并未回来, 他感到疑惑, 於是趁着吃完饭后, 再次谈话的时候向玲爸爸提起。
「玲啊, 她现在已经搬出去住了... 如果你要去拜访她, 」他起身走到柜子边拿出纸笔。
「嗯... 她的住址和电话。」写完后, 玲爸爸重新看了一遍, 将纸条交到他的手上。
「这样也好, 玲就要结婚了, 你也顺便去祝福她... 」
「嗯, 我会的。」他点了点头, 玲信中已经提到她要结婚的事, 所以他没有十分诧异。
深夜当他要上楼休息前, 经过玲以前的房间时, 他停下来, 打开房门静静地凝视出神。
这几年, 它似乎没有什变化。
空房中, 似乎可以见到穿着那淡蓝色花纹休闲服的玲正笑脸盈盈地对着他招手, 毫无瑕疵的脸蛋上两个圆圆的酒窝十分可爱。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的男朋友会不会像我以前对她那么好呢？」
他再度把自己封进过去的回忆中。
忽然一阵声音从耳边响起, 「…想玲吗？」玲妈妈正抱着棉被要给他, 经过走道时看见他发呆, 很关心地问道。
「喔, 喔,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为自己的失态表示歉意。
忽然转个念头「这个... 玲通常什么时候会回到她的住处呢？」他缓缓而坚定地问着...
＊ ＊ ＊ ＊ ＊ ＊
那是一个阴霾的午后, 他穿着件长长的黑色的风衣，脖子上围了深色的围巾，徒步走过几条大街, 大街上面无表情的人群从他身边流过, 他也消逝在无边无际的人海深处……。
一滴水对於汪洋大海的无奈, 任自己再如何的努力、如何拼命，也改变不了事实的存在。他深深地再体悟。
在一家老咖啡馆中坐下, 看着前方的成双成对年轻的情侣, 往日的情怀历历在目, 随着时间流逝, 爱情的表现方式始终未曾有重大的变化。当初他和玲也是同样坐在这里,坐在这张桌子的上,玲就像前面那个热情的少女一般, 让那个显然较为内向的男孩不知所措。
他俩也曾经如此的恋爱过。
恋爱, 就像是美梦一场一样, 充满着希望。
现在，他已是一个没有梦的人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太阳的光线从直直地照射下来，到偏斜地照耀大地。他看了看表，打了个手势，侍者很礼貌地过了来，点了点头，“你好，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麻烦，结帐。”
“噢，好的，请稍等。”
很快，他离开了咖啡馆，眉间隐隐约约地皱着，似乎始终没打开过。心里或是想着明天回去的行程, 或是想到约定玲的家人来送行的时间，但最主要的还是与玲的相见问题。
刚来北国第一天的夜里时,玲爸爸就已经已经给了玲的地址和电话, 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就去找她, 他不晓得为什么就是有点怕, 可笑的是连怕什么他都不清楚。在回来北国办事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每天办工作外,他都是徘徊在玲的公寓的附近花园里,或者是公园里徘徊着,内心一直矛盾着,上不上去?怕见却又想见…….
「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还是去见见她吧！」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起了身。趁着这最后的时刻, 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去看看玲, 那个一直浮现在他脑中清丽的少女，再听听那清脆爽朗的笑声。
回到茫茫的人海中, 他又看了一下手表, 时间还很早, 还不到玲下班的时候, 於是他转进玲的公寓楼下的一座小花园, 坐在花园的长板凳上, 他看见紧凑的北国生活的另一面, 宽敞的花园使他远离道路的尘嚣, 静谧的翠绿使他沈沈睡去。
到底还是傍晚萧瑟的北风惊醒他, 他整理一下狼狈的衣裳, 然後急急地走开。
「前面那些老人大概认为他是一个外乡的流浪者吧, 呵呵…」他看了看周围那些用奇异眼光看着他的老人们,心里想。
持续走了一段路, 玲的公寓已经在眼前, 心中真是十分的激动
, 可是理性却不断地要自己赶快离开, 无法言喻的恐惧感也窜上心头。
理性和欲念激烈交战着, 手脚不听使唤像是被控制的木偶一样地走上台阶, 最後停止在门前。
在过了十几分钟后, 寒风伴随着, 他还是站定在门前, 伸起的指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门铃, 尽管这是一件多简单的事, 他在脑中翻腾着, 是要进去屋内, 还是只和她打声招呼然後离开, 或是就让这一切随风而逝, 永远不再见面。
正当他在门外犹豫不决时, 大门忽然开启, 玲没想到他正在门外, 既惊讶又欢喜地看著他。两人就这样在门口惊呆着，两眼互相对视着，默默的都都没说话，好不容易相恋多年的情人终於再度见面了。他的心里象阴沉沉的天气突然被强烈的太阳照射下来的几缕阳光，把这五味似的空气突然变得晴朗、明亮起来。
她一句话都没说, 退了步，他进来了，随後关上门。突然他再也忍不住随手松开了手中的行礼，抓住玲的手，一把拉了她过来身边来,紧紧地拥抱着。此刻压在他最心底的思恋与欲望就象火山似的，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他激烈地吻著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樱唇。玲并没争脱，而是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靠在他热血似的胸前。
那是一个温暖的夜晚, 他俩互换著多年来的种种情思。
他们对坐著, 玲的美依然令他倾心, 低头不语的她多么惹人怜爱。
还是他先发问: 「你... 呃... 你现在的男朋友对你好吗？」
「嗯, 他十分地爱我, 可是... 不过没有你以前那样地在乎我的感受...」她低著头语气平淡地说着。
「这样... 那我就较放心了... 」他凝视着玲, 「当年匆促地离开, 我对你感到十分地愧咎, 你是一个让我挂心的女孩, 如果你能幸福, 那我也就安心了。」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心里面无由地有点凄凉。
他晃了晃手里的杯, 里面冰块轻轻碰撞著玻璃。
「谢谢... 」她略顿了一下。「那你现在过的怎样呢？」她有点担心地问。
「我？...我已经结婚了... 」他看着面露诧异的玲, 然後转回头空望著手里的水杯「我也是前两年才结的婚…」。随后表情渐渐地柔弱下来「不过, 我太太很爱我, 她很好, 我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是吗... 是吗... , 太好了... 太好了... 」玲拿起大可乐瓶,替他斟满。
他一口气把它喝光。
「酒入愁肠愁更愁」他想起古老的词。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喝的可乐感觉好象是喝酒似的让人有如此的回味。
冰块铿锵地响著, 当他将杯子放在桌面时,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向
异口同声地叫出: 「祝你（你）永永远远地幸福... 。」
他和玲相视着, 然后慢慢地, 他的手伸向前，抓住玲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温热的双掌轻抚著她柔嫩的肌肤, 一种柔滑清凉的触感。玲的皮肤还是象往常一样，雪一般的洁白, 有着冰晶般的光滑, 棉絮般的柔软。他换了个位置，和玲并排坐着，轻轻地抚摸了下她的头发,玲靠在他的肩上叹了口气。她知道今天过后, 两人就永远不可能再见面了。
人世间的种种往往是那样的无奈, 可悲可叹...
只可惜今生已无法拥有她。「如果... 如果... 」他不切实际地想着。
「说实话, 」不知过了几时,，玲倚靠在他怀中突然的问道「你曾经真心爱过我吗？」
「嗯, 」他端起玲红润的脸颊, 「不是曾经, 这辈子我想... 我永远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 除了你, 玲 ... 。」
「这样... 你太太不是很可怜吗? 」玲的话隐约地刺痛了他。
他叹了一口气, 没有回答, 只是紧紧再度抱住她。
「我请了几天的假，一直在等著你来, 」玲语气平淡地说着。
「我... 我早就想来这里看你了, 只是我害怕。」他看著天花板说着, 「因为我已经结婚了, 而你也将要嫁人。这样... 不太好...」
她缓缓地梳著长发, 「我... 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这个...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对不起…..」像是做错事一样,他支吾地说。
「……」
黑夜已慢慢退去，东方的天空渐渐发白, 通知他离别的最後一刻到了, 他好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虽然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俩人始终维持著同样的姿势没有变化。
他和她都十分明白这次之后再相见的机会微乎其微, 或许玲不该写信要求互相再见最后一面, 而他也不应该来赴这个约, 好让玲永远的忘了他, 见面的结果一样无助於现状, 只是平添更多的忧伤罢了。
可是毕竟他还是放不下, 纵然他已经是一个女性的丈夫, 一个孩子的爸爸。
玲的美多年来一直萦绕在他的心中, 玲的温柔相较於太太的
温柔却更令他倾心, 而工作的烦闷让他想重温学生时代的无忧无虑。
或许这便是越得不到的东西越美的感触吧, 他不得不承认。
还是玲先起身, 如一条白鱼似地脱离他的怀中。
「列车出发的时间快到了... 」他说;
她立刻会意过来。
从镜中的反射, 他可以看著她不谅解的表情, 剧烈颤动的身躯。
他穿好外套, 准备向门走去, 玲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
突然他转过身面对着玲, 双手按住她的肩, 抚摩着玲的双颊，作最后细细的看着玲的样子，很舍不得似的，久久地，久久地。在她的脸颊轻吻一下:。
「时间到了, 再见... 」
然后他拿起旅行袋正准备打开门。
「等一下... 」玲转过身来, 走向他面前。
接著她现出一柄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剪刀, 毅然将她用丝带扎住的头发剪下来, 很坚定地交到他手上。
「你... 」他不解地看著她。
她投入他的怀抱里, 颤抖而无力地啜泣。
无奈的他只能拍拍她, 安慰她。
「请... 请好好地珍惜它, 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 」声音断断续续且凄切的说着「请... 请不要把我忘记... 」
抱着玲, 忽然觉得好想哭。
「是啊... 是啊... 怎麽会把你忘记... 」...
＊ ＊ ＊ ＊ ＊ ＊
玲一家都来到车站向他饯别, 唯独玲没有。
当年他不得不离开时, 她也一样没有来替他送行。
时空间隔多年, 这一幕竟然是如此的相似, 可是他心中却已木然, 没像当年流下伤心的泪珠。
踏进列车车门时, 忽然像是要捕捉些令他怀念的记忆似地他回头看了一眼, 手却更加握紧玲的断发。
「回家吧! 」他对著自己说着, 心中慢慢释怀...。
记得葛德说过；和着悲哀吞他的饭，谁不曾拥着半夜的孤衾饮泣？世间还长着，或许会有这么一天，让我们再次相遇的。期待吧，也或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