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家,在小县城停留了一天。
这座小城,也就那么几条街,几条石桥。还有一条河在小城中穿过,不知其发端,也不知流水终归奔向何处。
街的两边密布着高高低低的楼房大厦,房地产商瞄着这里的每一块地,恨不得分成几块。商业楼越建越高,绿化带又极少。这几年,乡镇一些有钱的或者没钱的人都往这涌来,仿佛能居于这座小城,便是农村人眼中的幸福。逐渐地,这里的房价、物价,还有上学及其它一切消费,比起大城市来,已经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是不喜欢这座小城的。这次,也仅仅是为了会一个多年未见的好朋友。
好朋友叫明媚,她习惯称我为姐。我们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而且曾对天发过誓要患难与共。
她的家境比较好,初中便转去县城读书,与城里的阿姨一起生活。高中毕业后又留了下来,成了一名幼儿园老师。不是正式的,包括她大部分的同事,与园校签合同只是代课。在质量上,代课老师要比正式老师做的更好,被要求的更多;在待遇上,却望尘莫及,低到还不够我们在大城市薪资的三分之一。
明媚,如她的名字,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都很开朗、活泼,很懂事。
见到她时是下午,雨刚刚停,河水淹没小褪处,边上的野草一片狼籍。在湿答答的,人又挤满的街上逛了一圈,天黑了下来。
朋友不怎么说话了,几次欲言又咽吞了回去。最后,我欣然答应了她的请求,请她去唱歌,并打算把她的同事都叫来一起聚聚。一个大KTV房里,几乎来了她所有的同事,陆续地,又来了许多她同事的朋友,各自的打扮都很出俏,我开始有些不明白,在这样的小城里,工作机会那么少,她们要怎么生存?啤酒喝了一打又一打,歌换了高亢的又来悲伤的,烟雾弥漫,喊叫声冲刺着整个房间。我不停地走出门外,想呼吸到一些新的空气,而又不得不返回去,照看明媚。她似乎有些喝醉了,拿了话筒,对着那些人讲:今天陪着我的是我姐,你们尽管玩得开心,我姐买单。说完,那些人全部围了过来,目光让我受不了,还说着什么不醉不归。
她确实是喝多了,脸红的发烫,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而离结束的时候尚早。
这时,一群男孩子,有四五个吧,是她同事的朋友,像是社会“问题青年”。他们一起挤进了那极小的洗手间里。早就听说这县城K粉,摇头丸泛滥,估计他们是毒瘾又犯了,但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后来,这些男孩子们又跟那几个打扮很出俏的女孩子勾肩搭背的,表情很暖昧。我怕极了这种场所,拉着明媚要走,她却不肯,说要一直到天亮。歇斯底里时,她接过了她同事点燃的烟,有模有样的抽了起来,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这晚,她让我如此的陌生并感到害怕。
有一会儿,她打开房间的门,靠着墙,倒在了地上。我陪着她呆坐着,有几个女孩是她的同事,讲起了明媚的工作。
教的小朋友,有时会无中生有,比如自已碰伤的怕被家长骂便说老师打人啦;还有学校各方面施加的压力;待遇上一抠再抠,几年了,物价一直涨,未见校方有任何调整;另外,因为明媚有很强的亲和力,在幼师的岗位上有很高的天分,园校曾答应过,帮她转正,但一直都只是听到雷响,并没有雨滴下来。
真的不知道,苦苦地这样熬着是为了什么。工作了,没给自已买过一身好衣裳;想给父母尽孝,却如此力不从心;想离开这座小城,却如此依赖着家人怕一旦离开会生活不下去。有时会参加同事朋友们的聚会,虽然这会让自已高兴,但去多了便不再敢去,因为自已囊中羞涩,都不知何时才有足够的钱请同事朋友一回。
大家伙都闹的差不多了,我急着要把她拖回家。喝醉了酒,还一身的烟味,如果她家人怪罪下来,我还不知要如何应答。
已经是凌晨了。我们走在回去的路上,天上又飘起了细雨。清冷的雨打在朋友的脸上,她显得有些清醒了,不愿意再走,两手交握抱着膝盖,蹲在路灯下,脸深深地埋了下去。
此刻,让我感到心痛。但我不再说什么了。我知道,她又在调整着自已。和她们根本不是同一本质的人,刚才疯过了,等下回到家,还是要变回乖乖女,一如往常。
后来,我从县城回到家中,感受着家中的温馨时,收到了明媚的短信:姐,真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两行清泪,无声息地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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