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写春联
太阳出来有两天了，大部分积雪已经融化不见。要不是看到沟沟坎坎还有残存的雪块，还以为前段时间的雪是一场梦幻。
吃过早饭后，爱凤爱兰在堂屋阶檐下围着磨盘忙个不停，爱凤是大姐负责推磨，这可是个辛苦活，她双脚前后放开，手上推着一个木架，这个木架的上面是绳子吊着的，前面又连着磨盘，她一推这个磨盘就转动起来。爱兰负责往磨盘里放黄豆，黄豆是前一天就泡好了的，便于推磨时豆子磨得快磨得细，今天她们先把豆浆磨出来，要准备做过年吃的豆腐了。
爱菊这几天因为天气不错，外出放牛去了，顺便也自己玩一玩。
萧婆婆提着个篮子到菜园去摘菜，雪后的菜园子多么干净啊。各类蔬菜的叶子都一尘不染，只有白萝卜、胡萝卜的这些根茎类从地里拔出来才带着泥。
玉玲因为只有两个月就要生产，虽然她是个能干好强的人，现在也施展不了拳脚，萧逸云就给她搬了把椅子放在屋坪太阳下，让她坐着继续做婴儿的衣服。
萧逸云走到磨盘边想帮爱凤推磨，可爱凤却对他说：“哥哥，你教书是真不错，年底又带了奖状回来，但推磨你可比不上我，腰酸背痛的半天还推不完。”
“姐姐说的对，哥哥你还忙别的去吧，帮娘摘菜去也行。”爱兰的大嗓门也亮起来了，还咧开嘴笑起来。
萧逸云听她们的话也说的在理，自己从小是个早产儿，在娘的肚子里少待了两个月就来到了世上，身体瘦瘦高高的，除了教书的确不错外，干农活还真比不上家里的女人们。
萧逸云走到了菜园里，他也帮母亲拔起了萝卜。母子俩看着蔬菜的长势面露喜色，明年的庄稼也一定会是个大丰收。
一会儿他们把话题转到了爱凤的亲事上。萧逸云对母亲说道：“娘，我上次回来听你说，有人给爱凤介绍了个对象了，怎么样，你觉得还行吗？”
母亲回答道：“是的，那个媒婆还是我一个远亲呢，男方也是农村的，但他本人还在长沙读大学，人长的高大身体也好。”
“好呀，我都没上过大学，比我厉害呀，那爱凤的想法呢？”萧逸云追问。
“爱凤暂时还拿不定主意，她怕别人嫌弃她没文化，本来男方打算现在来家里看看的，爱凤却说明年再说，明年她就十九岁大姑娘了。”母亲替爱凤着急了。
萧逸云安慰母亲不要太着急，也许爱凤觉得突然，就让她缓一缓考虑考虑。然后帮助母亲把满满的一篮子菜提到了厨房。
看到没有其它的事情，萧逸云就准备写春联。
他搬出了四条长板凳放在屋坪太阳下，一边放两条，上下叠好以增加高度，然后又把堂屋的两扇大门拆下来，放在长板凳子上，两扇门立马就变成了一个桌面，而且高度也刚刚好，这是每年写春联萧逸云摸出来的经验。
萧逸云又跑到婚房里，打开床头柜拿出那套砚台砚锭来，这还是他和玉玲结婚时自己用它们写过对联，砚台几天前已经洗好凉干，砚锭还用报纸包裹着，它们今天又要派上用场了。
他把砚台砚锭拿到屋坪里的桌子上，在砚台里放了一点干净的清水浸润着。又拿出放寒假时买回来的大红纸，按照春联的大小裁剪好。
砚台被水浸润好了，萧逸云便拿出墨锭用手握稳开始研磨，他按顺时针方向研磨着，这样画圆圈可以让墨汁均匀一些。砚台和砚锭接触很顺畅，萧逸云还能听到轻细的“沙沙“声，这些都是他上桃源师范时练毛笔字掌握的技巧。
一会儿后，墨汁已经乌黑发亮，萧逸云拿起毛笔放到砚台润湿，再把毛笔拿高自然垂下，看到墨汁滴到砚台里不易散开了，他高兴地对玉玲说：“可以写了。”
“教书匠，你就好好写吧，又要大显身手了，等一下好多人又会来的。”玉玲抬起头停下做手中的活计，笑着打趣丈夫。
萧逸云把裁剪好的红纸铺好，开始动手写起来，写了两三幅，耳朵里就传来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了，原来是小石头带着一个小女孩过来了。
玉玲看到两个孩子，她问小石头：“石头，这个小姑娘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
“玉玲阿姨，这是我姑妈的女儿，叫小花，比我大一岁是我姐姐，她们今天给我们家送猪肉来了。”小石头回答玉玲。
“那太好了！石头家过年有肉吃了。”玉玲也替这孩子高兴。
孩子们看到萧逸云在写东西，便很好奇地走到这两扇大门作成的桌前，小石头大声地说道：“萧老师，萧老师，你回来了呀，这是写的什么？”
萧逸云好久没见到这孩子了，他看着石头的脸蛋红扑扑的，头发也洗的干干净净，他还发现孩子长高了一些，萧逸云亲切地说道：“小石头，这是写春联呢，等下你带一幅回家，要爸爸妈妈把门上的旧的换下来啦。”
“好呀好呀！我知道呢，就是门上贴的那个。”小石头一边和表姐踮起脚尖看着桌子的一切，一边咧开嘴笑道。
这孩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萧老师，你上次教我认的字，就是我的名字，我还记得呢。”
“石头真聪明！那今天萧老师再教你一个字吧。”
萧逸云用毛笔沾了沾墨汁，在一张红纸上写了一个“福”字，并大声带这两孩子读起来，小石头高兴一边读一边接过这个“福”字，还把它举到太阳底下看，忽然发现红纸上的墨汁边上泛着金光，惊得咋咋呼呼的“姐姐快看，字都发光了。”俩姐弟头挨着头，对着“福”字看了半天，忽然小花一不小心，脸触得太近了，鼻子上沾上了一坨黑黑的墨汁，小花姐一下变成“小花猫”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太阳越来越高了，萧逸云桌子边上围着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萧逸云的伯伯和伯母萧明堂老两口也来了。还有村里的乡亲们，这家的大叔，那家的大婶，过路正巧碰上的，听旁人说了专门跑来的，他们都知道每年年底村里的萧老师都会搭个桌子写春联，不光给给自家写，还给大家写，谁喜欢谁就拿，都是送的免费的。大家也都知道萧老师有文化，写出来的春联不仅寓意好，字也漂亮。王婶还会满意地说：“逸云，你这毛笔字，比镇上供销社卖的对联强要百倍啊！”
成友福也来了，热情地打起了招呼：“逸云，看你半天了，这么多春联，真羡慕！”他因为挑了几担水身体发热，蓝色棉衣也敞开了。
“成老师，不用羡慕，快过来你也写写吧。”萧逸云停下手热情地对成友福笑着。
“那可不行，我写过刚笔字、粉笔字，但从没写过毛笔字。”成友福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萧逸云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些旧报纸走到成友福身边，鼓励他：“没有关系什么都有第一次的，你先在报纸上练练手，有把握了再在红纸上写，怎么样？”
成友福看到萧老师这么真诚待人，又听到在场的邻居嚷着：“友福，写吧，写吧，你也是学校的老师呢。”
他笑着说：“那我就学习学习，学习学习。”他接过萧逸云递给他的另一支毛笔，手还抖了一下，笔尖在报纸上悬了半天，才迟迟落笔，终于报纸上有了“成友福”三个字，但是歪歪斜斜更不劲道，他脸有点红了，苦笑道：“不行，字太丑了。”
“你可比我强多了，我第一次写，墨还溅了满桌子，你多写几次，起笔收笔都要稳，你手握紧，胳膊抬高点。”萧逸云给他打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成友福深吸口气，按着萧逸云说的，手脘轻轻一抖，第二次写的流畅了些，到底是教师悟性高，成友福越写越顺，脸上有了细汗，也没舍得停下来。他看着报纸上的字墨慢慢晕开，虽没有萧逸云的劲道，却也有一股清秀的劲儿，就像春天的柳条，透着股生机。
“不错呀有福，毛笔字新鲜出炉啊！”一直在旁边观察的萧明堂为成友福竖起了大拇指。
萧逸云也连连点头：“可以了，在红纸上试试？”见成友福还有点犹豫，萧逸云便拿起一张废纸过来，又帮他砚好了墨，成友福深吸口气，笔尖落在红纸上，虽然笔锋有些生涩，却一笔一划都很认真，“春色满园”横幅写完，墨色黑亮，红色的纸把字衬得字很是精彩。
“真好看！真好看！”小石头大声叫起来了，他和姐姐小花踮脚脚尖往桌子上看着成友福刚写的字，两双小手竟然鼓起掌来了。
周围的人也过来看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这个说 “成老师，这么快学会了。”那个说：“友福，真行！”
在萧逸云和大家的赞许与鼓励中，成友福终于写出了自己的第一幅春联，他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晾干，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快中午的时候，萧明堂和大家挑好了自己喜欢的春联。小石头和姐姐的春联是萧逸云帮他们挑的，成友福的春联是自己写的。
乡亲们手里拿着红通通的春联，笑容甜蜜脚步轻快地往家走，带着对好日子的憧憬和向往。希望贴在门上的春联能锁住一年的顺意，红火兴旺。
能为乡亲们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萧逸云觉得心里暖暖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