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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场
  文 / 徐智敏


                        一

    天下着雪花,不疏不密的,律动的舞姿夹带着一些小冰晶,在眼前飘悠着,在身上乱溅着。
    奥运年,中国年,尽管距奥运会还有大半年时间,但浓烈的奥运会热情和奥运会气氛早已象满天的雪花一样,洋洋洒洒地充溢在了人们目光所及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中国印、吉祥物福娃、中国旗、奥运五环旗、红的、蓝的、绿的,真是应有尽有……
    沈学贤身穿蓝大衣,里边打着红色领带,头发梳得整齐而划一,没有一丝半点的凌乱。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出机场大门时,正走向一列出租车当中的一辆,突然发现一个从刚开来的一辆轿车上走出的年轻女子非常美丽动人。那个女子大约二十多岁不足三十岁的样子,穿着天蓝色的棉织华达呢外套,脖子上围着丝巾,皮肤白晰亮丽,象罩着一层光晕似的。
    沈学贤从中学时代起,就一直梦寐以求地希望自己今生有福气娶到个象这么美貌出众、天之仙子一样的女子做妻子,结果最终不能如愿。
    现在他在这种地方偶遇这样一个如花似玉、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他的心情突然有些压抑而无奈:他虽然没有这种娶美人儿做妻子的福气,但另一个男人却有,命运对他是多么的不关照啊!
    沈学贤坐出租车到了S大学校门外下车,然后稳步向它的大门走去。
    雪花不紧不慢地飘舞着,路边的柳树已挂了薄薄的一层晶棉,颇白了,但还没有完全遮蔽住深绿的柳枝。
    进S大学之前,沈学贤一直挺着腰板,但进了去之后,看见那拉开了一角美丽的科学霓裳的校园,他就开始有些倾斜了。
    S大学校园的布局条块结合,错落有致。此时学生们正上着课,因而校园里很寂静很寂静,偶尔出现一两个人,也是那种年纪很大,心境悠闲的人。
    沈学贤问过了门卫,知道S大学的物理实验楼在左方一幢教学楼的背后,他走进一条由柳树相隔的小径,目标坚定地向它走去。
    “唐伟星正用他过人的智慧和膂力,以及不挠的信念,在科学的舞台上谱写着一曲响彻云霄的宏伟史诗。在中国,现在已无人能出其右。但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要叫中国的科技实力赶超世界先进水平。在这种前提下,他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的,只要他不出国门。但我为什么却有一种憋闷的感觉呢?”
    沈学贤绕着颇长的夹道蜿蜒前行着,心中暗暗地这样想。
    S大学的物理实验楼竟然有两幢,其中一幢新楼似乎还是唐伟星专用,因为它的名称就叫做“唐伟星物理实验室”。
    当沈学贤来到这幢楼前时,正好有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从底楼正中的大门走出,她将手上捧的一团废物扔进门边的大垃圾桶去后,就转头望向沈学贤,不带一点儿感情地问:“请问,您找谁?”
    “我找唐伟星教授。”沈学贤用一种不卑不亢的语气回答。
    “呵,他去外边开会了,这几天不在家。”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明天,或者后天吧。”
    沈学贤有些失望,但也没点办法,出门办事常常是会遇到这样意外的情况的,叫你延搁也没办法。
    他只得先离开。

    第三天下午沈学贤才再到S大学去找唐伟星。
    走到唐伟星物理实验室的大楼前时,他竟再次遇见了那个他在机场外遇见过的美丽女子。
    他不能不在心中发出一点儿喟叹:怎么他在结婚以前一直碰不到这样美艳动人的姑娘,而别人却碰得到呢?虽然从青春期起他就孜孜以求自己今生能娶到一个象她这样美艳动人的姑娘,但因没运气,最后不得不跟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结婚。
    现在再次遇见这样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他心中清楚他是绝无可能与对方发生什么爱情瓜葛的,因此他也不抱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走过去问:
    “小姐,请问唐伟星教授现在在实验室吗?”
    这美丽的女子对他一乜眼睛,目光阴冷地射了他一下,然后很高傲地仰起头去,毫不客气地回答:
    “对不起,唐教授现在正在和博士生做着实验,没空见人。”
    “这我知道。我只是想问问,我可以进去,在不妨碍他的地方等他吗?”沈学贤试探地。
    “不行,他在指导学生的时候,谁都不接见!”这女子非常不耐烦。
    “既然这样,那我只好在外边等了。”
    沈学贤没奈何,虽然心里不愿意,他也只能勉强地这样说了。在年轻女子重进屋去关上了门后,他对着那门瞪视着,象对它很气愤似地,然后他就摇了摇头,心情更加压抑地倒背着手冒雪站在了实验室门外。


                        二

    半小时后,脚,有些麻木了;身子,也有些发寒了。沈学贤的双手插在棉袖里,脖子缩紧着,两只脚轮番地向上提起又放下,给人看着他的脚下象有钉扎一样。最后他不能不走动起来,在实验室门前的五步范围内。
    天阴阴的,时不时会涌来一些无聊愁人的寒风。雪把白光扫到沈学贤的身上,使他的神容平添了一点儿洁净。
    唐伟星终于出现了,头发翘起,搓着两手。他穿着做实验的白大褂,神情带着探究,但轻松愉快,脸色平和。
    沈学贤象浪头突然涌起来一样迎了上去:“唐教授你好!”
    “呵,你,我见过。”
    唐伟星虽然手没伸出,脸也没带笑容,但他的话却叫人感到温暖、适意。
    “你记得没错。我是G大学的,曾经想聘请你去我们学校做首席教授。”
    沈学贤带上点不由自主的惭愧道,他想跟对方握手,但对方却不伸手过来,叫他也不好伸手过去。
    “有这回事,你们开出的年薪比S大学还高百分之三十。”
    唐伟星终于把手伸了过来,是表示礼貌的那种,但只与沈学贤的手互相轻轻地“沾”了“沾”,就收了回去。
    “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中国大学排行榜上,我们的大学排名比S大学靠前四十六位,开出的年薪也比他们高,你却不愿意去?”
    沈学贤眼睛直直地盯视着唐伟星,涌起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懊丧。
    “哦。”唐伟星沉默了,双臂环抱起来,目光越过沈学贤的肩膀望向别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头指指实验室的大门,神情凝重地说,“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当时就承诺给我建这座实验室,而你们没有啊!”
    “可你当时并没把这个条件摆出来啊。”
    “这就是你们学校失败的地方,这就是你们学校失败的地方啊!”
    沈学贤无言了。
    一个年过半百、身材适中、戴着眼镜并穿西装、很具学者风度的男人从另一幢实验楼出现,然后向他们走过来。
    沈学贤认出他是全国著名的物理学大师林耿雄。
    沈学贤等他走近,主动跟他打招呼道:“林教授……”
    林耿雄却没应他,神情怪异地望望他,又望望唐伟星。
    自己所在的大学既然和S大学争聘过唐伟星,林耿雄可能有什么顾忌。沈学贤怕他生误会,便解释:“我们想请唐教授去讲讲课,一两个礼拜就行的。”
    “他的身价可是很高的呵,你们可千万不能小气。”
    林耿雄的眼神神秘莫测地一闪,突然笑了起来。
    “这些我们都知道,当然不会小气的。”
    “唐教授,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看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啊!”
    林耿雄瞧向唐伟星,似关切,又似含有深意地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便收了笑容,挥挥手离去了。


                          三

    林耿雄的话给沈学贤的心中带来了遇到巨大障碍的感觉。他望着唐伟星,不知他会怎么答复自己的邀请。
    “你们想邀请我去讲学,这是我很乐于从命的,不过我现在有些身不由已啊!”
    唐伟星的眉头聚绕着无奈和烦恼。
    “我们只是邀请你去讲一个礼拜的课,并没其他目的,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障碍吧?”
    沈学贤心存不安,但语气殷切地说。
    “你们难道没有聘请过人,不知道合同的效力吗?”
    “这个……呵,你看我,你看我!好,我去找张校长谈谈吧。”沈学贤撒腿就走。
    “你,停一停。”
    沈学贤走出十多米后,听见背后传来了唐伟星的声音。
    沈学贤折回身,重栽到了唐伟星的面前。
    “你先别去,这种事……还是我先去找张校长谈一谈吧,你先进屋去坐一下。”
    “好,谢谢你,谢谢你。”
    沈学贤由不得感激地点了点头。
    唐伟星不紧不慢地把白大褂脱下,让这时从屋里再次跑了出来的美丽姑娘(他称之为“王新妍”)拿回屋去,然后郑重其事地整一整折进了内衣的衣领,捋一捋衣袖并弯腰拍一拍裤脚,掏纸抹一抹皮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健步远去了。
    沈学贤望着他的背影在转弯角消失,脑子里想到了他那举世瞩目的统一场成果。
    大师的力量是巨大的。二十世纪上半叶,由于爱因斯坦从德国避难到美国,进入到普林斯顿大学,结果世界科学的中心便由剑桥和耶鲁转移到了普林斯顿。到现在为止,普林斯顿的学术地位,在美国仍高居第一。现在中国的情况也有些相似,本来S大学的学术地位在中国是串成向下的抛物线,越跌越下,只因为聘请到了唐伟星这位大师,结果竟然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在中国迅速串成向上的抛物线,一路攀升……


                          四

    雪再次下了,仍然不疏不密的。雪花逞着律动的舞姿,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时,虽然前边已下过了雪,有底在那儿,但很多地方给人践踏得乱七八糟了,因此它铺上去,似乎一时半刻还不能将大街铺得很完美。不过空气却颇寒冷。
    沈学贤没有进屋去,而是继续站在门外,看着那叫人产生各种遐思的雪花。
    一个相貌有些粗鲁和难看、但很象能赚到大钱的三十多岁男人迈着快步走来,到了实验室门口向里喊了两声:
    “老婆!老婆!”
    过了一会儿,那个美丽出众的王新妍满脸不高兴地走了出来,问他:
    “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的钥匙不知在哪儿掉了,进不了屋,拿你的钥匙去开一下门。”
    沈学贤看向他们,觉得他们一个很美,一个很丑,相差很悬殊,由不得生出感慨: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啊!那么丑的癞蛤蟆也能吃到天鹅肉!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词:随遇。它的意思是,现实当中的两个男女能否完美、相配地走在一起,不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而是由随机的命运去颇被动地决定。
    正因为这样,他孜孜以求地想找到一个美丽出众的姑娘做妻子,却怎么努力都没机会,而王新妍的丈夫却有机会!
    唐伟星转回来找沈学贤时,沈学贤发现他腋窝下夹了一卷报纸,但他似乎并不珍爱它,将它夹得在中间部位瘪得很薄。他步子走得很快,而且不看地。不知他这时是想着事情还是怎么回事儿,那路虽然铺有雪,但其实是很平的,没有凸起的硬物,可他走着走着却鞋头向下,突然做出了踢到凸起硬物的样儿,差点跌倒。
    快到沈学贤跟前时,他突然显得有些心急不安地从腋窝下取出报纸快快将它折成小小的一块方纸团塞进了裤袋去。
    “唐教授,你回来了!今天好冷啊!”
    沈学贤猜测得到那报纸上可能登出了叫唐伟星不好受的消息,但他不好开口向对方要来瞧一瞧。
    “不知别人对那件事又怎么看。”唐伟星竟顾左右而言他。
    “我想别人一定会赞成你去我们学校的。”沈学贤以为他是说的G大学邀请他去讲学的事情。
    “那事真的有这么奇妙吗?”
    唐伟星竟轻轻地颌首,脸上带上了点微笑。
    “我认为是这样。不过你跟张校长谈得怎么样了?”
    “遇到了一点儿困难,是个不大不小的困难。”唐伟星说,忽然对他摆摆手,探手向口袋里摸进去,“好,你等等。”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笔和一个小日记本,站在那儿快速地写了起来,才写两下他似乎觉得站着写不好写,便蹲到了地上去,将小日记本垫到膝盖上继续写,写完后对沈学贤笑一笑,说:“刚才我想起了一点儿东西,先记下来保存着,免得以后忘记了。”
    说着他就趋前一步:“现在你自己可以再去找张校长谈谈了。”
    “好,我去。”沈学贤情绪急切地说,快步离开了唐伟星。
    他找到校长办公室,一见张校长就直截了当地道:“我们想邀请唐伟星教授去我们学校讲学。因为他与贵校有合同关系,不便自作主张,所以我来找张校长谈谈。”
    他叉开腿,哈着腰,停顿一下后又添一句:“请张校长放心,我们会按照市场经济规律办事的。”
    “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作为兄弟学校,当然要给予大力支持,可是他现在肩负着别人无法替代的重任,我们没法让他离开啊!”
    张校长象很有心事似地道。
    “张校长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我们只是邀请他去讲一下课,并没其他用意,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事情没那么简单啊!要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张校长显得有些固执。
    “你的话我不明白。”
    “你看看最新的报纸就知道了。我得保护他,同时要好好维护我们学校的声誉。”张校长将一张报纸推到了沈学贤的面前。
    沈学贤充满疑惑地捧起那张报纸来看,只见上边刊登了林耿雄的文章。从头看到尾,但见里边的文字都是用词尖刻而无分寸地指责唐伟星的统一场论毫无科学价值的——刚才唐伟星腋窝下夹的可能就是这种报纸。
    林耿雄和唐伟星同居一校,应该处好关系才对,但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却毫不留情,竟然全盘否定唐伟星的统一场论,这是为什么呢?
    在世界科学史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问世以后,以好些大科学家为首的否定意见也一样持续了很长时间——据说竟然长达二三十年!看来这种事情毫不奇怪啊!
    沈学贤不知唐伟星能不能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精神压力?
    “想不到出了这样的事,不过我还是希望张校长能给予我们大力支持。”沈学贤无奈地摇摇头道。
    “如果情况允许,我们一定会大力支持的。毕竟我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要让我们中国的科技实力赶超世界先进水平嘛!”
    张校长充满感情地说。


                          五

    雪停了,落在地上的雪花子,由原来松隔疏落的结晶体,越来越凝聚成一片比较紧密的冰块。
    这天,沈学贤从校外某宾馆重进S大学的校门,内心有些怅然地去找唐伟星。经过那幢教学楼前时,他遇见了王新妍。虽然他第一次见到她时觉得她给他的印象不好,但他想到那可能是因为她在婚姻上出现了不和谐,或找唐伟星的人太多的缘故,而且他也不想得罪唐伟星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叫自己的邀请工作多生枝节,便带笑跟她打招呼道:
    “王小姐,你好!”
    王新妍却不理他,阴沉着脸儿,把头仰了起来,还将目光扭向了一边去。
    沈学贤觉得这女子太高傲了,高傲到很没谱的地步。难道一个人长得美,就可以这样不理人么?
    看起来随遇也有一定的必要条件,他即使结婚前遇见她,也不一定能与她结恋,她需要嫁给象她丈夫那样的男人,那种男人既有钱又有野气,比较能够征服和驾驭象她这样的女人。
    他有些憋闷,带着必须自我排遣的不满走了过去。来到“唐伟星物理实验室”楼外时,他发现唐伟星和林耿雄之间发生了比较严重的冲突。
    原来,林耿雄在报上连续第二次著文攻击唐伟星的统一场论。从他们的对话里,沈学贤听见唐伟星指斥林耿雄的文章是一种人身攻击,肆意歪曲,惑人耳目,想要达到一种置人于死地的目的。如果情况属实,那就不是一种正常的学术之争,而是对别人的故意打击了。
    沈学贤在科学界浸染了几十年,什么怪事都遇见过,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道理。但想到林耿雄也算是一个大师级的人物,学术地位崇高,也不能不生出一些疑惑。
    林耿雄不会是妒贤嫉能吧?一个人如果害怕别人居于自己之上,心灵扭曲,生出毒念的话,那是会不择手段,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的。但愿林耿雄不是那种人。
    沈学贤想上前,又怕激化他们的矛盾,便先作壁上观。
    “唐教授,你好!”
    沈学贤在两人争论不再那么激烈后,终于喊了一声。
    唐伟星紫着脸,缓缓地将目光从林耿雄身上移到了沈学贤身上,又再移回林耿雄身上,眸子里浮起了一层无法克制的愤怒。
    “说吧!你还有什么可以诋毁我的话可再说?”
    “请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学术观点不同,除此之外并没什么私人的成见,请你不要生气。”
    “是真的学术观点不同吗?”
    “我认为是这样。”
    林耿雄让自己的脸上挂上一点儿微笑,这时他那双眸子象长满了青苔的潭,幽深莫测。
    唐伟星冷笑。
    此时唐伟星穿着棉大衣,衣领再次反进里边去,头发也乱糟糟的:左边有一大撮翘得很高,右边又有一小撮向外伸得很长。还有两三个地方象有一些头发互相纠结在一起,要梳也难梳开。
    “呵,沈教授,你好!”
    林耿雄的心情似乎并不坏,一见沈学贤走到面前便主动把手伸向了他。
    “你好。”沈学贤礼貌地把手递向了他。
    “你一定是找唐教授吧?那我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林耿雄转身快步离去。
    “唐教授……”沈学贤欲言又止。
    “你好,很惭愧,我……”唐伟星双臂环抱起来,但突然他象是下意识,或者是发现了头发的凌乱,忙叉开五指去梳理它,梳了一会儿后道,“你,现在可以再去找张校长了。”
    “好的。”沈学贤转身欲走,这时看见王新妍穿着十分好看的裙子,化了淡装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她向唐伟星微笑,并撒娇似地向他喊了一声:“唐教授!”
    唐伟星盯向她,她的身子立刻扭扭捏捏的,给人看着象是做出的媚态。不过这种媚态不叫人讨厌,倒显出了美女的可爱。
    但唐伟星没理她。唐伟星的神情显得颇为阴郁,象给遇到的烦恼事控制着。
    沈学贤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在这里多呆,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当他再次找到张校长时,张校长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放他去一个礼拜。”
    “是吗?呵,谢谢,谢谢。”
    沈学贤嘴里喃喃地说,右手抚在胸口上,似乎要抚平那因激动而突然跳动过分的心。


                         六

    唐伟星带上王新妍,准备随沈学贤一起上车离开S大学,这时林耿雄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没有表情地对王新妍瞧瞧,然后向唐伟星打了一声招呼:
    “唐教授你好!你已接受G大学的邀请啊?”
    唐伟星没理他,象要叉开五指梳理头发,但迅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狠吸了一口,然后猝然生起气来,面对王新妍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研究才能,竟然处处跟着我,你那是成心要浪费我的宝贵时间!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啊!”
    王新妍的脸立刻涨得通红,腮帮一颤一颤地,然后又转为灰白,眼睛里还浮起了一层泪光。
    “唉,唉,唐教授你怎么这样子啊?这可有失身份呵!”林耿雄大呼小叫,突然象牙痛似地抽动了一下嘴边肌肉。
    沈学贤也奇怪而不能置信地望向唐伟星。
    “哼!”唐伟星横着脸,毫不怜悯地盯着王新妍,不再吭声,自顾自地吸着自己的烟。
    林耿雄轻轻地摇头,勉强维持着那并非发自内心的微笑。
    “虽然我不敢去说我的统一场论真的很正确、无懈可击,但也不至于让人用那么恶毒的方式去攻击吧?”
    唐伟星的眸子里浮着阴沉的光。
    “对不起,我是实话实说。沈教授你可以讲句公道话。”
    “我虽然不会加入到你们之间的论争去,但我觉得你做事好象是太过分了点。”
    沈学贤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他。
    “是吗?你也这样认为?”
    “我是这样认为。”
    林耿雄冷漠地对王新妍一瞥,突然无语,对沈学贤拱拱手,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一山难容二虎。
    沈学贤在坐上车的时候,向脸色仍然灰白、胸脯一耸一耸地动的王新妍瞟去一眼,脑子里猝然闪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尽管林耿雄在学术界算得上是个十分煊赫的人物,但跟唐伟星相比还是相差了一大截。如果林耿雄可称为是一颗巨星的话,那么唐伟星就是一颗不折不扣的超级巨星了。同是巨星都很明亮,但在有些时候,超级巨星可以将一般巨星的光芒完全遮没,使之显得黯淡无光。林耿雄可不要因为妒贤嫉能,滑倒在凛冽的人生冬季,心中封冻起叫别人无法消释的僵冰啊!


                          七

    唐伟星的讲学应了一句“名言”:最好的科学家并不是一个好教师;最好的教师也并不是一个好科学家。尽管唐伟星科学成就巨大,学术地位傲视天下,但他讲起课来却完全没有什么条理,常常叫人如坠五里雾中。比如他有时正讲着与统一场相关的问题,突然就转到了统计学或微粒子上去,连续不断地写出一些谁也没见过,连沈学贤也看不懂的公式来……不过学生们听过以后,反响却颇好,都说如果不是听了唐教授的讲课,谁也不知道科学巨人是怎样的,搞一流科学研究是怎样入门的……
    与此同时,美丽的王新妍在陪同唐伟星到S大学讲学的一个礼拜时间里,虽然时不时受到唐伟星毫不讲情面的斥责,却完全可以说是在充分施展她的美女的诱人魅力,要把唐伟星俘获进她的温柔乡里,以至有一个晚上她竟只穿了三点式闯进唐伟星的房间去,先温柔地抱住他,再将脸贴在他的胸脯上,然后连声告诉他:她爱他!她要与他发生性关系!
    唐伟星正眼不看她,目光扭向一边去,非常狂怒而严厉地挥动着手斥责她:“你!你怎么能这样?是谁叫你这样的?”
    “没谁叫我这样,是我自己想要这样的。”她的脸一块青一块白。
    “你真不要脸!我都为你感到羞耻!你快给我滚出去!”唐伟星突然高声地喊。
    王新妍的脸变得很惨白,很惨白,瞪着惊恐的眼睛,幽然地低语:“我走,我走。”然后她便满带羞惭地快步离开了他的房间。
    回到S大学后,王新妍向学校领导揭发,说林耿雄为了达到逼迫唐伟星离开S大学的目的,竟指使她去以色相引诱唐伟星,想把他拉下水,叫他被妻子发现包“二奶”,然后捅到报社去炒作,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王新妍可以说无愧于自己的美丽形象,她知道在关键的那一步珍惜自己拥有的做人尊严,在受挫后蝉脱,既挽回了自己的名誉,也维护了自己的形象。
    几天后,林耿雄被学校开除,灰溜溜地离开了S大学。这真应了那句俗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逼走唐伟星,结果到头来自己的尊严和人生位置都不能不失落,让树的风貌萎缩为草。
    据说为了让林耿雄有继续发挥才干的机会,唐伟星曾多次去找张校长为林耿雄说情,说现代科学已越来越是一种集体协作的行为,缺失哪一位重要的专家,都可能会使之受到严重的影响。S大学如果失去林耿雄,将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损失。但张校长却没有接受,反而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林耿雄有多么高的学术成就,以后会有多少大学抢着要他,只要他做出了败坏科学界声誉的事,S大学都绝不会手下容情!
    唐伟星竟为此难过了很久。
    这以后有一次,沈学贤去那因即将举办奥运会而被激动、热情所包围,到处充溢着幸福和快乐的上海出差,在街上竟目光撞到了林耿雄的目光。他欲言又止,林耿雄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快快远去了。
    “他那表情,他那动作,跟中国现在即将第一次举办奥运会的气氛真不协调,真不相称!”沈学贤暗暗想。
    但林耿雄继续在报上发表文章诋毁唐伟星的统一场论,即使遭到不少人的强烈批驳也一直不罢休。
    这时叫沈学贤大感意外的是,唐伟星竟给他写来了一封亲笔信,说林耿雄现在很潦倒,很叫人怜惜,想进的大学和研究单位都不要他,希望沈学贤能从中帮忙,扶林耿雄一把:“尽管他现在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错误,但总的说还是很有爱国心的,对我们的科研集体来说,缺了他都是一大遗憾!”唐伟星的信中有一句话这样写。
    几个月后,沈学贤得知,王新妍竟然爱上了唐伟星。这是可以理解的。王新妍一定婚姻很不幸福,对现在的丈夫很不满意,而且唐伟星是一位地位崇高、行得正、坐得端、令人起敬的科学家,哪个女子与他接触多了都会对他生爱的。沈学贤虽然受过她一点感情的伤害,但他也认为她与唐伟星结合在一起很相配,很理想。可是唐伟星妻子健在,以他做人的态度,拒绝是必然的。当沈学贤得知情况的时候,王新妍已陷入到苦恋之中,老是牵念着他,老是摆脱不了对他的痴迷。在完全得不到他爱的情况下,她最终悲观绝望,在举世瞩目、绝大多数人都满怀期待地准备迎接的第二十九届奥运会举办前夕,很不理智地割脉自杀,用玉体轻率地去等待潮水般的淹没、毁灭。
    所幸的是,唐伟星不知是突然有心灵感应,还是对她存有惭愧和不安,在那一天正好抽了时间去找王新妍,结果及时发现她自杀的惨状,赶快打电话叫来救护车把她送进医院,叫她最终脱离了险境。
2010/10/17 0:27:41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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