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和玉玲回娘家
正月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这天吃过早饭后，萧婆婆拿出给玉玲娘家的礼物放到篮子里，要儿子提着，和玉玲一起回娘家去。 玉玲娘家并不远，和丈夫家是一个大队的，都是清风大队。丈夫是四队，玉玲娘家是八队。萧逸云提着竹篮，竹蓝里装了两瓶白酒，一条烟，一盒茶叶，一块新鲜肉，还有糕点，糖果等吃喝的东西，还有玉玲给父母亲做的两双新鞋。
差不多半个小时萧逸云和玉玲就快到家了。玉玲远远地望向门口，看到高大的父亲的身影，穿着黑色衣服，戴着一顶棉帽，正在拿着扫把扫屋坪呢，玉玲兴奋地叫道：“爹，爹，我们回来了！”
玉玲爹听到声音，对他们挥挥手，马上放下扫把，跑到堂屋拿出一挂鞭炮，用火柴点燃了“噼哩啪啦”的放起来，这是欢迎出嫁的女儿，以及女婿头一次回娘家拜年的最高礼仪。
在“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中，玉玲的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玉玲母亲吴翠娥身材瘦弱，慈眉善目，她穿着一件蓝色棉衣，腰里系着围裙，正忙着给今天回家的女儿女婿们准备午饭。
“逸云、玉玲，你们回来了，快进屋坐。”老丈人马达锋一把接过女婿手中的篮子，就带着小两口往堂屋走。
玉玲挨在娘的身边说道：“娘，哥哥嫂子带双胞胎也回娘家了是吧，姐姐姐夫还没到家，那我们是到得最早的了。”
玉玲娘笑眯眯地回答小女儿说：“你哥哥嫂子他们出门有一会儿了，你和逸云离家近来得早，你姐姐姐夫应该也差不多了吧。玉玲，你这大着肚子的走累了吧。”
“不累不累，这又不是很远，医生说这两个月也要多动一动呢。” “快坐下，休息休息。”母亲扶着女儿坐好，转身到厨房端来了两碗艾叶蛋给他们吃。这是大年三十煮好了的，用端午节晒干的艾叶煮上带壳的鸡蛋一阵后，把鸡蛋壳剥掉，再把鸡蛋又放进锅，还加上红糖，和艾叶起煮而成。吃艾叶蛋是湘北人过年的风俗，有着浓浓的乡土气息和寓意。因为艾叶是吉祥草，加上鸡蛋红糖一起，寓意着身体健康，平安顺遂。一碗三个热乎乎的艾叶蛋，代表过年最朴实和最动人的仪式感。
萧逸云吃着艾叶蛋，热在胃里暖在心头，老丈人身体健康也很健谈，讲起村里的趣闻，也问起女婿在学校的情况，言语间都是对这个小女婿的关心和疼爱。萧逸云深受感动，恍惚间重又拥有一种父爱的感觉，他的眼睛泛出了泪花。
正说话间，屋坪来跑过来一个小男孩，看样子两岁多一点，后面紧跟着一对男女。这是玉玲的姐姐马玉娟、姐夫曾喜田带着他们的儿子回来了。
孩子叫小禾，曾喜田和马玉娟希望自己的孩子像春天的禾苗一样充满生命力，茁壮成长。春禾小脸蛋红扑扑的，还有两个小酒窝，眼睛像黑葡萄一样闪亮。小春禾一来家里气氛更活跃了，他照着妈妈的话奶声奶气地说道：“外公外婆，拜年了！”听得两个老人家高兴地合不拢嘴，外公一把把小外孙抱到怀里。
姐姐姐夫也像萧逸云和玉玲一样，每人吃上了一碗热乎乎的艾叶蛋。春禾也有一碗，是外婆喂的，他吃不了三个，外婆给他盛了两个，他只吃了一个就饱了，鸡蛋黄把他的小嘴巴染得一片金黄，惹得一家人哈哈大笑起来。
曾喜田二十八岁，标准的国字脸，身材高大壮实，是另外一个大队的生产队长。他刚吃完艾叶蛋就把包里带来的礼物拿出来送给岳父岳母。萧逸云心想姐夫到底是队长的作风，自己也跟他一样拿出礼物， 老丈人嘴里虽然埋怨他们乱花，心里却又高兴他们的孝顺。
马达锋给他们每人一支烟，曾喜田接到手上，但萧逸云不会抽烟。老丈人对大女婿说：“喜田呐，逸云刚才和我说起，报纸上写到明年春天的秧苗可能要用新品种，你有什么看法？”
“我也听说过了，打算明年试一试，只要能多打粮，种田的人有饭吃，我不怕带这个头！”年轻的曾队长眼里闪过一丝光，声音也宏亮铿锵。
午饭时间到了，饭桌上气氛热闹又和谐。萧逸云虽不会抽烟，但可以喝少量的酒。姐夫端起一杯酒，碰了一下妹夫的手，对老丈人说：“爹，我和逸云一起敬您。”萧逸云跟着站起来，酒杯举到老丈人面前：“爹，您身体硬朗，就是我们的福气。今天您要喝好了。”把个马达锋老汉高兴的一脸笑嘻嘻，端起酒抿了一大口，说道：“喝！看到你们回来我老头子心里高兴呐，我一定陪你们好好喝！”
老太太吴翠娥正给外孙喂饭，听到老伴这么大口气，忙提醒他“看你说的，上次你喝多了，睡了大半天，你忘了？”
老头红着脸，脖子一拐，声音都提高了：“上次是上次，孩子们懂事，酒都是甜的，喝不醉，你就放心吧。”说着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和两女婿上酒，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吴翠娥也只好跟着笑了。
吃完饭，玉玲给了小禾五毛钱的压岁钱。又拿出自己做的新鞋给两位老人，两人坐到火塘边上把新鞋穿上，大小正合适，简直太漂亮了，好像是供销社买来的一样，老人们一边笑着一边对玉玲说，以后不要再帮他们做了，多帮逸云做，帮即将出世的孩子做。
晚上马达锋躺在床上对老伴说，看玉娟一家和玉玲两夫妻都和和睦睦的，要是儿子媳妇也和和睦睦就好了。
“唉，不要说了，早点睡吧。”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就不出声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曾喜田和萧逸云商量着要不要回家去。但玉娟玉玲她们想见哥哥嫂子的一对龙凤胎。
一家人在火塘边烤火吃瓜子，喝茶聊天。半响过去了，玉玲还没见到人就听到嫂子庞大红扯着嗓子喊：“马玉龙，好好的一对龙凤胎，却被你挑在一担旧箩筐里，下面还有两个补丁，真是丢人现眼。” 玉玲她们起身出来，原来是哥哥嫂子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哥哥马玉龙正挑着一担箩筐，前面坐着男孩安安，后面坐着女孩静静，他们今年四岁，都穿着红色的棉衣，戴着红色的帽子。
哥哥本家就身材不高，现又被箩筐压得直不起腰，显得更矮了，他的脸胀成了猪肝色，手紧紧抓着扁担，低着头说道：“这箩筐这么结实，装这两个孩子没问题。”
“结实有什么用，我和安安静静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真不应该回去。”庞大红嗓门更高了。
老汉马达锋看不下去了，对他们说：“都到家了快进来吧，在外面吵吵像什么样子。”
大家连忙和哥哥嫂子打招呼。马玉龙放下了扁担，曾喜田把安安从箩筐里抱出来，萧逸云把静静也抱了出来，玉玲和姐姐马上给了双胞胎压岁钱，庞大红看到她们都是给的五毛，脸上的阴云立刻散了，嘴巴笑成了一朵花。
哥哥嫂子进房间了，玉玲她们带着安安静静到堂屋里烤火。姐姐玉娟比玉玲大四岁今年二十四了，知道哥哥嫂子一直这样，她轻轻对玉玲说：“爹爹给哥哥起名马玉龙，可哥哥性格却像娘一样软弱温顺，有时候简直像一条虫，成家后尽受嫂子的气，这可怎么办呀？
“就是呀，我看着都不好受，我俩姐妹都像爹，性格急有脾气，哥为什么不像爹呢？”玉玲也心疼哥哥。
茶水喝多了，玉玲起身去上个厕所，她路过哥哥嫂子的房间，忽然听到嫂子说：“马玉龙，你最好这两天就跟你爹借点钱，我还要买东西呢。”
“年都过了，你还着急买什么。”哥哥小声嘀咕。
“那我不管，我就要买！”嫂子不依不饶。
吃中午饭的时候一下子多了四个人，桌子坐满了人更热闹了。但吃着吃着嫂子不知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又对着马玉龙嘀咕，她看中的那块花布啥时候帮她扯回来，这次回娘家别人都有新衣服就她没有。
哥哥给嫂子使眼色，让她好好吃饭，可她却说这都是自己家里人怕什么，反正那块布她借钱都要买。
看到妹妹妹夫们都在家，马玉龙脸上挂不住了，黑着脸说道：“过年给安安静静刚做了新棉衣，买了帽子，下次就给你买了。”
“下次下次，哪一次嘛？”嫂子放下了筷子，嗓门也提高了。
马达锋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不得不开口了：“大红呀，你都知道呐，玉龙上次在街上碰见小偷丟了钱，不然早给你买了。”
“爹，谁知道真的假的，这话你也信？”
“我信啦，玉龙是什么人还不知道呀？”
“你们信，你们都信，就我是个外人，我看他就是舍不得给我花钱。”庞大红一下子站了起来，把板凳也带翻了，脸红脖子粗地向房间走去。
马达锋咳嗽起来，连声叹了几口气，看着儿子：“你们呐，一回来就鸡飞狗跳，太不懂事了大过年闹笑话。”
玉玲马上给爹拍拍背，萧逸云给老丈人也续了一杯酒，姐夫扶起了地下的板凳，姐姐端了一碗饭到房间去劝嫂子，老太太用衣袖抹起了眼泪。大家在沉闷中各怀心事，吃完了这餐午饭。
饭后稍坐片刻，玉娟一家，玉玲两夫妻就各自回家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