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
回到故乡，就是回到灵魂——摘自作者日记
夜幕四合 我在回家的路上
转身看到自己的影子
它在碎石路上 我的随从
是一辆汽车和一个七岁的男孩
汽车白色 孩子菜色
在故乡绿色的杂草中
有一只绵羊还未回家
我啲哒啲哒的高跟鞋一只跟着一只
十只脚丫隐藏得很深
以至我无法度量
我的脚印相比童年，谁长谁短
儿时跳绳的那一条大街 窄成一只小绳
容我一步跨过
此刻 小绳在晃动
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和还算认识的人
他们有着不同的笑容和不同的姿态
我滴下的眼泪被故乡笑纳了
我擦拭眼泪的动作 被夜幕轻轻掩藏
《今天是墟日》
一场春雨下过 泥桨
不规则的图案
在裤脚低调地安营扎寨
大街小巷 两旁又两旁
货物放在货物的位置
青菜一律在左边 瓜果在右
我转了一个方向
左边是猪肉 右边是鸡蛋和豆子
一个又一个的老乡向我虚报价钱
脸不变色心不跳
那个以前的邻居
胖得两眼迷缝 认不出我
卖给我西瓜短了半斤
五元一斤的豆 少了三两
在今天的墟日 吆喝的童音早已不再
卖葱菜的二叔婆将葱菜用力一甩
把压称的泥土甩去
让我感觉故乡还在我心中
《挑水走过的小路》
多年之前 我挑水走过小路
邻居家的哥哥从对面走过
他走得太快
衣服带起来的风 吹我
水桶摇晃 然后桶里的水摇晃
我不敢晃
左有大坑右是鱼塘
我的心却在肋骨的保护下摇晃
直到那年 他娶了围仔屋的一个姑娘
直到那年 我挑水走过小路
他们从对面走来
我装做没有看到
《老屋》
那间屋子 阿爸一年修理一次
有阳光的时候，漏阳光
有雨的时 漏雨
我家的盆子不够用
就用手去接 雨落到我的手上
又跳到了屋里
一张小凳在锅前烧火
坐着我 稻草湿润 擦了一根又一根的火柴
熏哭我的眼睛
阿妈哈腰用火筒吹火 灰烬复燃
屋子盛下明亮的光……
漏出屋外
或者化成满天星光
或者拐弯抹角 又转了回来
《故乡的田野》
天空很低 春天和风浩浩荡荡
大地依然比天空低
更低的还有种子
后来 它们长出芽
高过大地 依然比天空低
比天空还低的
还有庄稼
包括绿色的禾苗黄色的玉米
包括自留地一畦一畦的菜地
老实的晒谷场角落
一茬一茬的禾苗后悔长错了地方
春天吹过
有一些地方也发了芽
长出了楼房
它们依然比天空低
比天空低的
还有一个不分五谷的七岁男孩
和一个离开故乡二十余年的女子
一台只吃汽油的车辆
它是白色的 宛如一只离开故乡的绵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