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尾随一场秋雨
或沿着河流出走
我比夏天冷一些
……
沿着芽，又怎能如新叶迎接心灵的日出
我们的沉默疏密无度
午饭会牵走一部分朋友
婚姻会修改一部分初衷
我从为数不多的蜗牛的攀登中
抬头，上面缀满
我们称之为唾液的物体
……
真想捉住一些什么，程序突然中断
在某个阶段
驻足而凝视：内心的风景
或许我还能保持
比夏天冷一些
维持感情的骨质
不至于被一种制度冲走
——节选于我的诗《我比夏天冷一些》
“……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人？如果是一个家庭，也许是丈夫站在桌子上，妻子一边扶着桌子一边呼唤孩子递来灯泡。那么，这就需要至少三个人了。
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人？如果是一位传统诗人，也许他沉浸在浪漫的烛光情调中，批发大量的蜡烛，大有用蜡烛取代灯光的复古之势。任由文朋墨客的劝说，依然我行我素。新灯泡的安装，遥遥无期。
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人？如果一个公司，那也许就麻烦了。后勤部需要作专门调查，组织专家组研究灯泡烧坏的原因。然后，由公司的市场部作市场调查，了解哪些牌子的灯泡耐用，哪些灯泡口碑好，哪些灯泡是新产品代表着未来发展趋势等，写出调查报告。其次，公司选择良时吉日，举行盛大的安装仪式，领导致辞、代表讲话、嘉宾参与、礼仪小姐侍侯、媒体列席等。最后，公司秘书处总结维修一个灯泡的若干意见，包括经验教训、保养措施……那么，换一个灯泡，将是公司上上下下忙碌不停的事情，用人多少难以计算啊！
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人？如果是一个维修工，他到仓库拿一个新的，花上几分钟，他一个人就完成了！
……”
说来你也不相信，这影射性极强，指桑骂槐的演讲，竟然是面向近千师生的国旗下讲话！演讲者竟然是我！数年前那个不善言辞，胆量超小的少年如今已然不平则鸣，一鸣惊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从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人的生活现象生发，由管理的内耗低效逐步深化开去，说到一个班级的凝聚力建设，一个学校的文化管理，一个国家的民俗风气，一个人灵魂的简约、责任，班级的成员也好，单位的成员也好，国家公民也好，得失要敢于承担，得失就是我的责任，不推委不借口，去内耗之思才能避免低效之果，合力拨开云雾才能领略太阳般的光辉。
那是2001年6月的一个周一早上，乐昌铁中肃立着上千师生的操场异常安静。晨曦真实地照耀在这位二十来岁的青年教师清瘦的身影，他的真话真实地照耀着群山环抱的校园。
面对乐昌铁中全体教师发声，我总共两次。第一次是为年轻气盛搁了学生一巴掌而作的书面检讨。第二次，就是空前绝后的国旗下演讲。
在乐昌铁中校史上，这种声音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升旗完毕后，我就被几位关心我的同事拉到角落提醒：小叶，青年人说话得小心啊！小叶，年轻气盛小心烧坏的还是自己啊！小叶，你胆子也太大了吧，骨头太硬太刚容易折断啊！
同事的话不无道理。一搞不好，我的饭碗就会砸掉了。要知道，能谋得一份县城差不多最好的学校工作，对于毫无背景的我，纯属来之不易。这也暴露了我个性中的“倔”，义无返顾，认定了九牛二虎也拉不回。
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在乐昌铁中小学部工作四年，我见证了并厌恶山区公办学校的半死不活的体制。比如：育人理念的严重滞后，带来的是视野的狭窄，课堂程式化的畸形，学生培养的千人一面；对学生单纬度的评价，好与坏一刀切，三好一评至高无上，学生的童年只有教科书、教辅、试卷、成绩单等压缩饼干，泯灭的是无价的童心、想象、好奇、笑声；教师评先晋职要排资论辈。又如让我想不通的是，与我同教一个年级的一位语文老师，上课平庸，学生不欢迎，平均分比我任教的班少了近10分（对于语文考试，这是什么概念？），居然还被评为南粤优秀教师，市优秀班主任，天啊！此后，我便鄙视并远离了推荐式的、人情式的、名额式的官方评价所封挂的荣誉！
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教研氛围太单薄，一学期就三两次交流，年轻的大多沉迷小县城的悠闲，打打牌，下下棋而已！一向好学的我，仿佛精神断了奶断了餐，空虚无比。我可不想做教师中“农民”！我很快就和他们划清了界限，我告诫自己要努力奋发，千万不能沦为我所厌恶的“他”。其命运是一览无余：上课下课，买菜煮饭，结婚生孩子，搞点家教挣点外快，拿着数年前的教案做成的那张旧船票继续登上今天新课改的客船，被排着队上公开课，被排着队评职称，被排着队评先，被排着队退休……=
我曾跟挚友莲子说：如果继续留在乐昌，我将重复自己，生命的大课全部是预设的，按部就班的，几乎无法生成惊喜般可遇不可求的精彩，顶多是一位在乐昌有点名气的语文老师，偶尔发几篇文章，偶尔发几句牢骚，晚年出两本夕阳书就足以了却余生。
我教育的行囊只有梦想。现在回想，害怕感顿生：其时教育教学无甚研究，四年里仅仅是教育教学形而下的“法”与“术”的着眼，只就新课导入、朗诵方式、活动形式、结课样式等课堂教学，对学生常见的问题评析、治班策略的选择，新形势下小学语文理念的解读，新课改下学生观、教师观、课堂观、评价观等内容，粗略做了两大本观点为主的摘录笔记。形式重于内容，条框大于案例，外围宏大城里空洞。
我青春的行囊只有激情。其时，我并没有作太周密的准备，也没有考虑一弄不好，饭碗将丢，面临回家耕田开历史倒车的命运。
2001年5月31日星期五中午，乐昌铁中第一届校园文化艺术节胜利闭幕。那个把外套搭在肩上的青年，背起几度褪色的牛仔包，怀揣着有招聘信息的几份《中国教育报》，踏上了乐昌开往广州的“大瑶山号”空调快车的征途。
第二天上午，在中山105国道旁，七年前那个梦境忽然相遇，仿佛一种机缘：连绵的青葱山脉下开垦的山岭，山岭下裸露的黄土山坡，黄土山坡下的红墙红瓦古香古色的学校。
“我的外套搭在肩上。它等着一个/名叫旅行年龄的青春”。他走在自己吟颂的诗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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