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秋天,北京的天气说冷就冷了下来。清早,我一反往日不出门的习惯,拉着岩峰大哥夫妇去宋庄转悠。偶尔驶过几辆小车,走过几个行人,让人感觉宋庄的道路显得比市区要宽阔的多。街道两旁,各种广告牌都是一个个不同的艺术符号,偶尔见到一些将书法、国画、油画摆在街道旁兜售的艺术家。
进入宋庄,一块显眼的招牌写着:中国宋庄。我望着那广告牌不解。岩峰大哥一边走,一边向我介绍宋庄的来历。十多年前,名噪一时的圆明园画家村由于城市改造,被迫前移,一批来自各地不愿离开北京的画家,看中了当时还是北京郊区的宋庄镇,并买下或租下村民简陋的房屋,在此寻找艺术的梦想。随着宋庄文化名片的传播,更多的有着艺术梦想的人逐渐落户这里,才有了“中国宋庄”的称呼。我们一边走,遇到有艺术特色的地方,岩峰大哥用相机给我摄影留作纪念。
我们走到宋庄环岛,岩峰大哥联系了一个在呼和浩特市开会认识的一个书画家,我们顺着书画家指点的路线,来到一个一个院子门口,后面传来几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声,我们回头,是岩峰大哥的朋友。他开着白色面包车去接我们,见我们已经到了小堡,掉转了车头。我们握过手后,进了他在宋庄的工作室。耿泽峰来自蒙古通辽市,据岩峰大哥介绍,他是内蒙古通辽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个子不很高,依旧有着蒙古族人的率直。他给我们倒水递烟之后开始讲他到京城的经过。本来他可以随团到日本参加书法活动的,因为父亲病危,不得不取消日本之行。正说着古画修复方面的技术,邢汶的车到了门口,我们一起出去迎接他。我们还没有出门,他已经开始敲门了。邢汶,也是岩峰大哥的一个朋友,我到京城打理《白夜》出版事宜,得到了他很多的帮助。
我们在泰山有过短暂的相聚,自然没有了陌生的感觉。他还是那样风趣和幽默,但他的幽默是很睿智的。邢汶很好学,有着强烈的求知欲。虽然他毕业于北京大学,近几年往返于北京和新加坡之间讲学,但一直没有放弃学习。他正在学习古字画的修复,据他说要两年半才结业。我们聊了一会字画,聊到宋庄里的诗人,我问起何路,我在朋友的文章里看过关于他的文章。出于好奇吧,我说想见见他。邢汶说和何路很熟,在圆明园流浪时就认识他。前些年,何路患病,邢汶和宋庄的朋友为他组织捐款,让濒临死亡的何路恢复了健康。他简单地介绍完何路,拨通了何路的电话。
我们婉言谢绝了耿泽峰真诚的挽留,驱车前往何路的住处。在一排简陋、低矮的平房旁停下车,我们一行走到何路的门前。“穿衣服了没有?”邢汶一边敲门,一边问。我被他的问话逗笑了,才想起何路喜欢搞点行为艺术。门开了,和何路一起迎接我们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何路和常人的生活状态不一样,在我世俗的眼光里,房子凌乱不堪,一张很大的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满空酒瓶,四周围着低矮的坐垫,坐垫不仅陈旧,而且布满了灰尘。何路招呼我们坐下后,继续喝着廉价的北京二锅头。出于礼貌,我也在脏兮兮的垫子上。我主张诗歌就是诗歌,与行为艺术无关,也不赞同何路的生活方式,但世界是多姿的,也没有必要说三道四。简短地说了会话,我提议去吃饭,车在一家新疆面馆前停下。
点过菜和主食后,特意为何路点了瓶北京二锅头,他对此酒情有独钟。饭局间,邢汶幽默地说着陈年往事,我偶尔对他的往事轻轻地会意一笑,长期的流浪,少不了遇到一些共同的境遇。和何路同居的女子话不多,但吃饭间,她为何路倒水,点烟,从眼神里,我看得出她对何路情感的真诚。虽然何路在我眼里不是一个诗人,但有这份真情,即使是短暂的,他的人生也就没有了什么遗憾。吃晚饭,岩峰兄嫂离开饭桌去结了帐。车开出了很远,忽然想起何路没有喝完的酒忘在了餐馆,邢汶迅速掉转车头,把车开到餐馆,让何路下车去拿酒。我笑着说,烧的汽油也比酒值钱。邢汶平和地说:“酒,对何路很重要。”邢汶不仅才华出众,更有一颗善良的心。
车在离何路住处不远的路口停下,何路和那年轻的女子下车走回住地。透过车窗,我再次看了看寒风中的何路,一顶灰色的帽子罩着他灰白的头发,剪得整齐的胡子已经花白了,他的脸由于长期饮酒,长期的营养不良有些苍白。别人送的衣服在他身上明显的不合适,有些不伦不类。看着他们一同走在不宽的水泥路上,我没有祝福天长地久的感觉,心里涌出一缕淡淡的忧伤。
2010年10月18午夜十二时日补记於京城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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